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濃重的窒息。
刺骨的寒意瘋狂地鑽入我的皮膚,我的心髒似乎也快要随之冰冷下來。
我看見自己從虛空中的一扇大門掉落下去,那扇門在我的上方緩緩關閉,我失去了光亮,懸浮在一片黑暗的宇宙中,唯一能撫慰我的就是遠處細沙般閃着銀白色光芒的星河,它對我來說并不夠亮,但那星河真的像水一樣地流動,神聖而壯闊,我甚至忽略了無法呼吸的痛楚,我的五髒六腑包括每一根神經都仿佛在結霜,我出神地望着,懷着滿心的虔誠,我感覺我得到了解脫。我将洗去一切污穢,成為那流動的生命中一粒粟。
我安然地閉上眼睛,全身上下沒有一處不在疼痛,但我可以習慣這些,它們已經開始變得麻木,甚至我快要感受不到了。我緩緩下墜……下墜……我大概要沉溺于一片混沌虛無。
可是過了許久,又有一股力量将我向上拖了起來。
暫時喪失的感知從四面八方重新湧回我的身體,疼痛感複蘇了,并以成倍的速度增長着,我全身的骨頭都像散了架,身上如同被蟲子啃食一般劇痛,還帶有酥酥麻麻的癢意,血液開始緩慢而滾燙地流動起來,就像全身的皮肉都在重新生長一樣。
我的胸口傳來一陣陣擠壓的沉悶感,随即一股冰涼的水流從我的肺部直灌鼻腔,我皺起眉毛,劇烈地咳嗽了幾聲,水從我的口鼻一起流了出來。
我嘗試睜開眼睛,只看到了蓋在眼睛上的頭發和淤泥。我的大腦還是僵的,難以忍受的痛苦令我再度眼前發黑,昏迷了過去。
等我再度醒來,發現自己躺在一張沙發上,被一張大毛毯卷起來,裹得活像只蠶蛹。
我想要起身,但是渾身酸痛難忍,使不上力氣,手腳還在不住地打着寒戰。我一翻身,從沙發滾到了地上,摔了個結結實實。
另一邊的床上,那人睡得正香,被聲響吓得一抖,倏地從床上爬起來。
“喂,你醒了不叫一聲?吓我一跳。”他不緊不慢走過來,把我身上的毛毯子抽走扔到一邊,扶着我的胳膊讓我坐到了沙發上。
他轉過身去床頭把眼鏡拿起來戴了上去,順便點了根煙卷,叉着腰站到了我面前。他看起來跟我差不多同齡,個子很高,一頭亂蓬蓬的黑發,淺褐色的眼睛倒是明亮。
“怎麽樣,還有什麽不舒服的?”他一邊問着,一邊重重地坐在了旁邊的椅子裏,吐出一圈煙霧。
我搖了搖頭,起身打算離開:“謝謝你。”
“喂。”他叫住了我,“你身上挺燙,說不準又要暈在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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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有些累,頭還是昏昏沉沉的,于是又重新坐了回去。
“而且——”他看着我,突然噗嗤一笑,我不明所以地看他掏出了一把鏡子對準我,“你現在真的——有點難看。”
“哦,梅林。”鏡子裏的我妝全花了,頭發亂糟糟的,上面還沾了不少淤泥和髒東西。這大概是我這輩子最尴尬的時刻了,我真想一頭鑽進地縫裏,或者剛剛倒不如淹死我算了。
“要不你先去洗個澡?”他翻箱倒櫃,最後扔給我一條新毛巾和一件幹淨的舊袍子。
我瞥見了他衣櫃裏紅色的圍巾。
“你也是霍格沃茨的學生?”我問。
“今年剛畢業。”他回答道,“怎麽?”
“沒事。”
“哦,等一下——”他又從桌子上那些瓶瓶罐罐裏找了半天,扔給我一瓶不知道什麽東西,“試試這個。”
“這是什麽?”
“神奇的洗發水。”他挑起眉毛,眨了眨眼睛,“保證你的頭發服服帖帖的。”
我去沖了個熱水澡,出來以後,他坐在桌子前,在燈光下面搗鼓着東西。我走到他旁邊,他在往坩埚裏放一種黑色的液體,小心地滴了三滴,原本金色的液體竟然瞬間就變成了透明的。
他扶了扶眼鏡,把藥水裝進了之前給我的那個一模一樣的空瓶子裏,一共裝了足足八瓶。
我把那瓶洗發水放在了桌子上。他看了一眼随手放到旁邊,反應了一秒,又給重新拿了起來。
“你用了多少?”
“這不是顯而易見?”我看着剩下的半瓶。
“你用了半瓶!”他的眼睛都快瞪出來了,“這東西兩滴就夠了。”
“你也沒告訴我……”我聳聳肩。
他翻了個白眼:“你有沒有錢?十個加隆。”
“十個?搶錢?”我差點昏死過去。
“算了算了,看你也不像有錢人,五個就算了。”他擺了擺手,“這東西做起來可不容易,正好找個人試一試效果怎麽樣。”
“合着你根本沒用過,拿我試驗呢。”我從我的衣兜裏面拿出之前浸透了還沒幹的袋子,從裏面掏出了五個加隆放到他桌子上,說道,“你倒不如在我用之前直接告訴我你搞推銷。”
“我可沒有,只是你用的實在是太多了,我心疼。”
“你這拿出去賣,估計能賺不少。”我掃視一圈,他桌子上擺滿了各種各樣的藥水,“你經常搗鼓這些玩意兒?”
“是啊。給你一瓶提神劑。”他又遞給我一瓶藥水。
“這個多少錢?”
“不用了,剛剛随口說的,誰知道你真的拿金加隆出來……送上門的金加隆,不要白不要。”
我氣得兩眼一抹黑,但畢竟他救了我,我又不好說什麽。
“還是謝謝你,你叫什麽?”我問。
“波特。”他停頓了一下,“你也可以叫我弗萊蒙特,或者弗萊蒙特·波特——随你便,反正怎麽叫都一樣奇怪。”
“奇怪?”我感到有些莫名,“沒有吧。”
他看了我一眼,沒有說什麽。
“你是不是有什麽仇家?”他突然開口。
“沒有吧。”
“你昏迷了挺長時間的,很像是被人下了什麽藥。之前在溪邊看到個女的,我不知道是不是她給你扔下去的,反正看着可不像好人,就站在那也沒救你的意思。”弗萊蒙特他撇了撇嘴,“個子不矮,黑頭發,一身黑衣服,看上去就不好惹。”
“然後呢?”我擰起了眉毛。
“然後我就拿魔杖給她趕走了。她也不想打架,一轉身就沒了。”
會是誰呢?……難道是伊琳娜?
“我知道了。謝謝你,波特。”我收拾起我的東西,“我差不多沒事了,先走了。”
“喂。”
我剛走到門口,聞言回過頭。
“我看你也有些眼熟,你是哪個學院的?”
“斯萊特林。”我回答。
“行吧,那你叫什麽?”
我思考了片刻,嘆了口氣。
“以後你就知道了。”我不敢透露自己的真實身份,最終只能這麽說。
反正,以後應該也不會再有機會見到了。
我回到裏德爾府,卻發現裏德爾并不在。每一盞燭燈都是熄滅的,我從樓下走到樓上,伸手輕輕觸碰一路的燈罩,上面沒有絲毫溫度,起碼是有一整天沒點了。
看一眼時間,我在波特家昏迷了能有一天還多,現在已經是第二天傍晚了。
我推門走進我的房間,坐到床上伸了個懶腰,渾身的酸痛感使我想馬上昏睡過去。
前段時間剛說要四處游歷結交,如果裏德爾自己離開了,把我留在這,那麽我就可以找時間去趟霍格沃茨,尋一尋拉文克勞的冠冕的下落了。只是以他的性格,難道真的會放心我一個人留在這裏,随時都有可能告密或者投奔鄧布利多?我搖搖頭,覺得還是要再等等。
我把床頭櫃上的燈挪了挪,突然意識到什麽不對。
燈罩是溫的。我緊緊皺起了眉頭。
我翻了翻櫃子裏的東西,很整齊,沒有東西丢失,我也看不出翻亂的痕跡。再者,我放在這的也沒什麽有用的——笑話,在裏德爾身邊待着,我怎麽可能把重要的東西放在不貼身的櫃子裏呢。
該不會是裏德爾趁我不在想要找複活石?我下意識往我衣服的內兜摸了摸,那石頭還在。
不管怎樣,既然沒找到想要的,大概率還會再來找一次。有用的東西我都貼身攜帶着,複活石就連睡覺都不會離身,完全不擔心這些。
我收拾好東西,打了個哈欠,沉沉地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半夢半醒之間,我聽見似乎有腳步聲,那聲音越來越近,然後在我床頭停了下來。我一下子就從昏睡狀态中驚醒過來,裏德爾站在床頭櫃那裏,随手撥弄了一下我放在那的外袍——準确的說,是波特的袍子。
“裏德爾?!你幹嘛?”我被吓了一跳剛緩過神,猛地坐了起來。
“你什麽時候回來的?”他看都沒看我一眼,語氣十分平靜地問道。
“……傍晚吧。”我說,“或許你可以不在我睡覺的時候突然闖進來。”
“這是我的地方,為什麽不可以?”
我語塞了一下:“我又不想在這裏——”
“你還想去哪?”他的聲音冰冷得吓人,我無法斷定他是不是又生氣了,但我清楚地感知到周圍的氣溫都在下降。
我沉默不語。
“這是誰的?”
我看着他若有所指的那件袍子,猶豫了一會兒:“昨天……哦不,前天,我暈倒在溪邊差點淹死……他救了我。”
他的視線轉向了我,蹙了一下眉:“差點淹死?”
我的脖子感受到了一絲痛意,他捏着我的下颚把我的頭轉向了一邊,将衣領往下扯了扯,就像在檢查一個物件一樣沒輕沒重。
“嘶——”他的指甲從我肩膀上劃過去,又捏住我的手翻看了一遍,我這才發現自己身上有好些小傷口,像是被石頭劃傷的,留下了幾道細密的紅血印,先前洗澡的時候比較匆忙,也沒感覺疼,所以并沒有在意太多。
我吃痛,把手從裏德爾手裏抽了回來。
“我之前給你的那個雙面鏡在哪?”他低沉地問道。
“櫃子裏。”
他伸手去拉櫃門,我在他之前翻身下去,把櫃子裏的雙面鏡拿了出來。
“為什麽不帶着?”
“我……”我一時不知道怎麽回答,只好當着他的面把雙面鏡塞進外衣兜裏。
他轉過頭,用一只手拎起了波特的那件袍子,繞到我床腳,擡起魔杖,壁爐裏火熊熊燃起,滾燙的熱氣在夏天的室內格外令人難以忍受。裏德爾毫不遲疑地把袍子丢進了火堆,火星瞬間濺出來,布料眨眼就化成了灰燼。
“你發什麽瘋?”火星差點濺到我身上,我驚叫了一聲,趕緊退後幾步。
“閉嘴!”他的音量突然大了幾倍,我被他突如其來的怒火震了一下,打了個激靈。
“後天和我一起去柯庫布裏郡。”他冷冷地甩下這句話,揮動魔杖,火頃刻間熄滅,他大步離開了房間。
我默默松了口氣,洩了力躺在床上,眼睛睜得大大的。
……
平淡的一天很快就過去了,我本來想要去霍格沃茨,但由于裏德爾發了火,我不太敢往槍口上撞,所以這一天哪裏都沒去,只在附近逛了逛。
當第二個清晨的陽光透過窗子照射到我的臉上,我眯起眼睛往外看,光亮和溫度刺激着過度疲憊的雙眼,我閉上眼睛,使勁揉了揉,擠出了些酸澀的眼淚。
我磨磨蹭蹭地從房間走出去,裏德爾已經坐在那裏等我了。看見我出來,他淡漠地掃了我一眼。他打扮整齊利落,也已經完全沒有前天晚上失控的樣子了。
他帶着我幻影移形來到一處無人的空地,口中念念有詞,不一會兒,四個人影出現,恭恭敬敬地伏在裏德爾周圍。我認出了伊琳娜和埃弗裏,還有一個熟悉的面孔,我回想了片刻才想起是諾特,至于另外那個,我一直都沒什麽印象。
“伊琳娜,埃弗裏,克拉布,諾特。”裏德爾開口道,“你們都是我最信任的朋友,這次就和我一起完成這趟旅途吧。至于我們的第一站……就按照與你們協議過的,先從近處開始,出發去柯庫布裏郡。”
“那麽,”他看了一眼還呆站在原地的我,挑了一下眉毛,“還需要我親自請你嗎,艾斯莉小姐。”他紳士地朝我伸出手,可是臉上沒有絲毫笑意。我認為他仍然沒能放下前天的事——盡管我壓根不明白他到底為什麽突然生氣,大概是因為我脫離了他的控制範圍。
伊琳娜的眼睛仿佛長在了我的臉上,她像條不懷好意的毒蛇惡狠狠地盯着我,注視着我把手遞給了裏德爾,然後我們幻影移形離開了這兒,她也和另外三個食死徒一起消失在了原地。
我們在柯庫布裏郡找了一處臨時住所,确保我們有足夠的時間向北部的郊外探索。他們的目标,是那裏的狼人。整個蘇格蘭,這裏是一處較大的狼人聚集地。根據預算,大概會在這兒待上半個多月,或許一個月,因為狼人只在夜間活躍,而且要找到總部,找到他們的統領,也需要一段時間。還有一點,我們需要避開八月十五的月圓之夜,那時候的狼人可以說是幾乎沒有理智的殺戮機器,攻擊性極強。
月光灑在靜谧的樹林裏,草叢中傳來一陣陣蟲鳴。
“媽的,都已經一星期過去了,這些東西半點影子都沒找到。”克拉布對着旁邊蟲子叫的最歡的位置吐了口口水。
“別急,克拉布。我們時間很充裕,我就不信它們總窩着不出來。”埃弗裏說道,“真奇怪,我明明查過,這裏的确是大部分蘇格蘭狼人的聚集地。”
“這群惡心的——”
“克拉布。”裏德爾打斷了他的牢騷話。
伊琳娜的臉色十分難看,不知道是害怕還是什麽。至于諾特,就像我當初在火車上第一次見到他時一樣,一句話都不說,面色冷淡,只是跟在後面慢慢走。
“天又快亮了,黑魔王大人。”埃弗裏說,“我們為了這些狼人,連作息時間都硬生生調整成這樣……今天估計又要到此為止了。”
裏德爾擡起手,示意停下。
我探頭看了一眼,魔杖尖端迸發出的亮光照着前面的地,一只死兔子血淋淋地躺在那。
“或許是蛇,也或許是什麽鳥類呢?”埃弗裏懷疑道,給克拉布使了個眼色。克拉布走上前去,蹲下來查看了一番兔子的傷口。
“傷口很大很深,像是獠牙,可以排除鳥類。而且這只兔子……”他嫌棄地捏住鼻子,把屍體用兩根指頭翻了個番,“腿都爛了,傷口周圍有擠壓的痕跡,骨骼變形很嚴重,應該是有咀嚼意向但是被打斷或者阻止了。”
“這麽說,按照習慣,也排除了蛇類,很可能就是狼人。”克拉布甩了甩手,站起身。
“繼續走吧。”裏德爾點點頭,跨過了那只死兔子。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天空逐漸泛起了魚肚白,自遠處隐約傳來了幾聲悠遠的嚎叫,聽不出是在具體哪個方位——或者說,是從四面八方傳來的。
“已經很深了。”伊琳娜小聲提醒,“可能有些危險。”
話音剛落,我耳朵動了動,旁邊的草叢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還沒等我反應過來,一個巨大的黑影飛撲過來,鋒利的爪子拍掉了我手中的魔杖,按着我的胳膊,龐大的身軀把我邊上的克拉布和諾特也帶着狠狠撲倒在地面。
克拉布咒罵一聲,掙紮着掏出魔杖。
“昏昏倒地!”他喊道。
諾特稍顯狼狽地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
我努力把狼爪扒開,從地上爬起來。狼甩動了一下身軀,腿軟倒在地,但很快就重新站了起來。
裏德爾揮了揮魔杖,帶着刺的荊棘從暗處湧來,迅速纏繞在那匹狼身上,随即禁锢收緊,刺深深沒入它的皮肉,它痛苦地掙紮着,發出陣陣低吼。
“主人,我們現在怎麽辦?這樣會引來更多狼人的,我們可能應付不來。”伊琳娜顯得有些焦急。
“不礙事。”裏德爾擡頭看了看漸亮的天空,“天亮了。”
被禁锢住的狼開始了驚人的形态變化,開始褪去毛皮、縮小,最終變成了一個人的樣子。只不過他長得并不像正常人,他的身體毛發仍然旺盛,眼睛裏依舊充滿原始的獸性,沖着我們露出尖牙。
“快走吧。”埃弗裏說道。
我們帶着這狼人一起離開了樹林。
狼人被丢進了地下室,他們想要問他些什麽,可是就像聽不懂一樣,一直呲牙咧嘴地低吼,顯露出十足的敵意。
克拉布開始嘗試使用各種咒語折磨他,但他除了慘叫之外,沒有說一句話。
“他好像真的不會說話。”我不禁開口。
裏德爾瞥了我一眼,我立刻舒展開眉頭,盡可能裝作一副不在乎的樣子。
“自己去把傷處理了。”他扔給了我一瓶藥劑,“先這樣吧,伊琳娜,你跟我留下來一會兒,其他人都回去。”
我接過藥劑,和諾特、埃弗裏與克拉布一起走出了地下室。
埃弗裏和克拉布各自回了自己的房間,只有諾特故意放慢步子,在大廳坐了下來。
我不明所以地看了他一眼,也沒在意,走進自己的房間上藥。
等我上完藥出來,發現諾特還在那裏坐着,眼睛盯着地下室的方向若有所思。不知為何,我忽然從他身上聯想到了奧賴恩。也許是氣質上有些相似之處,也說不定外形上就有兩三分相似……
不知道他現在怎麽樣了。
我垂下眼簾,發現自己竟然莫名其妙地愣神了許久。
我看見諾特的臉上有傷,應該是剛剛被狼人撲倒劃在硬沙上了。我想了想,最終把藥劑放到了他面前。他很怪,向來不說話,我也不打算和他說話。不過可能也正是因為他從來沒有說過話,我不清楚他的性情,使得他在我心中的好感度比其他人高上一些——自然,這只是相對而言。
他碧藍色的眼睛淡淡地看了我一眼,意料之中的也沒有說謝謝。
我轉過身,剛走到房間門口,他突然在我身後開口了——這是我第一次聽到他講話。
“你不是食死徒。”
我驚了一下,回過頭看他。我想不通他怎麽知道的,還是用這種并非猜測的陳述語氣。
“我有些好奇。”他把水喝完,站起身向我走來,不過離我還很遠就停住了,“你是為了什麽?”
我警惕起來:“你不需要知道這些。”
他嘴角抽動了一下,興許我可以理解為他在笑:“一般來講,可以不受控制的,一種是被瞧不上的低等存在,另一種,就是榨幹了價值之後,能夠随手丢棄的。”他走到我旁邊,“不知道你是哪一種。”随後,他也不再管我,越過我走進他的房間,關上了門。
我直愣愣地站在原地,腳底如同被釘住,嘴唇發幹。我意識到自己從來沒有正視這個問題,也沒有想到這個層面,盡管一直以來我都在不停歇地告訴自己,裏德爾怎樣看待我對我而言都不重要了。
我猜我現在的臉色一定比豬肝還難看。
諾特……真是個讨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