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72章
二月的風很生猛地刮在我的臉上,我往圍巾裏縮了縮脖子,露在空氣中的皮膚如同被刀子劃出一道道細密的口子似的痛起來。
此時我正跟在裏德爾身後,走在去往多佛白崖的路上。
我久違地看見馬爾福也跟着裏德爾一同出行。當了父親以後的他比起從前倒是收斂了不少,但每當他的眼神無意中掃到我之後不适的白眼倒是讓我意識到他還是一如既往的對我不放心。
我沒有在意他。
傳說中這裏生活着一種從白垩紀存活至今的巨龍,它們的血液裏流淌着地獄之火,是一種極其邪惡的黑暗魔法生物。
十七世紀之前,麻瓜用歌聲召喚巨龍,以獻祭少女的方式來避免遭受巨龍的屠殺,人們反抗、常年□□、巨龍惱怒造成大量傷亡,于是魔法部才決定介入此事保護麻瓜,而除了魔法部之外,還聚集起一衆散布各地的強大巫師,才将白崖這一片區域分成了兩個空間,麻瓜世界終于重獲安寧,巨龍困在第二空間裏好好生活,也沒人再去打擾它們。
我在心裏猜測裏德爾的目的——或許是想将它們作為自己的一部分力量,不過我很驚奇于他的胃口,巨龍這種生物,自古以來就沒人敢于對它們有什麽想法。
我心中疑惑,因為盡管我深知裏德爾的魔法造詣十分強大,但我并不認為他和這些食死徒能夠與當年幾乎是全英國的巫師的力量相匹敵。連他們合力都只是制造了第二空間供巨龍生存,我不知道裏德爾如何才能将巨龍為己所用。
我站在崖邊望着無際的海洋和陰雲密布的天空。
他專門挑了個陰天前來此地,等候雷雨降臨。
“早知道就該讓詠暮·林那老東西多活些時日,當年林家可是個關鍵,靠着空間陣法那些巫師将魔力注入進去才分離出第二空間來,而我們并不知曉怎樣進入。”蘭布西皺着眉毛說。
“當初就算不殺他,他也活不了幾年了。”裏德爾淡淡地回應道,“既然我們進不了第二空間,就讓龍自己出來。它們的力量可比想象中的強大太多,我們只需要……幫它們一個忙。”
我看見他拿出了那個曾經在林先生那裏得到的沙漏。我瞳孔猛地縮了縮。
他想使用這個東西作為媒介來實現空間法術?
可是,我再清楚不過了,他手裏的那個是假的,根本不會發揮任何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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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漏在他的魔杖下懸浮半空,我聽見從他口中念出晦澀的咒語,以他腳下為中心,出現了一圈圈暗淡的魔法陣紋路。
“艾斯莉。”
我的思維被裏德爾的聲音硬生生拉了回來,我打了個激靈,迎向他投過來的目光。
“怎麽?”我的手心冒出了細汗。
“我需要你。”他向我伸出手,示意我過去。我偷偷在兜裏把戒指摘下來,然後沉默不語地搭上了他的手。
我緊張地看着他,他低下頭,魔杖尖端在我的手心上輕輕劃過,冰涼的觸感令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唔——”我痛呼了一聲,想把手抽回來卻沒成功。我看了看手心那道細長的口子,瞪着裏德爾,然而他并不關注我的表情,只是帶有一絲安撫意味地“噓”了一聲——說是安撫,實際上根本沒什麽多餘的感情。
他捏着我的手,鮮血從我的傷口流淌下來,滴落在地面,陣法的紋路愈加明亮起來。
“有用。”他微微扯了一下嘴角,“不愧是幾百年的古老家族……”
“用你的聲音召喚它們,艾斯莉。”他把我的頭發攏到腦後,輕聲說。我歪頭躲了躲。
用我的血和我的聲音,來召喚巨龍?
我心下疑惑,我不知道他怎麽會認為讓我來做這件事會有用。
他從陣法中心退了出去,我擡頭看一眼那個懸浮在空中沒什麽反應的沙漏。沒辦法,我把手放進兜裏,握住了那枚戒指,希望能夠有些用處。
我深吸了一口氣。
雷雲聚集在我頭頂的一大片天空,源源不斷的黑魔法注入魔法陣,迸發出金色的光芒直沖而上,沒入其中。
我默默遠眺着,不知道居住在英吉利海峽對岸那片陸地上的居民會不會注意到這裏的景象。
雷雲震動着、旋轉着,傳出隐隐約約像是從遠古傳來的吼聲,我的靈魂都在跟着顫抖。
我驚恐地轉頭望向裏德爾,他的神情依舊是那麽平靜,他緊緊盯着那團巨大範圍的雷雲,從他身上散發出的強烈的黑魔法氣息更盛了些許。
腳下的地面抖得愈加劇烈,懸崖從邊緣開始坍塌,好在并不太嚴重。海面的風逐漸大得離譜,我搖晃着差點站不住腳,遠處的海面掀起了越來越大的浪濤,我甚至有種快要發生海嘯的預感。
他不會真的能做到把兩個空間重新合并起來?
我睜大眼睛看着這一切,雷雲裂開一道縫隙那縫隙之外依舊是同樣的場景,縫隙逐漸擴大成一個破洞,我腳下的魔法陣開始劇烈抖動、碎裂。
而就在魔法陣徹底破碎消散的瞬間,從那個缺口伸出一個巨大的白色龍爪,随即龐大的龍身從那裏掙紮着擠了出來。
數十英尺的龍翼在在空中展開,那片雷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擴張,它怒吼一聲,身周的空氣迅速地降低着,我的傷口附近血液甚至都凝固住不再流淌,它直沖着我飛撲過來。
在我掏出魔杖之前,眼前突然一黑,我被一股力量環抱着,離開了原先的位置,同時我聽見了一聲巨響和更為尖利的吼聲。
龍血滴落在我的鞋邊,我把身子往裹住我的東西裏縮了縮。
“撤。”我頭頂傳來裏德爾淡漠的命令,随即其他人全部幻影移形,而我也被他帶着離開了這裏。一陣天旋地轉後,我重新站穩了腳,從他的袍子裏掙脫出來。
“主人,您傷了它,恐怕要出事了。”
“正好,也該給魔法部添點亂子了。”裏德爾波瀾不驚地回頭望了望那片陰沉的天空,“分散一下他們的注意力。”
他轉移了視線,看向我被他劃傷的那只手,很自然地拽了過去。我皺起眉頭,下意識想抽回來,他擡起眼睛冷冷地瞥了我一眼。
“注意你的态度。”
由于和我靠得很近,因此他的聲音不大,只有我們兩個人才能聽得見。
我不自在地掃了一眼其他人,他們一句話也不敢說,面面相觑。
“別讓你那些随從以為我們好像有什麽關系似的。”我瞪着他低聲說道,盡可能顯得不那麽咬牙切齒。
他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我的臉,嘴角勾起一抹危險的弧度,手指報複性地從我的傷口上按壓了過去,本來凝結住的傷口再次被撕裂,冒出些鮮血來。
我死死咬住嘴唇才讓自己沒有疼得叫出聲。我把手從他手裏一用力抽出來,握成拳頭藏在了身側。
我退後幾步,刻意和他拉遠了距離。
“主人,我們的計劃是否從現在就可以開始正式運行了?”蘭布西的目光從我身上移開,“巨龍是一個開始,我們是否需要引出更多無法操控的黑暗魔法生物來制造一些亂子,好為日後打下些基礎?”
“是的,蘭布西。”裏德爾說,“新的魔法部部長剛剛上任,不少高地位的老職員辭職,魔法部核心力量空缺,這是個絕佳時機。所有能夠對巫師或麻瓜造成威脅的低智慧黑暗魔法生物,都可以加以引導利用——但我們的勢力,不要出動。”他加重語氣提醒道,“讓魔法部為突發狀況亂掉陣腳……越亂,對我們就越有利。”
“明白了,主人。”
……
裏德爾開始愈來愈頻繁地需要我的能力,就像以前他把自己悶起來研究一些古怪的魔藥時候一樣,但這一次要更瘋狂得多。
我猜他是在搞一些黑魔法實驗,而不是魔藥。
我從來沒想過他能對自己狠成這樣。
濃重的血腥味從裏德爾的衣服上、身體上傳進我的鼻腔。
我掙紮了一下,可是他緊緊地抱着我不松手。
“別動。”
我只能一動也不動的站在那任由他這麽抱着,縱使心中一萬個不樂意。
他的呼吸慢慢變得均勻,仿佛這樣能讓他好受些。
“你都幹了什麽?”我問。
“你不需要知道。”
我的眉心狠狠地擰着,血腥味一波一波不停地沖擊着我的大腦,我強忍住把他推開的沖動。
“怎麽,”他的聲音從沒這麽虛弱過,但仍然帶着那種讓人厭煩的輕佻,“你已經不願意用一下你的能力了是嗎?”
我沒有任何反應。
說實話,我的确在猶豫。
我一直處于一種矛盾的心理,掙紮着要不要趁着這種時候……
畢竟,他的魂器,我已經沒機會破壞了,就算能獲得一些位置的信息,也只能交由別人去做——但這個別人,我想不到是誰,至少我身邊沒人可以勝任,而鄧布利多,我也見不到他。我不确定裏德爾還有沒有什麽後手,鄧布利多是底牌,我不能冒這個險。
所以,我完全可以趁這種機會,毀了他這個虛弱的主魂。我往四周望了望,尋找納吉尼。我現在很忌憚它,畢竟那已經不是原來的那個納吉尼了,如今的它,對我來說是一條真正意義上致命的毒蟒。
可是,我卻并沒有發現它的蹤影。
有趣。
如果這個時候我動手殺了他,我完全能夠脫身,然後去找鄧布利多。哪怕我沒辦法毀掉其他魂器,至少他想複活也得好一段時日。
畢竟,損失一片主魂,那可謂是大傷了。
我在心裏冷笑,笑他竟然敢把最脆弱的一面展現在我的面前。他難道不清楚他都幹了些什麽?他難道不清楚我有多想殺了他、無時無刻不渴望替我還沒來得及相認的父親報仇?
但出于不知名的原因,我并沒有動手。我只是呼吸急促地站立着,大腦一片混亂。
我聽見他笑了一聲,一瞬間我竟有點做賊心虛地慌張起來。
“你知道嗎,艾斯莉,”他慢悠悠地開口道,“我一直很好奇,人在死亡之前,會産生什麽樣的想法。”
“那你現在知道了嗎?”我冷冷地回應。
“當然。”他的語氣充滿了輕松的笑意,甚至每一個詞在我耳邊都顯得格外清晰,“會想到自己一生所犯下的罪惡。如果足夠幸運,他有一個值得留戀的人,或許會感到愧疚——遺憾,也說不定。”
我的腦子裏全是父親那個絕望的眼神。
我感覺我的滿腔怒火猛地燒了起來,我無法做到将紊亂的呼吸調整均勻,我渾身都在微微顫抖着,完全不能夠思考。
“你怎麽敢……”我的眼眶通紅,眼淚一滴一滴滑落下來,拳頭握得發白。
“這就被激怒了嗎?”他不知死活地嘲諷着。
我閉上了眼睛,去感受那股快要噴薄而出的力量。
我猜他絕對想不到,當初他讓我摧毀魔鬼樹時用的方法,也會被我用在他的身上。
去死吧……帶着我的所有回憶一起。
我掌控着那和我絲絲牽連的力量,在他的血液裏肆虐着,我甚至可以觸及得到那脆弱的靈魂,似乎一撚就碎。
我将他推開,他根本沒有能力反抗,悶哼一聲,單膝跪倒在地上,血從鼻子、嘴巴甚至耳朵裏流出來。
我的眼淚完全沒有停歇下來的意思。我突然感受到一種難以抑制的痛苦,它來源于我的心髒,是鮮活的、跳動的疼痛。
“結束了,湯姆·裏德爾。我們結束了。”我聽見自己無力的聲音。
可是,我從他的眼睛裏,看不到預料之中的難以置信或是憤恨——他反而在笑,哪怕這種時候他也完全沒有顯得狼狽。
他擡起了手,順着青筋暴起的小臂,我看到那些凸出的血管,血霧就從皮膚表面像蒸發似的散出來。
他的靈魂已經被我的能力破壞得脆弱不堪,然而我以為我快要能夠徹底毀掉他的剎那間,我再也感受不到我埋藏在他身體裏的那股力量了——它們幾乎是完全沒有預兆的,突然就與我斷了聯系。
那些血霧在半空中聚集,在他的手臂上方,而随着這些血霧越來越濃郁,我看見了其中分離出來的,白煙似的湧動的魔法氣息。
“我一直好奇一個問題,艾斯莉,這個問題并不是人死之前會産生什麽想法。”他的氣息仍舊虛弱,“而是,人在死之前,是否可以看到通往地獄的門。”
我呆呆地望着他。
“所以我決定試一試——不過我從來沒有成功過,不管我離死亡有多近,我都沒能感受到一絲一毫地獄的氣息。
現在我終于明白了。只有靈魂接近隕滅,才能找到地獄所在——而就在剛剛,我看到了它。我需要為此感謝你,艾斯莉。”他定定地盯着我,在我眼皮底下,狠狠捏碎了那一團白霧。
“咳……”我從沒體會過這種疼痛——幾乎用肝腸寸斷都無法完全形容,全身的經脈就像被什麽東西搗爛了似的,我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一口接着一口暗紅的血從我口中咳出來,十指尖的刺痛令這種痛苦雪上加霜。
我撐在地面的胳膊顫抖着,我的心髒劇烈地跳動,眼前天旋地轉,昏黑一片,最終再也支撐不住,整個人撲倒在了地上,意識逐漸離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