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船順利抵達了馬德裏,這兒的八月比蘇格蘭那兒稍稍熱了些,不過臨近傍晚,溫度倒是降下去了不少。我裹了裹外衣。

“就是這裏。”埃弗裏把手中的羊皮紙地圖卷了起來,“這個森林已經幾百年沒有人探索過了,傳說十七世紀中,森林深處有猛獸跑出來,附近的村莊被屠了個幹淨,從那以後這附近幾千裏開外都無人居住了,人們還用城牆給封了起來。”

“我在這兒感受到了一股很強的魔法波動,黑魔王大人。”埃弗裏在裏德爾身邊彎下了腰。

“看來傳說也不僅僅只是傳說。”裏德爾若有所思地望着幽深的森林入口,“這其中是有巫師介入了,看到那些魔印了嗎?麻瓜走進去只會在邊緣打轉,根本涉足不到深處。”他擡起頭,指了指森林上空若隐若現的赤紅色印記。很顯然,只有巫師才能看得到它們。

“就與那些狼人們一樣,他們就是因為巫師介入才被封印在郊外的林子裏,這裏面不知道封着什麽東西,說不定也是狼人。”伊琳娜猜測道。

“不管怎麽樣,既然他們被巫師封印在這裏……”裏德爾的嘴角勾起一抹譏諷的笑意,“這仇恨的種子也算是埋下來了,只要我們掌控住他們的要害之處,心甘情願為我們效力的可能性……很大。”

“那我們現在怎麽辦,先分散探索?”克拉布問。

“嗯,有什麽發現,發信號告訴我。”裏德爾一轉身,化成一團黑霧消失在了原地。

“嘿!”我無奈地聳聳肩。別人不知道,他又不是不知道我不是食死徒。不過想來,雙面鏡也可以作為聯絡,索性就無所謂了。

克拉布,諾特也同樣各自離開了,我瞥了一眼一副慵懶模樣的蘭布西,下意識往另一邊阿爾法德那邊挪了挪。

“我們一起?”我小聲問。

阿爾法德爽快地同意了,然而伊琳娜卻橫在了我們中間:“你們兩個,跟我一起。”她不放心地瞪着我,“別耍什麽花招。”

我翻了個白眼,只得三個人一起走進了森林。不管怎樣,一方面擺脫了那個疑似變态的蘭布西,一方面人多有個照應——盡管有個裏德爾身邊的“忠仆”伊琳娜在這時時刻刻盯着我,不過我已經十分滿意了。

我們撥開灌木叢往裏走,随着周圍的樹木越來越密集,氣氛也變得格外壓抑起來。

“我們稍微分散一點吧,別走遠了就行。”我提議道。

“不行,萬一你自己跑了怎麽辦?”伊琳娜果斷拒絕。

Advertisement

“你有毛病?我跑什麽啊,大家都是食死徒,能不能不要這麽針鋒相對的。”

阿爾法德從地上撿起三塊石頭,将它們表面的泥土吹幹淨,然後分別施了咒語,遞給我們一人一個。

“艾斯莉說的對,大家都拴在一根繩子上,和氣一點還是好的。”他說,“分散一點可能進展還會快一些,一旦遇到什麽狀況,就互相通知,有個照應。”

我非常認同地點着頭,對滿臉陰沉的伊琳娜得意地挑了挑眉毛。

她冷哼一聲,獨自一人繼續往前走了。我跟阿爾法德也向着左右兩個方向一步步深入森林。

我用魔杖在路過的每一棵樹上刻下了一道印作為記號,走了能有半個多時辰,我做标記的手停了下來。

“嗯?”我放下右手,看着左邊被我不知道什麽時候标記過的樹幹。我皺着眉繼續往前走,左手邊所有的樹都被我标記過了。

還好我反應快,要不然兩邊全被我标記上,就真陷進死循環了。我轉過身往反方向走去,走到了那個左右兩邊的樹都被我标記了的位置,念出了還原咒。眼前的一棵樹像是分裂一樣歸到了兩邊,中間延伸開來的又是一條嶄新的路線。我往裏走了好長時間,一路上什麽事都沒有發生。天色愈來愈暗,我看了一眼表,已經晚上八點多了,從我們分散開到現在,大概過去了快兩個小時。

透過衣服布料,我突然感受到了一絲溫熱。我從兜裏拿出那塊石頭,上面浮現出了字跡。

“我和伊琳娜破開結界之後撞見了,現在被困在魔鬼樹下,你來找我們吧,我們在這裏面什麽都看不見,根本不知道怎麽出去!”

“好,你們等我。”

我變成鳥飛到高空,俯瞰着下方的森林。我往深處飛了好久,仔細尋找下方的每一寸土地。茂密的叢林中突然出現了一棵斷樹。我由于速度太快,在反應過來之前就沖出去了一段路,現在又折返回來,降低了飛行高度。

蔥茏的樹葉在我身下搖曳,遮擋着我的視線,在靜谧的林子裏格外陰森。我眯起眼睛從夾縫中看清下面的空地,那兒有一棵巨大的樹根,上面密布着橙紅色的紋路,最中心的位置像心髒一樣鼓動着,樹皮表面下仿佛裹着火焰山的熾熱岩漿。

我看到伊琳娜站在樹根旁邊仰頭看着我,我剛想下去,可是突然意識到了不對。我想起書上寫的魔鬼樹最擅長制造幻境,我掃視一圈,并沒有發現阿爾法德的身影。我猛地上升了不少高度想要遠離,再次定睛一看,樹根旁邊站的哪是伊琳娜,是一個青白色的詭異娃娃,咧着嘴笑,黑洞似的眼睛死死地追尋着我的位置。

我內心驚呼,控制着自己不發出聲音,渾身汗毛直立,再一看,那個娃娃也消失了,只剩下一片樹根,随後樹根也消失了,高處的葉子瞬間長得更加繁盛,把我阻礙在空中看不到地面。

我盤旋了兩圈,迅速往前飛過去,想要繞過這個範圍。我開始降低高度,身後樹葉窸窸窣窣的聲音愈來愈近,我的眼前突然一片漆黑,被一個藤條一樣的東西狠狠地抽飛出去掉落在地面,我翻滾了一圈變回人形。

我手忙腳亂地掏出魔杖。

“熒光閃爍!”我喊道。

魔杖尖端迸發出光亮,可奇怪的是這光亮被限制在了一寸範圍,我看得見光,卻看不見周圍的環境。

“什麽東西啊!”我甩了甩魔杖,差點覺得它年老失修。我像沒頭蒼蠅一樣亂撞,盡量往一個方位跑。

四周突然響起了類似昆蟲類生物翅膀扇動的聲音,頃刻間,鋪天蓋地的什麽東西罩在我身上,密密麻麻的在我皮膚表面“爬動”。

“啊!”我一遍跑拼命地把它們拍走甩開,“火焰熊熊!”我循着聲音向周圍放着咒語,一陣陣滋啦啦的火燒聲綿延不絕地響起。我上氣不接下氣地跑着,終于眼前開闊明亮起來——盡管還是黑夜。

可算擺脫了它們。我看了一眼身上依舊沾着的東西——樹葉。不是什麽昆蟲,只是葉子。

我快速把它們拍打了下去。

我給阿爾法德他們發去了信號。

“我剛從那邊逃出來——你們別急,別走散了,看看能不能出來,我再想想辦法。”

我四下掃視一圈。我現在還在森林深處,具體不知道什麽位置。

我只能接着往前走,走了不久,遠處忽然傳來幾聲有節奏的短促的吼聲,這個聲音很雄厚,不像什麽猛獸,倒像是人,與成千上百人訓練軍隊喊口號一樣,哪怕隔着這麽遠,還能感受到氣勢磅礴的震撼。

前方的路斷開了,形成了一個切面不大平整的高臺。我站在邊緣往下看,像懸崖似的,至少有個十米高,下面是一片遠大的平地,在看不清的遠處,密密麻麻的人影站在那裏。

森林裏怎麽會住這麽多人?

手中的魔杖變成了望遠鏡,我放在眼睛上向那邊觀察。

那些人普遍頭小,手腳大,體型健碩,滿身都是橫肉,面部還有着靈長類動物的特征,看上去更像笨拙的原始野人,可是他們每踏一次腳,地面都跟地震了似的抖上一抖,連我站在這都能感覺到。

我放下望遠鏡,它重新變回魔杖的樣子。

“是巨人。”我喃喃自語。

我拿出石頭。

“我們的任務完成了,你們啓動黑魔标記吧,或許他有辦法帶我們出去。”

随後,我在這裏用魔法做了标記,方便以後尋找。

我深呼吸了幾口,重新一頭紮進了身後的樹林裏。

“裏德爾!”我一邊走掏出雙面鏡,“阿爾法德和伊琳娜被困在魔鬼樹下了,你收到信號了嗎?”

“嗯。”鏡子另一邊一片漆黑,“你在哪?”

“我不知道,我循着記憶往那邊走,但是魔鬼樹的幻境太強……”我一直低着頭看鏡子,不敢擡眼看周圍的景物,只憑借記憶往回走。不管出現了什麽,聽到什麽聲音,我都硬着頭皮直直地撞過去。

鏡子那邊沉默了一會兒。

“你往上看。”

“往上看幹什麽?我不敢往上看,再說了看到的都不一定是真的。我應該快過去了。”我用袖子擋着撲面而來的強風。樹葉劃過我的臉、脖子、手和胳膊,我疼得龇牙咧嘴,随手一摸,細小的劃口中溢出一點點血。從地底深處傳來一陣震動,耳邊的風聲就像嬰兒啼哭一樣,不一會兒就變成了凄厲的尖叫。

我小心地往前面看了一眼,前面是濃濃的霧氣,地面密布着細長扭曲的樹根,上面隐隐約約有赤紅的顏色流過。

我加快速度往前跑,腳下的樹根突然動了起來,纏繞上我的腳踝、小腿,我向前撲倒在地,鼻骨撞在泥土上生疼,溫熱的液體從鼻子裏流出來,雙面鏡還被我緊緊抱在懷裏。

很快,樹根纏上了我的身體和頭,身下的土地開始下陷,我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拖拽着往下沉。

“裏德爾!”我拼命地叫喊着,“喂!我快死了!”

一道白光閃過,束縛感消失不見,凹陷的地面重新堅硬起來,我由于慣性還在下陷,感到了強烈的擠壓,随後整個人被彈了起來,撲在地面上。

“唔。”揚起的風沙迷了我的眼睛,我感覺整個人被打橫抱起。

“你誰啊?”衣襟的布料輕輕蹭着我的臉,我覺得癢癢的,把頭從他懷裏往外轉了轉,使勁眨着眼睛,想把沙子擠出來,刺激着眼淚嘩嘩地流了一臉。

“閉嘴吧。”裏德爾冰冷的聲音在我頭頂響起,“真沒用。”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