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自此,裏德爾對我的行蹤就再也沒有看得很嚴——他絕對不會因為一番話就對我放心,我不知道他私下有沒有派其他食死徒暗地裏看着我,但于我而言都不重要,至少我比前段時間自由太多了。
他從赫普茲巴那裏拿來的兩件東西,我可算查到了是什麽——斯萊特林的挂墜和赫奇帕奇的金杯。我不得不想起當初在霍格沃茨的時候,他想要找到格蘭芬多的寶劍,看來那個時候,他就想把這件寶物作為魂器了,好在它現在還在霍格沃茨好好的,沒有被他拿到手。如果他想要四大學院創始人留下的寶物,那麽現在除了寶劍,就剩下拉文克勞的冠冕不明下落,也不清楚裏德爾有沒有去找。等有機會,還得回一趟霍格沃茨尋一尋,要是他暫時沒拿到,倒是可以……
不過,與其把它藏起來加以保護,還不如……我在來來往往的人群裏若有所思地放緩了腳步。
不如主動找出來給他,一方面就算無法獲取完全的信任也能夠放松他不少戒備,另一方面,在他制成魂器之後……再毀掉。
這樣,豈不是更合适?
我微微勾動了一下唇角,但心中那種緊繃的憋悶感仍舊強烈。車輛駛過帶起的風比陽光長時間映照在衣服上透進皮膚的溫度還要熱,我無意識地嘆了口氣,忽然感到有些迷惘。
“哦,對不起!對不起!”前面突然一陣混亂,一個女孩不小心踢翻了街邊流浪漢的碗,破舊的鐵碗在地上翻了個番,發出刺耳的碰撞聲和零錢散落的聲音。女孩低着頭連連道歉,一邊還不停歇地快步擠着停下來往這邊看的人跑走。
我上前幫忙把散落一地的紙幣和零錢撿了起來重新裝進碗裏遞給了流浪漢。那個女孩匆忙地回頭望了一眼,我一愣,放下碗就起身跟了上去。
她小跑着在穿過街道過了馬路,又轉了幾個拐角,最後進了個村莊,我認出這是戈德裏克山谷,但她還是沒有停下腳步。村子的中心有一個小廣場,廣場中央有一個戰争紀念碑狀的建築。這裏有幾家店鋪、一個郵局、一家酒吧、還有一個小教堂,彩繪玻璃在廣場對面放射着珠寶般的光輝。
她繞過酒吧,走在了一條小路上,周圍都是高高的灌木叢。我不遠不近地跟在後面,腳下沒注意被樹枝絆了一下。我一個踉跄,草叢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我動也不敢動,擡頭一看,那個女孩卻已經消失了蹤影。我只好自己順着小路往前走,來到了一幢房屋前。房屋的牆壁被常春藤覆蓋了一部分,有不顯眼的魔法波動。這裏顯然住的是巫師而不是麻瓜,事實上麻瓜是絕對看不見這屋子的。我感到十分出乎意料。
“你一直跟着我?”
我吓得渾身汗毛都豎了起來,迅速地回過身,女孩從我身後的灌木叢裏走了出來。
“哦——是你。”她眸光閃爍,冷笑了一聲,“啧。”
房子擋住了光,她的表情在這一片陰沉沉的環境中顯得格外恐怖。
“賴特。”我深吸了一口氣,“竟然真的是你。你為什麽會在這裏?”
“你認為呢?”她一步步靠近我,“這是我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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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後退幾步,“你……也是巫師?”
“呵。”賴特沒回答,只是離我越來越近,眼睛肆意地将我從頭到腳打量了個遍。我的手默默握住了魔杖的手柄,然而她眸子裏的冰冷神色一下子變了,拉住了我的衣袖,我身子抖了一抖,本來握着魔杖的手被她這麽一拽只能松開。
“好久沒見啊,艾斯莉。”她的語氣突然溫和熱切起來,“來,來家裏坐坐,我想和你聊聊。”
我被她拉着進了屋子,她按着我的肩膀讓我坐在了椅子上,然後殷勤的倒了一杯茶。
我象征性地喝了一小口,把杯子放回了桌上。
她坐到我旁邊,又一次拉起我的手,态度好似格外誠懇,眼睛裏閃着發紅的水光:“哎呀,我知道你一直在意,小時候我做了挺多過分的事情——但是那時候年紀小,玩心重,我知道你能夠理解的,是不是?而且,都是韋爾那個小人一直在出主意……”
我有些費力地從她那抽出了手。她見我沒什麽反應,那種熱切勁兒減了不少,站起身,背過去在櫃子裏翻找着什麽,然後把那個東西小心地收進袖子裏,緩緩轉了回來。
旁邊緊閉的房門裏面傳來了細微的聲響。
“還有別人在這?”我問。
“哦,是的,是的。”她像受驚了一樣快速回答着,然後輕手輕腳走過去,後背貼着房間的門,在唇上比了一個“噓”的手勢,“我們得小聲點,艾斯莉。那是我親愛的母親,她還在午覺呢。”賴特詭異地笑起來。
“我們都沒想到今天你會來呢,畢竟你怎麽會來這種肮髒的地方——”
房門被打開了,從裏面走出來一個睡眼惺忪的中年婦女。
“傑西嘉·賴特!”她憤怒地尖叫着,“你怎麽又來了?我告訴你多少遍,不要再擅自闖進我們家,你父親不是給過你錢了嗎?不夠的話我會再給你郵過去的,現在請你馬上離開!”
她大步走過來,拎起賴特的領子連拖帶拽往門外走,這時她看到了我。
“這又是誰!你還把你的麻瓜朋友帶來啦?”
賴特奮力掙脫她,跑到了我的身後,叫道:“她才不是那群惡心的麻瓜,她是巫師,和我們一樣!”
女人眼睛一瞪,漲紅了臉,伸手就想抓她:“你這瘋姑娘,快給我滾出去——再也不許來——”
賴特推了我一把,把我擋在前面,自己縮到了角落。
“還有你——”女人把視線轉移到我身上,怒氣沖沖,“我不管你是誰,随意闖進別人家裏簡直太不禮貌了!離開這裏,這裏不歡迎你們!”
“對不起,我沒搞清楚怎麽回事。”我微微鞠了個躬向她道歉,“冒犯了。”
我直起身子,卻發現賴特不知道什麽時候繞到了女人身後,從袖子裏伸出了一把水果刀,猛地紮進了女人的後頸。
我瞳孔猛地收縮,快速掏出魔杖指着她,可是一切都已經晚了。
女人直挺挺地撲向了地面,鼻子結結實實砸在地上,鼻骨大概砸斷了,血流了出來,頭向側面歪了過去,嘴巴還驚恐地張着,整個身體不自主地抽搐。
“魔杖……魔杖……幫……”她努力擡着眼睛盯着我,手指顫巍巍地指向那個房間。
“賴特!”我大喊。
賴特握着那把滴着血的水果刀,看着我陰恻恻地笑着,然後慢慢蹲下身子,又猛地把刀插在了女人的傷口上,還狠狠地攪動了一下。
我想除她武器,但是她自己松開手,站了起來,刀子留在了女人的脖子上,血流如柱——那個女人已經徹底死掉了。
“該死的,你在幹什麽!”我從頭到腳都在戰栗着,不知為何,這種極度的恐懼感比以往任何一次見到死人的時候都更為強烈,明明手裏拿着魔杖,可是腿還是發軟,握着魔杖的手心濕漉漉的,心裏一邊咒罵着緩緩後退。
她兩手空空向我走近,很奇怪,她的臉上并非那種視人命如草芥的冷血無情,我看見了她的眼淚和着血一起流了下來,但是她在笑,我的魔杖直直地指着她,她一點也不退縮,像個不知死活的瘋子。
“別靠近我!該死……”我的後背撞在了桌子上。我甚至想不起來念任何咒語,我的大腦和四肢仿佛斷了連接。
她在我身前很近很近的地方停了下來,盯了我幾秒,我的頭皮一陣發麻,甚至開始感到眼前發黑暈眩,直到她的雙手扯住了我的衣袖,把我拿着魔杖的手往下壓了壓,然後身子矮下去,手也從抓着袖子變成了抓着我的衣角,整個人半跪在地上,都快把我衣服拽破。
“你告訴我,艾斯莉,你告訴我怎麽用魔法?”她的眼睛一眨也不眨,直盯得我毛骨悚然,語調很輕很輕,“你知道的對不對?她不肯告訴我,說我不配,連我父親也用我永遠都學不會魔法來搪塞我——我很聰明,怎麽可能學不會呢?他們不願意教我,他們都只喜歡我的哥哥,不喜歡我,要不也不會一出生就把我送進孤兒院——”
“離我遠一些,賴特。”我用盡全身力氣把衣角從她手裏扯出來。
“你還在為小時候的事情生我的氣是不是?”她還是跪着爬到我前面,再次扯住我的衣服,就像抓着一顆救命稻草,“我求求你了,艾斯莉,我一直都在反思的,從你走了之後。你教教我,我要離開這個地方,我不屬于這,我是巫師啊!”
“我教不了你,滾開。”我威脅道,“你再不松手,我就要施咒了。”
“連你也瞧不起我,是不是?”她松開手站起來,突然瘋了似的抓住我的肩膀晃起來,我又是一陣暈眩,“告訴我!你也瞧不起我,是不是!”
“昏昏倒地!”我大聲喊出了咒語。
賴特倒在了地上,我的肩膀還被捏得隐隐作痛。我大口地呼吸着新鮮空氣,手還在發抖。
我越過賴特夫人的屍體,一地殷紅的血刺痛着我的眼睛,我看着那把刀插入的可怖傷口,呼吸變得越來越急促。我逃一樣地離開了這幢房屋,向着來時的路飛奔而去。
“幻影移形!”砰地一聲,我消失在原地,撲倒在溪流邊上。我把袖子和衣角浸泡在水裏,一遍一遍搓洗着,直到血印不再那麽顯眼。
我用顫抖的手抹了一把酸澀的眼睛,腦袋針紮一樣抽痛,我才發現先前的暈眩感并不只來源于恐懼。我眼前一黑,一頭栽進水裏,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