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第75章

我不知道我是怎麽回去的。

我終于能夠——或者說不得不承認,鄧布利多一直以來都不願我被仇恨蒙蔽雙眼,可這件事還是以另一種形式發生了——我的理智确确實實被它奪走了這麽多年。

仇恨使我完全忽略掉了所有的細節,而如今突然清晰了,我才發現自己所做過的一切努力都顯得那麽可笑。換種方式來說,若我能足夠冷靜地思考清楚每一件事,我就可以做出另一種選擇,和現在完全不一樣的選擇,可能我身邊原有的也就不會全然失去——如今所得的一切結果都源自我本身。

我早該想到的——如果當時我父親已經被殺了,那麽這段記憶是如何到鄧布利多手裏的?而記憶的最後,裏德爾也只是擡起了魔杖,我在沒有任何證據能夠讓我确定這個答案的情況下,就認定了裏德爾一定做得出這種事——因為在我的主觀意識中他就是這樣的人!梅林,我怎麽會犯如此低級的錯誤!

我把臉深深地埋在手心,心情糟糕到無以複加。

我聽到身後傳來腳步聲,可我根本不想面對現實。

他在我旁邊停住了,什麽也沒說,我甚至懷疑他什麽時候悄無聲息地又離開了——這個房間就如同只有我一人般寂靜無聲。

我疲憊地擡起頭。

“你早就都知道。”

“還是你自己告訴我的,”他好笑地靠在窗邊,“真有趣,艾斯莉,讓你說些實話甚至用不到吐真劑。”

“什麽時候?”

“你喝多了的那次,我猜你一點印象都沒有了,是嗎?”

我無力地仰起頭,低聲罵了一句。

可是我竟暗自有些慶幸——否則我将一輩子背着這份錯誤的負重走下去。

“你并不擅長掩飾自己的情緒,這完全是你的性格使然。”他悠然開口,“無用的情感表達,也是最致命的弱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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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你從沒有為此解釋過。”我生硬地說道。

“你也從來沒有問過,”他說,“任何事。”

我睜大了眼睛,從那雙暗紅色似血的眸子裏看到了我自己蒼白又固執的臉。

“因為你總是認定了你是對的,但事實上,你根本什麽都不了解。”裏德爾的臉色沉了下來,“你不了解事情的起因經過,你只看到了結果,而同樣的,你也不了解我,也從未想過了解我。”他開始步步緊逼,“你從一開始就沒有問過,你沒有問我為什麽殺了那些麻瓜,因為他們該死,那個令人作嘔的廢物,我怎麽都不可能放過他。

你也從來沒有問過我為什麽從不正眼看我身邊的每一個人,因為他們盲目、懦弱、空有一身軀殼——當然,我很喜歡和這類人打交道,就像饑腸辘辘的流浪犬,你給它聞一聞骨頭它就會跟着你走。他們沒有尊嚴,自然也不需要得到尊重。”他的聲音如同凜冬般寒冷,“我愚蠢的母親,我用了多久去抹除她的痕跡,她令我感到恥辱和不安,她眼裏只有她那可笑的愛情,我想不通一個無用的垃圾如何能讓她神魂颠倒做出那種毫無尊嚴的事——她沒給我帶來任何價值,只留給了我一樣東西,就是身處爛泥溝裏般肮髒了我整個人生的十年。”他一字一句吐詞清晰得甚至有些咬牙切齒,我終于在他的臉上看到了從未見過的濃烈的情緒——扭曲的恨意。

我被逼到牆角,貼着冰涼刺骨的牆壁,我無話可說。

“可你從沒問過。”他冷眼看着我,“你只是用你的主觀思維敲定了你的猜測,卻還想要我做解釋——我當然不會解釋,我要讓你看清自己。”

我艱難地呼吸着,我渾身無力地倚靠在牆上,甚至連大腦都變得麻木。

他轉過身走回窗邊手插在兜裏凝視着窗外的景象,時間一分一秒流逝,空氣沉寂得使人發慌,可我還哪裏能夠思考,我只能深呼吸了幾口氣——這一瞬間,什麽對我而言都不再重要了。

“對不起。”我張了張嘴,“裏德爾。”我不想再管他會做什麽,或許我應該立刻從這一切脫離出去——

“我把複活石給你,你把戒指還給我,讓我走吧。”

反正那東西既然是假的,也算不上我幫了他什麽。

快結束吧,讓我遠離這混亂的一切,讓我自己冷靜冷靜,我還需要時間去接受。

裏德爾頓了頓,回過身。

“走?”他語氣和神态中那股咄咄逼人的氣勢頓時消失不見了,根據他眼裏一閃而過的意外和某種怪異的情緒,我知道他顯然并沒有想到我會這麽說,“怎麽,知道了真相,就想逃避了?”

“不是逃避。”我幾乎沒力氣反駁,“——也許是。可是事到如今,我又能怎樣呢?”

“你還能去哪裏呢?”他向我走近,“在這個世界上,你已經死了,艾斯莉,這都是你親手抹去的。”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

“這你不需要管——我自己總會想辦法。”我說。

“是嗎?”他的語調盡管還是一如既往的淡漠,或者說更平和了不少——但我卻從中察覺到了一種莫名的急切,興許是他接話的速度過于快速了,“可你不得不承認,你能安然度過這麽多年,還是一直在倚靠我,不是嗎?”

他好像忽然變了一副樣子,刻意地放輕聲音,似乎生怕吓到什麽——

“除了我,還有誰會記得你?”

他的手撫過我的臉,可這突如其來的溫柔卻比那冰冷的壓迫感更容易擊潰我內心深處動搖着快要潰散的防線。

“過去、現在、未來,你應該明白,只有我不會離開你。失去了我,你才是真的失去了一切。”

“別說了,裏德爾。”我搖着頭,淚水不受控制地奪眶而出,我不想正視這一切。

“為什麽要哭,艾斯莉?”他的聲音缥缈地在我耳邊缭繞,“你失去的一切都是必然的,都有其意義。誰不是呢,我也失去了很多,只不過我和你不一樣——我知道什麽對我而言更為重要,而你總會陷入這種無謂的情感當中。”

“不,不——”我讨厭這封閉的令人窒息的環境,我太需要、太需要一個空間,讓我能夠靜下心去捋順所有的一切,但他并不願意給我這個機會。

他低下頭,輕輕吻着我的唇角,和着鹹鹹的眼淚和濕潤的只屬于他的特殊的氣息,他的動作比任何一次都要克制,而我卻比任何一次都渴望逃離,但我并沒有推開他。

“不,”我最終還是偏開了頭,“我們不是一路人,裏德爾,我們不一樣。”

“為什麽不是。”他轉回我的臉,我只能和他那雙猩紅的眸子對視,“誰的手上不會沾點鮮血呢?我想象不到在污穢裏成長的生命會永遠純潔,不可能的,艾斯莉。生活總會迫使你做出抉擇,這種感覺并不好受,你再清楚不過了,不是嗎?

太令人憎惡了——這種陷入泥沼無法脫身的束縛感。所以我在擺脫這些枷鎖,事實證明那些所謂不可能的也确實能夠做到。既然如此,那為什麽我不能從中跳脫出去,來主導這一切呢?”

“是的,你說的沒錯,裏德爾,我沒有辦法反駁你,可是你的方式——”我搖搖頭,閉上眼睛不去看他,“你不會成功的。”

“我敢于去開辟所有人都不敢嘗試的路,只有我在為之努力,而那些懦弱、微賤、連掙紮都學不會的可憐蟲只配深陷其中,我将他們作為基石甚至更賦予了他們生命以意義。誰敢說這不是一場偉大的探索?告訴我,我憑什麽失敗?”他的話帶上了些許質問的态度,我什麽都說不出來。

“裏德爾。”我央求似的呼喚着他的名字,我不知道我該做些什麽,“讓我走吧。”

“我想你留下來。”他再次放緩了語氣,“你真的想離開嗎?你只剩我了。”

他的手撫摸着我的臉頰,摩挲我幹涸的嘴唇,然後慢慢劃過頸間、喉嚨,他總喜歡把最脆弱的東西掌控在他的手裏。

“我已經做出了選擇,我也永遠不會後悔。”他呼出的熱氣灑在我的耳根,“但這條路不好走,艾斯莉。”

我沒有掙紮,沒有反抗。我知道我不應該——但大概,我真的在猶豫。

“我需要你。我需要些不一樣的……來喚醒我。”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他在汲取着我的呼吸,唇齒間萦繞着絲絲缱绻氣息,糟糕的念頭一閃而過,我忽而清晰地意識到自己陷入了他的主導,可是我現在是真的沒法離開了。

他帶着我的身體陷入柔軟的床榻,我終于能夠貪婪的呼吸湧入口鼻的空氣,但我很快就無法這麽做了——我有些慌亂地想阻止他的動作。

“你不願意嗎?”

“我……”

他再次吻了上來,纏綿許久才離開。

“你在迎合我。”

“不,沒有……”他深邃的眼睛快要将我吸入其中,我避開他熾熱的目光,我皺着眉毛,欲要抵擋那不适的侵入感,“你不能——”

我努力克制自己的聲音。

“你不能——讀我的想法,這種時候……”我幹脆閉上眼睛,可是滾燙的溫度讓我難以忽略,我根本不能集中精力做任何事。

“你并沒有不願意,艾斯莉。”他俯下身子,在我耳邊輕笑,“你還愛我,不是嗎?曾經你有多恨我,就有多愛我。”

我緊咬着嘴唇,我一點兒也不喜歡他那好像高高在上掌控着一切的樣子。

我的心髒跳得厲害,我被困锢在一片混沌,自四面八方而來的氣息不停地撞擊我的思維,蠱惑我、引我墜落,我奮力地想要掙脫,可是黑色的煙霧缭繞着,一點點侵蝕我的神經,糾纏着我的身軀,把我吞噬其中,劃過的星燃起焰尾,灼燒我,将我帶出那片黑暗迎向光明——而某種力量仍然撕扯着我,迫使我沉淪,往返于天堂與地獄之間。

但我能夠從中感受到最真實的一切——幻滅後,世間只有地獄,沒有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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