第14章

“早啊,裏德爾。”

他既沒有看我,也沒有對我的話做出任何反應。

“你今天怎麽了?”我迷惑地看着他,“出什麽事了嗎?”

“你說呢?”他淡淡地回應了一句。

我愣了一下:“我怎麽了?”

這回他終于肯正視我了:“昨天把腦子燒出問題了?”

“昨天?昨天我沒發燒啊。”我一臉不解,“你聽誰說的?再說了,昨天我也沒和誰說過話啊……”

“別告訴我你忘了。”

“我真忘了。”

裏德爾有些意外地怔了怔:“為什麽會忘?”

我竟然從這句話裏聽出了難得的一絲真真切切的疑惑。

“所以我昨天說什麽了?”我遲疑地問道。

空氣靜滞了一秒。

“沒什麽。”他的語氣再次恢複如常,然而我還一頭霧水。不過既然他都說沒什麽了,那大抵也真不是什麽大事。

裏德爾過生日的那天,我挑了一個八音盒送給了他。

那個八音盒是木質的,很小,形狀是一只鳥,底座有一個開關,打開了上面的鳥兒就會自己轉動,放出悠揚的音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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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什麽魔法,只是麻瓜的小擺件,但很精致。

“這個是不是還挺像我的?”

他看了我一眼沒說話,把八音盒拿在手裏擺弄了一會兒。

“我不喜歡過生日。”他說,“不過,我收下了。”

剛因為他的第一句話而緊張的我可算松了口氣,在心裏悄悄地雀躍了起來。

時間一天天過去,複活節假期的時候,二年級的學生又有了新的事情要考慮——該選擇三年級的課程了。

我是很想放棄魔法史,可惜那是必修課。最後,我選了神奇動物保護課、占蔔和麻瓜研究。

至于夏季學期剩下來的那段日子,是在一片耀眼的陽光中度過的。

一轉眼,就要乘霍格沃茨特快列車回去了。

我敲響了坎德先生家的門。

“艾斯莉?你們放假了?”他的屋子裏比上次見的時候收拾得整齊多了。

“謝謝您的信,先生。”我說。

“應該的。”他摸了摸鼻子,掐滅了手裏的卷煙,“明年……我大概不在這了。”

“為什麽?”我驚奇地問。

他猶豫了一會兒才緩緩開口:“我有些事情需要處理,要去一趟巴黎。”

“巴黎?”

“對。”他用一種極其複雜的眼神看着一臉茫然的我,扯了扯嘴角。

“你不知道吧,這十多年來的巴黎有多亂……要不然你還能安安穩穩地在巴黎待着,也不會來英國……不過說起來,霍格沃茨是個好學校,也就這兒比較安全了。”

“當年……”他擡起眼睛看着天花板,陷入沉思,“當年我……我和你父親都在霍格沃茨念書,要不是因為……”他驟然停住了話鋒,認命一般地長出了一口氣,看上去情緒快要崩潰了一樣。他低下頭捂住了臉,抓着頭發的指甲隐隐泛白,但他卻異常安靜。等他再次擡起頭的時候,他的眼睛裏布滿了疲憊和悲傷的血絲。

我不知道到底是什麽才能讓一個人難過成這個樣子。我想他大概需要随便一個值得信任的人,一股腦把事情全說出來。但那個人不是我,因為我只是個十二歲的孩子,我想我也沒有辦法體會一個中年人幾十年來所經歷的痛苦。

他大抵也是這麽認為的,所以我沒有問,他也沒繼續說,只是很自然地就收起了不經意間流露出來的情緒,換了個話題:“對了,不要向別人展示你的特殊能力,你還小,可能不懂,那不是什麽好事情。要是被有心之人利用了,後果不堪設想。你得保護好自己——你知道我在說什麽,對吧?”

我點點頭。可是我的能力……不是治療嗎?還有鄧布利多教授說的安撫靈魂……誰會想利用這種能力呢,就算利用了又沒什麽危險性,能産生什麽嚴重後果?

因此我并沒有太在意坎德先生的話,和他告別之後我就回孤兒院了。

過了一個星期,我竟然又見到了哈裏斯。他本應該出去工作并且離開孤兒院才是,但不知道為什麽又回來了,也許是把工作丢了。

他看起來更高了一些,比起從前瘦了不少,但看上去反而更兇神惡煞了,那濃重的黑眼圈和蠟黃的臉色讓我差點沒認出來他。

“喂,”他從欄杆邊站起來,把手裏的什麽東西扔到地上使勁踩了兩腳,然後朝我走過來幾步,三年前骨折的右腿到現在還仍然一瘸一拐的,“你不是去那什麽高人一等的學校了?怎麽,還看得起這地方?”他語氣裏的諷刺絲毫不加掩飾,上下打量着我,從嘴裏擠出幾個字,“——雜種。”

小時候那些昏暗可怕的經歷浮現在我腦海裏,我皺着眉頭,下意識退後了兩步。

他頓時笑了起來:“還是沒長什麽本事啊。”

我轉過身想往回走,但是被他一把拽住了後衣領,連帶着頭發扯得生疼。

我用力把他甩開,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将我心裏壓抑着的惱火釋放了出來,一字一頓地對着他強調:“別碰我!”

要不是在麻瓜世界不可以用魔法,我此刻大概已經掏出魔杖指着他了。

“時間久了,就忘記疼了是嗎?”裏德爾的聲音幽幽地傳過來。

他不知道什麽時候過來的,此時正有些懶散地倚靠在我身後不遠處的一棵樹幹上。他看向哈裏斯的眼神裏沒有任何感情,就像在看着一具沒有靈魂的空殼。

哈裏斯的身體抽搐了一下,随即死死地盯着他:“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在這裏不能亂用什麽古怪的魔法——以前是我不知道吃了虧,你要是敢用,我立刻就去舉報你,不信就試試!”

裏德爾仿佛聽了笑話一樣冷笑了一聲:“要不是因為方便,你不會真以為不用魔法我就拿你沒辦法了吧?”他直起身往前走了幾步,視線移到了哈裏斯的右腿,“我還以為你的腿好了。”

哈裏斯的臉一陣青一陣白,最後惡狠狠地說:“吓唬人?你能拿我怎樣,雜種?”

裏德爾的眼皮跳了一跳。哈裏斯口中的什麽詞彙或許觸及到了裏德爾的敏感神經,他的臉色一瞬間陰沉得可怕,眯了眯眼睛,拿出了魔杖。我還沒來得及反應,哈裏斯幾乎是瞬間掏出了一把□□上膛一氣呵成。

“我想這裏不是你們能肆虐的地方。”哈裏斯說道。

“你從哪弄來的?”裏德爾看起來一點兒也沒有慌張,只是冰冷地盯着哈裏斯,甚至還很随意地轉了兩圈手中的魔杖,“有這東西……夠你在麻瓜的監獄裏待好久了吧?”

哈裏斯咽了咽口水,往後退了一步,還是端着槍:“反正你們也不屬于這裏,誰會在乎呢?怪物,去死吧……”他的手抖得更厲害了。我甚至能看見從他額頭上滴落下來的汗珠。

“那你倒是開槍啊。”裏德爾冷笑了一聲,向前走了幾步,魔杖又在手裏轉了一圈,“你一開槍附近都聽得到。手裏拿着麻瓜的垃圾武器,卻又不敢用,有什麽意思?”

“我說了,別過來!”哈裏斯大吼一聲,驚恐地後退一步,顫抖的手按動了扳機。

我沒想到他會真的開槍,裏德爾大概也沒有想到。或許是太緊張,或許是哈裏斯他根本沒想開槍只是走火了,總之子彈并沒有朝着裏德爾,而是偏向我飛了過來。

我根本來不及施咒語,好在子彈只是擦着我的脖子飛過去,打在了我身後的樹幹上,樹枝劇烈地搖晃着。

“你還真敢?”裏德爾盯着哈裏斯,臉上嘲諷的笑容消失了,眼睛裏閃過一抹狠厲之色。

這下哈裏斯真的害怕了。他對着裏德爾又一次想要扣動扳機,然而這次只發出了一聲悶響,槍直接脫手而出,飛到了離他很遠的地上。

“我正愁找不到人試一試……你将會是第一個,你應該感到榮幸才是。”

我急忙上前按住了他擡起來的手。

“不可以——萬一被發現了,會被沒收魔杖開除的!”

他并沒有聽進去我的話,手裏的魔杖仍然指着哈裏斯:“鑽心剜骨!”

我沒有去看在地上蜷縮慘叫的哈裏斯,震驚和深深的無力感席卷了我的身體。

我根本沒想到他會用不可饒恕咒。

這一刻我的腦海裏沒有任何空間去容放一絲一毫的同情,只有惶恐不安。

萬一被發現,他怎麽辦?

我拿出魔杖想要停止他的咒語,但他卻并不想停下來,還在和我僵持。

哈裏斯已經不再能發出慘叫,從喉嚨裏擠出嘶啞破碎的□□沖擊着我的耳膜。

那一瞬間我沒有辦法思考,我放下魔杖抱住了裏德爾。他顯然沒有想到我會這麽做,身體緊繃地僵在原地,咒語也随之停了下來。

哈裏斯的叫聲止住了,還在痛苦地抽搐。

“松開。”

“不。”

哈裏斯顫抖着爬起來,頭也不敢回,跌跌撞撞地直接跑出了大門。

一陣突如其來的倦意席卷了我,我的頭像被一根根細針紮進去一樣抽痛着。

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這種感覺。

“松開我。”裏德爾的語氣冰冷而僵硬。

我沒有動彈,我把頭埋在他的頸間,很想就這樣睡過去。

“我累了。”

于是我真的很沉很沉地陷入了黑暗中,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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