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64章

二月份的時候,裏德爾帶我去了一趟霍格沃茨——當然,我仍然藏身在他的衣兜裏。

他有一個打算,要任職黑魔法防禦教授,等接到了入職批準書,他就去把部長助理的職位辭掉。

我不知道放着好好的部長助理不當,為什麽還念念不忘地想要去當黑魔法防禦教授。但他做的每一件事一定是有所計劃的,我猜多半是為了那把格蘭芬多的寶劍。

“當然,我很樂意讓你來就職,湯姆。”迪佩特高興地胡茬一抖一抖,“等過段時間,我們會寄信給你,安排你的入職時間。”

“謝謝您,先生。”他從校長辦公室走了出去。

我想探出頭去,卻被他按在了兜裏,眼前一片漆黑,我只能感受到他走路的颠簸。

我等待了半天,他七拐八拐地走進了什麽地方,然後停住了腳步,我以為他會把我放出來,但他的手仍舊沒松開。我撲騰了幾下。

我聽見東西碰撞的聲音,像是把一件什麽小型物件放在了一個空心的東西上。

過了片刻,他重新邁開了步子,幾分鐘後,我才得以重見天日。我環顧四周,霍格沃茨已經被甩在後面了。

我真的很想讓迪佩特校長拒絕他的入職申請,可惜顯然,他非常喜歡裏德爾。我想,要不了多久,裏德爾這個黑魔法防禦教授的職位就坐定了。

然而怪就怪在,這一等就是三個月,裏德爾還是沒收到來信。裏德爾不願再等下去,他覺得很古怪——就連我也覺得很古怪。他又一次出發前往霍格沃茨,他被其他教授帶到了校長辦公室,空蕩的辦公室一個人都沒有。

“你先坐下來等一會兒吧,湯姆。”我聽見了米勒娃的聲音。

我從衣兜裏露出眼睛,看着那個熟悉的、但已然成熟的面孔。

我很想念她。

她轉身離開了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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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候了大概十幾分鐘,我意外地看見一個胡子發白的老教授走了進來。他扶了扶眼鏡,悠然地坐在了辦公椅上,透過鏡片凝視着裏德爾。

我能感受到裏德爾僵硬的身體,他的手在我旁邊緊緊地握成了拳頭,甚至止不住地微微顫抖。相反,我倒是松了口氣。

空氣安靜得可怕,仿佛快要成為固态的實體。

“鄧布利多教授。”冰冷的、恭恭敬敬的聲音從我頭頂裏德爾的口中響起。

“恐怕你需要稱呼我為校長了,湯姆。”鄧布利多的臉部肌肉微不可查地牽動了一下,他拿起桌面上的簡歷,認真地一頁一頁端詳起來。哪怕我躲藏在暗處沒有直面這種冥冥中的對峙,也大氣都不敢出上一口。

“我不得不代表霍格沃茨向你表示遺憾,你的入職申請并沒有通過。”鄧布利多語氣舒緩地說道,“據我了解到的,你現在正于魔法部擔任着一份不錯的工作,好好幹下去吧,湯姆。”他合上了裏德爾的資料,沒有直接遞給他,而是放在了桌面上。裏德爾木然地坐在那,過了半晌才去拿回了他的簡歷。

還好,鄧布利多還記得我的話。只要他清楚裏德爾的目的,一切都會好辦不少。

“打擾了,鄧布利多校長。”他退後兩步,對着鄧布利多淺淺地鞠了一躬,轉身走了出去。

裏德爾化作一道黑煙離開了霍格沃茨,卻停留在了不遠處,再次回頭看向了這個地方。他的眼睛裏充滿了徹骨的寒意。

鄧布利多激怒了他。

他閉上眼睛,我看見他的魔杖在空中劃成無數黑色的符號,它們很快就四散開來,消失在了霍格沃茨的上空。

“從今天開始,霍格沃茨的每一任黑魔法防禦教師任教都不會超過一年。”他冷冷地自語道,“黑魔法防禦術終會衰落,他們将享受黑魔法帶來的盛宴——我期待着那一天。”

……

我停了筆,思量片刻,把剛寫好的信紙燒成了灰燼。

奧賴恩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消息了。

他沒有再跟我說他工作上或者家裏的什麽事,我寄出去過兩封信,他一封都沒有回。

我想去找他,可是我沒法去魔法部,也不能按響他家的門鈴,我只能默默等着,時間一久,就有些心神不寧了。

沉悶的空氣壓在我的胸口,我總覺得有什麽不好的事情會發生。

裏德爾站在我的桌子前,背對着門口,像是故意在等我一樣。

“裏德爾?”我心髒緊縮了一下,“你沒有去魔法部?”

“你忘記了,今天不需要工作。”

我看了看日歷,才發現今天是星期日。

“好吧。”

他轉過身來,背着手,倚靠在桌前,稍稍揚了揚下巴,衡量的目光落在我的臉上,我隐隐覺查到了一絲危險的氣息,但我不能夠确定。

“不過,就算是空閑時間,沒想到也會有所收獲。”他淡淡地開口道。

我皺了皺眉,不知道他什麽意思。

他直起身,一步一步靠近我,我下意識後退幾步,腳後跟抵在牆沿上才停下來。

裏德爾沒有看我,我看見他的手裏攥着一個信封,我的呼吸瞬間停滞住,他在我面前不急不緩地把信封拆開。我已經能夠确定那是奧賴恩給我的回信——是我沒有收到的回信。

我的大腦像是有什麽東西炸開一樣,我想要從他手裏奪走那封信,他反應迅速地将拿着信的手往高處挪了挪,另一只手掐住了我的脖子,在感受到頸間冰涼的觸感以及随之而來窒息的疼痛感之後,我的後腦勺狠狠地撞到了牆,眼前昏黑一片,幾秒後才恢複過來。

他目不斜視,掃了一眼那封信的全部內容。我敢肯定奧賴恩只是寫了一些無關緊要的東西,否則我可能就不是被他掐着脖子抵在牆上這麽簡單了。

“我是真沒有想到,艾斯莉,”他把信捏成了一團,從手裏蹿出一團火焰,它很快就燃燒成了灰燼,他把那些殘渣撒在了地面,“原來你還和奧賴恩·布萊克有聯系。”

他轉過頭直視着我的眼睛,我看見他的眸子已經完全是暗紅色了,我預感到什麽,開始掙紮起來,想要掰開他掐住我脖子的手,可這反倒使他更加用力了。

“不要。”我搖着頭,然而并沒有什麽用處,他的眼底如同深邃的漩渦将我吸入其中,我第一次感受到在我腦海裏橫沖直撞的侵略性,它強大到可怕,我那渺小的靈魂被逼在角落瑟瑟發抖,我終于意識到多年來我一直以為爐火純青的大腦封閉術在他眼裏是多麽羸弱。

我拼命地抵抗着,控制自己不去想那些事,可是根本不能——它們頻繁地閃過,那條和玫瑰花很搭的紅裙子熱烈似火,我和奧賴恩牽着手在紛飛的大雪裏肆意奔跑,我似乎還能感受到在毛榉樹下那個擁抱的餘溫,槲寄生下說不出口的似有若無的奇妙氛圍——我驚訝地發現當我的眼前再次浮現出那近在咫尺的黑色眸子時,我竟然感覺到自己不正常的、加快了頻率的心跳,還有一種隐隐的針刺般的抽痛。

我努力閉上我的眼睛,這并無法抵抗強硬而放肆的探查。

“從我的腦子裏——出去。”我咬緊牙關,從齒縫間擠出幾個字。

疲憊充斥着我的全身,我的太陽穴一陣陣脹痛,有什麽溫熱的液體從我的鼻腔流淌出來,滑過嘴角,滴在了衣服和地面。

大腦中和脖子上的壓力同時離我而去,我腿一軟跪倒在地上。我顫抖的手抹了一把鼻子,沾了滿手殷紅的血。

裏德爾慢慢蹲下來和我平視,我沒精力去揣測他眼睛裏暗藏的情緒,這種寂靜的氛圍一直持續了好久。

“有趣。”他終于舍得從口中吐出一句話。

我盯着他,沒有刻意隐藏那股沖上頭顱的恨意。

“你背叛了我,艾斯莉。”他淡淡地說。

“談何背叛?”我反問。他只顧着挖掘我記憶裏和奧賴恩有關的一切,卻并沒有追索其他的東西,“我又沒有做什麽損害你利益的事情。”

“不,你背叛的是我,”他冷眼看着我,那個語氣陰冷得令我不由打了個寒顫,“是湯姆·裏德爾。”

我愣了愣,搖了搖頭。

“背叛什麽,”我諷刺地說,還帶了些許自嘲之意,“我們沒有什麽特殊的關系,裏德爾。不過是場未完成的交易,只是勢不均力不敵罷了。”

“沒有嗎?”

“有也是多少年前了。”

“那為什麽現在沒有了呢?”他的聲音異常冷靜,似乎真的是在問我這件事。

他在明知故問。

“你很清楚。”我說。

裏德爾的臉色晦暗不明,我疲憊地倚在牆面,全身的力氣都順着冰冷的牆壁溜走了。

他忽然捏住了我的下颚,帶着侵略性的滾燙的吻落在我的唇上,夾雜着一絲血腥味,他有些生澀地索取着我賴以呼吸的空氣,我反抗着想要推開他,但他的力度反而更粗暴了幾分,我狠狠地咬破了他的嘴角。

他松手離開了我,站起身,摸了摸嘴角新鮮的傷口。空氣中彌漫着可怕的戾氣,我閉上眼睛,等待他的下一步行動——我幾乎可以肯定會得到些懲罰,可能是鑽心剜骨,甚至索命咒。

我的眼皮顫抖着,然而我卻什麽都沒有等到,除了沉寂中的那一聲嗤笑。

“在等什麽?”我睜開眼睛,他居高臨下冷冷地看着我。

“會有人替你為此付出代價的,艾斯莉。”

惡魔般的低語飄進我的耳朵裏,我麻木的神經蘇醒過來,怔怔地看着他。

我突然慌了,極度的恐懼感成倍增長着,比做好他給我一個鑽心咒或是索命咒的準備時要強烈得太多。

“你要做什麽?”我聽見了自己的聲音,它比任何時候都要軟弱,裹着一層薄薄的哭腔。

他沒回答我的問話,只是轉過了身欲要往門外走。

“不要,裏德爾!”我痛苦地喊着,“不要!我求求你——”

我拿出我的魔杖希望能阻止他離開,他卻先我一步,我的魔杖脫手而出,落在了遠處的地上。

我被禁锢咒困住,動彈不得。

“我求求你——我不會再和他有任何交集了,我發誓,你讓我做什麽都可以,不要傷害他!”水汽蒙住了我的雙眼,我從來沒有這麽害怕過。

“你認為,你有什麽資格——”

“這是底線,裏德爾,”我只能看到面前的一團黑影,我哀求着,“你不能,你不能……奪走我的一切。”

“看看你現在的樣子,艾斯莉。”我聽到了他譏諷的聲音。

“我給你這個機會。”他輕聲說,“記住,是最後一次機會。”

“在你以後做任何事之前,我都希望你可以考慮清楚代價。”說完,他便邁開步子,走出了房間。

“——我恨你。”我全身上下的每一個細胞都在促使我說出這句話。

指針滴答的聲音淹沒了我的感官,我費力地呼吸着。

他一動不動地站在那了一會兒,最終微微挑了挑眉毛,臉上依舊沒有任何多餘的表情。

“我知道。”

清晰的關門聲劃開了我鮮活的心髒。

我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小心地閉上眼睛。時間和某種說不出名的東西,在一片灰蒙蒙的霧裏悄然流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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