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在學校一切順利?”

“嗯。”我咬了一口面包。

坎德倚靠在桌角,仔細回想着:“五年級……五年級都做什麽來着?”

“和以前一樣的課程,五年級還能放棄一門選修課——但是我沒有。下學期教授還給我們提供了未來的職業發展方向……嗯,還有一場比較重要的考試。”

他恍然大悟:“考得怎麽樣?”

“不算糟。”我用半開玩笑的語氣說道。

我盯着地毯的毛邊發了會兒呆。

“我夢見我媽媽了。我就像真的看到她了一樣,太真實了。”

“你想她了嗎?”

“哦,當然。”我深吸了口氣,用手撐住了臉,“我想她了,還有我爸爸。”

坎德安靜地看了我幾秒,沒有出聲。

“我爸爸他還活着嗎?”我話剛問出口,就覺得有些怪異。

不過坎德先生并沒有覺得不妥,只是點了點頭。

“那他為什麽還不來找我?”

“他……”坎德皺了皺眉毛,組織了一會兒語言,“他還有事脫不開身。”他看着我的眼睛,擠出一抹笑容,胡茬還在微微抖動着,“不過,我相信他很快就可以回來看你了。”

“真的嗎?”我莫名産生了些許緊張感,“……可是我如果見到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怎麽辦?他是個很嚴肅的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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坎德先生詫異地看着我,然後突然笑出了聲:“我想……大概不是吧。”

“那就好。”我放心下來,“所以到底是什麽事抽不開身呢?應該是很重要的事情,都已經這麽久了。”

他認真思考了會兒:“是關于阿盧埃特家族的事情,艾斯莉。我不知道你有沒有自己去了解過,我印象裏霍格沃茨是有書籍對阿盧埃特有所記載的。”

“我看到了一本……”

“總之,衆所周知阿盧埃特的特殊能力是治療以及對靈魂能夠産生特殊的影響,比如安撫、修複、控制……但很少有人知道它可以發掘出負面的力量,因為阿盧埃特大多都很善良,整個家族史上下也只出現過一個發展負面靈魂力量的人。”

他攤了攤手:“不過,阿盧埃特的家族史書……已經被燒毀了。往後的書裏大概只會出現這麽一個名字,也可能名字都沒有了。”

“傳聞中阿盧埃特家族有一件可以起死回生的東西。因此,就引起了許多居心叵測之人的垂涎。”

“所以,這個可以複活的東西,是真實存在的嗎?”我問。

“是的。”

我睜大了雙眼:“這太不可思議了。”

“你是最後一個阿盧埃特,而你父親……作為唯一一個和阿盧埃特有接觸的人,自然被認為知曉且掌握這一切……”

……

從坎德先生那兒離開後,我沒有忘記鄧布利多叮囑過的話。

我回到孤兒院,直接去找了科爾夫人。

“艾斯莉?你回來啦。”她驚訝地拍了拍我,“好久沒見着你,又長高了。”

我笑了笑,由于急着找人,就開門見山地問那個小女孩在不在這兒,接着我便得到了肯定的回答。

“我去叫她——特雷西!”科爾夫人上樓去了。等她再回來的時候,身旁跟了個棕發棕眼的女孩。

“我可以單獨和她聊幾句嗎?”

“可以。”科爾夫人雖然疑惑,但依舊走了出去,順手帶上了門。

“你找到他們了嗎,姐姐?”她抿住嘴唇。

我不禁感到一絲愧疚:“放心,我會幫你的。這段時間有其他人找過你嗎?”

她搖搖頭。我暗自松了口氣,心情卻始終沉重。

“你有回去拿懷表嗎?存着你和爺爺合影的那個懷表。”

“還沒有。”她回答,聲音很小,“我想去拿,但我不敢回去。”

“那我去幫你拿吧,好嗎?”我摸了摸她的頭發,看着她那雙清澈的眸子,我感覺自己即将做一件毫無人性的事。

“一忘皆空……”

一出孤兒院我就去了那家首飾店,一路上壓低帽子,确保不會被熟人撞見。

拿到懷表後,我給店主也施了遺忘咒,然後快速離開了那裏。

這應該是他們唯一的合影吧。毀掉這件東西之前,我端詳着照片,猶豫了良久。我就像在替別人決定命運一樣,似乎出于情理我不得不這麽做,但我覺得并不好受。人有時真是個矛盾的生物。

她們不會再因此遭到危險,這一點或許還能讓我感到些安慰。

做完了該做的事,這個假期就沒有什麽需要忙的了——除了作業。

直到好幾天後的一個傍晚。

“艾斯莉……”

我心一顫,剛想好的論文思路瞬間被打斷——我再熟悉不過這是誰的聲音了。

我從袍子的內兜裏翻出雙面鏡,鏡子裏一片漆黑,什麽都看不見。

“裏德爾?”

像一滴水滴在鏡面一樣,從中間擴散開來,鏡子重新變得透亮,映照出我自己的臉。拿着鏡子的手也許是因為緊張,指甲都有些泛白。

遲疑了沒多久,我開始嘗試着呼喚他的名字。

我還擔心他不回應,好在那邊終于有了動靜。鏡子裏的場景劇烈地晃動了一下,随之一聲清脆的碎裂聲,好像是他的雙面鏡掉落到了地上。

他用幾乎聽不到的聲音咒罵了一句,伸手把鏡子撿了起來。

“你在哪?你不在裏德爾府?”

“沒事,我明天就回去了。”他的聲音平靜而冷淡。不等我繼續問什麽,鏡面再次恢複了原樣,我對着我自己的臉呆滞了一會兒。

我不确定我剛剛是否在他一閃而過的手上以及鼻底看到了血漬。

一整個晚上包括第二天的整個上午,我都沉浸于要不要去找他的糾結當中,最後我還是走在了去小漢格頓的路上。喧鬧逐漸離我而去,經過吟誦的教堂門口,我往山坡上走,在那座宅邸前駐足。

還是老樣子。

我順着樓梯上去,停在敞開的房間門口。我沒有刻意掩飾腳步聲,裏德爾坐在窗邊,回頭看見了我,于是把身子轉正了過來。

“坐?”

我站在原地沒動。

“昨天怎麽回事?”我問。

“沒什麽。”

“沒什麽?”

他波瀾不驚地看着一臉不相信的我,一只手還在桌子上擺弄着什麽瓶蓋。

寂靜的氣氛并沒有讓我感到不适,我在等他說話,他不出聲我就可以一直沉默。

“一不小心喊了你的名字,這個解釋滿意嗎?”

我愣了幾秒,張了張嘴,一句話都沒說出來。不管從表情還是動作,他都讓我覺得這句話完全不是認真地在解釋。

“你受傷了?”我不打算在上一個話題多做停留。

“沒有。”

我掃了一眼他的手,的确沒有任何受傷的痕跡,然而我注意到了他眼睛裏的血絲。我想我大概猜到了什麽。

“是因為魂器,對麽?”

他敲桌子的手頓了一下。

“你不用警惕什麽,我只想知道你為什麽對這有這麽深的執念,所有違背常理的事一定會有相應代價的,這對你沒有什麽好處。”

他像是聽到了什麽有趣的話一樣笑了起來:“在我決定這麽做的一開始我就把代價排除在考慮範圍之外了。我只需要結果,無所謂過程。”

“你體會過在自己的世界游刃有餘的感覺嗎?不可抗拒,不可毀滅。活在陰暗裏祈禱命運寬恕的應該是那些卑微愚蠢的人,而不是我。”他說着,唯有這時他的眼睛裏才閃着熾熱的火光,我突然意識到了他冷漠的外殼下壓抑着多麽堅定和熱烈的追求,“憑什麽從我出生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一切?這種感覺真的糟透了。”

他頓了一下,淡淡地說:“我看見了最完美的結果,我也能做到。”

我微不可查地長出了一口氣,忽然想起了在火車上的那個夢:“你知道嗎?我看到了一個和現實截然不同的故事。故事裏的男孩出生在一個普通的家庭,不算幸福,但很完整。他仍舊高傲又孤獨,但他平平淡淡地度過了一生。”

“我會為他感到遺憾。”他深灰色的眼睛直直地和我對視着,可我在那裏挖掘不到一絲多餘的情緒,“平淡是最沒有意義的。”

不知道為什麽,當聽他說完這些,我的心情突然就像無風的水面一樣靜了下來。

“那就這樣吧。”我說。我走到裏德爾前面,第一次主動地輕輕拉過他的手,我看見他的眼中掠過剎那的詫異,而後随着垂下的眼簾隐匿蹤跡。

等到微弱的白光消散,我松開了手。

我打算離開,但在離開之前,我又想起了一件事。

“最後一個問題。”我的語氣很輕松,“當初你想和我在一起是因為什麽?”

他微微張了張嘴,下意識地想要回答,但最終他還是選擇了沉默。

我的心髒猛地抽痛了一下。一瞬間我冒出了一種念頭——為什麽曾經的他可以面不改色地說着違心話,這時候卻連簡簡單單的愛都說不出口,哪怕是欺騙。

“我知道了。”我笑了笑。

我下了樓,穿過大廳,邁出了裏德爾府的門。

許久,我停住腳步回過頭,看着遠處矗立的宅邸和上方灰色的天空,大腦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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