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61章
星期天下午,裏德爾就收到了魔法部的來信,他将會在星期一正式入職。
納吉尼再也沒找過我,我甚至沒再看見過她。
我坐在桌前,眼睛直直地盯着門口,思緒飄散到了九霄雲外。我知道這兒不會再有人和我說說話了。
我拿起筆,想要一股腦把這些事全都給奧賴恩寫過去,然而我還是不敢在信紙裏提這種危險的話題。我需要一個人靜一靜。
我裹緊外套,戴着帽子,把自己隐蔽得嚴嚴實實。我漫步在倫敦的街頭,如同無處可去的流浪者。
有那麽一瞬間我感到身心俱疲,甚至邁不開腿,我的雙腳就像被粘黏在地面,費盡力氣才能往前踏出一步。我走進一家茶館,點了一杯紅茶,虛度着光陰。
我忽然發覺,不管我得到過什麽,它們總會在某一時刻離我而去。我以為我和納吉尼之間已經足夠稱得上朋友,可是經歷了這一切我才猛然意識到這脆弱的感情什麽也不是。
我想為我曾失去的讨回些什麽,可是真的太過困難,複仇的念頭毀了我的生活,而我已經朝着那個方向,再也停不下來了,也不能夠停下來。
或許走上了這條路,我就必須抛下一切。
不到半年,裏德爾就從國際魔法合作司職員升職成了部長助理——塔夫特十分賞識他,升職也是意料之中。
他偶爾也會受邀去塔夫特家談論工作上的事情,和塔夫特夫婦一起喝喝茶吃頓飯——他們一家人都很活潑,喜歡這種輕松愉悅的氛圍。
而通常裏德爾也會帶上我——當然,是變形成鳥之後的我。
“這是你養的寵物嗎,湯姆?”塔夫特夫人好奇地看着我,在桌子上放了一個大大的果盤。
我表示抗議地叫了幾聲,他将我的頭按回袖口。
“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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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以摸摸它嗎?”
“恐怕不行,塔夫特夫人。”裏德爾笑了笑,“它的脾氣很不好,可能會傷到您。”
我放大了聲音。
“您聽。”他把亂撲騰翅膀的我從袖子抓出來握在手裏,我動彈不得,他挑釁似的捋了捋我背脊上的羽毛。
“好吧。”塔夫特夫人往後縮了縮。
“媽媽。”一個十三四歲的男孩從裏屋走出來。塔夫特先生的臉色板了板:“伊格,回屋裏去,我和你媽媽還有工作。”他走過去,把站在那的小男孩往屋裏推了推,“不是和你說過了嗎?把你的作業寫完。”
“我已經寫完了。”男孩扭動着肩膀,從他手裏掙脫出來,跑向塔夫特夫人。
塔夫特夫人歉意地看了一眼裏德爾,拍了拍男孩的後背:“聽話,伊格,寫完了自己去看看書。”
“我不想看書,我想去和馬奇放風筝。”
塔夫特先生陰沉着臉,連拖帶拽地把男孩往屋裏面帶。
我聽見裏屋傳來吵架的聲音。塔夫特夫人把德國魔法部的信件收起來,她顯得很是尴尬和局促,快步地往裏屋走去。裏德爾默默觀察着這一切,起身不遠不近地跟過去,站在門口看着。
“我要和馬奇出去玩!”男孩大喊,“我們昨天都說好了,我寫完作業就可以去!”
“今天爸爸媽媽有事情,不能送你去馬奇家,不是讓你自己在屋裏待着嗎?”塔夫特先生皺着眉,“我們工作很忙,下次再送你去也一樣。”
“不一樣!”男孩臉頰通紅,他奪走塔夫特先生手裏的書本摔在了地上,“就是要今天,明明都已經約定好了!”
“實在抱歉,湯姆。”塔夫特夫人手足無措地看着裏德爾,“出了些狀況,恐怕今天——”
“沒關系。”裏德爾點點頭,“可以理解。”
塔夫特夫人走上前,小聲安撫男孩的情緒,男孩掙脫開她的手,不論她怎麽說都沒用。
“伊格,你把午飯吃了,自己玩一會兒,明天我再送你去,好不好?”
男孩不理會她,桌子上的飯菜一點兒都沒碰。
“不如讓我和他說兩句話吧。”裏德爾露出了一絲玩味的笑容,不過很迅速就掩藏了起來。
二人遲疑的看了他一眼,塔夫特夫人有點不太好意思地攪了攪手指。
“他們年輕人說不定還能說上幾句。”塔夫特先生嘆了口氣,恨鐵不成鋼地瞥了一眼男孩,撥了兩下她的肩膀,他們走出房間,在門外看了兩眼,然後去廳裏坐了下來。
我從裏德爾手裏掙脫出去,在男孩頭頂轉了一圈,最後停在了後面的書架上。書架上除了課本和名着之外,還有一些有關財經和政治等書籍,我很意外一個十三四歲的孩子竟然會看這種書。
“你叫什麽名字?”裏德爾坐在了凳子上,視線和男孩齊平。
“伊格內修斯·塔夫特。”他擡起眼睛掃了一眼裏德爾,臉色還是不那麽好看。
裏德爾環視了一圈他的房間,最後把目光重新鎖定向伊格。那雙深灰色——已經變得有些暗紅的雙眼就像兩團漩渦,我敢肯定這種直勾勾的眼神一定是在用攝神取念。
“你和馬奇是很好的朋友,對嗎?”他問。
“是的。”伊格內修斯回應道。
“你們經常一起讨論魔法?”
“是的。”
裏德爾笑了笑:“沒關系,伊格。今天不能去,明天也可以去和你的好朋友玩,是不是?”
伊格內修斯冷哼了一聲。
裏德爾把凳子往伊格身邊拉近了一點,他伸出手,指了指桌子上的那盆花。
“看,伊格。”
盛開的白花從花瓣到枝葉以驚人的速度開始枯萎、燃燒、化作灰燼。而看到這一幕的伊格不但沒有害怕,反而露出了狂喜的神色。
“你怎麽做到的?”他問。
“這就是黑魔法,你也對這感興趣,對吧?”
“我到處找書看,但從來沒有翻到過什麽有用的——”伊格說道,“我和馬奇一直在用各種東西做實驗——它太酷了,不是嗎?”
“當然,伊格。不但如此,它強大到你難以想象。當你逐漸理解這種力量帶給你的快樂,你就會發現它是這個世界上唯一可以幫助你擺脫牢籠的堅實的羽翼。”裏德爾的語氣帶上了些許蠱惑的意味。
“你可以教我嗎?”伊格的眼睛閃着明亮的光芒。
“可以啊。”裏德爾摸了摸他的頭發,“但是千萬不要和任何人說,尤其是你的爸爸媽媽。否則,你就再也見不到我了。他們會阻止你追求這些的,你很清楚。”
伊格點點頭。
“那你先把午飯吃了,等下次我再來,我就把這個教給你,怎麽樣?”
“好!”
我暗自咂舌。這個滿腹心計的人,連孩子都不放過。
八月初,我就制好了藥劑,将它們拿去送給伊琳娜。
“裏德爾一直也沒有什麽動靜,對吧?”我看着她五官扭曲地吞咽下一瓶藥劑。
她臉色難看地看着我。
“我已經不再對他抱有希望了。”伊琳娜說道,“雖然這個藥劑味道很惡心,但至少讓我好受多了。”
“你還打算聽命于他?”我擺弄着手指,聲音平靜。
“又能怎樣呢?我已經有了食死徒的印記。”伊琳娜停頓了一下,好像意識到什麽,“怎麽?”
“你也知道,為了幫你制作藥劑,我花費了不少錢財、時間和精力。每個八月十五,你都需要我的幫助,但是我并得不到任何好處。”我盯着自己的指尖,語速有意地放慢了幾分。
“你想我做什麽?”伊琳娜一下子就明白了我的意思。不過顯然,按照現在的語氣,她對我的敵意已經所剩無幾了。
“我需要你幫我……尋找他的魂器,留意他散布在外的勢力的動向。”我說,“你一直對他很忠心,不會有人懷疑你,但我的身份比較特殊,食死徒中有許多對我抱有很濃重的懷疑和敵意。”我尤其想到了蘭布西和馬爾福,“我能夠得到的信息很有限,我需要一個在食死徒中稍微有些地位的人的幫助。”
“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麽。”她說。
“當然。”我挑了挑眉毛。她垂下眼簾,還在猶豫。
“要知道,伊琳娜,裏德爾不過是看中了你的狼人身份,只有我才是真心幫你的。”我壓低了聲音,“要不然,就憑你先前對待我的态度,你到現在還會在籠子裏忍受月圓之夜自殘的痛苦。他欺騙你、利用你,辜負你的信任、踐踏你的尊嚴,你該為此感到憤怒。”
伊琳娜的神色陰晴不定,最後終于遲疑着點了點頭。
“好吧,我盡量。”
我冷眼望着她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暮色盡頭。
我猜,裏德爾還會把他所計劃的這場風波再壓幾個年頭。
馬爾福家不久前誕生了一個孩子,他們忙着自己的家事,就像前兩年克雷爾·萊斯特蘭奇結婚之後那樣——他們必然會把精力花費在孩子身上,等着把孩子送進霍格沃茨讀書。裏德爾自然明白家庭對于他們的重要性,不會在這種情況下挑起什麽事端。盡管他并不會真正意義上把這些食死徒當做家人、朋友,但起碼這也是一股龐大的力量,是他所倚仗的,也是必須忌憚的。
再溫順乖巧的兔子,急了也會咬人,裏德爾不會不清楚這一點。更何況想要牢牢把控住人心,對于克雷爾施行威脅手段僅僅是個意外。仰慕、崇敬是最能使人忠誠的——而肝腦塗地的忠誠,才是最鋒利的武器。
他的那些食死徒,除了一部分牽扯到複雜的家族利益關系之外,幾乎都是些黑魔法的狂熱愛好者,想要利用他們,可能性可以說是零,只有伊琳娜這種特殊人物才會被我說服,因此我不打算去刻意試探其他任何一名食死徒——萬一踩坑裏,倒黴的可就是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