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80章

“見誰?誰來了?我還在為今天的事忙得焦頭爛額——三年級的變形課整體成績都不太理想,這次只有馬爾福和格林通過了小測,哦,我承認的确比期末難了些——”

米勒娃和鄧布利多并肩走進來,她的步伐顯得有些急,這些話不能夠完全表達出她的情緒,她甚至用上了些肢體語言來表達自己的心情究竟有多糟糕,然而這一切都在進了門之後戛然而止,她的眼睛落在我身上後就停滞住了,胳膊還擡在半空中,以一種雕塑般的姿态在那定定地瞪了我幾秒。

“……哦,梅林。”她的臉部肌肉抽動了一下,像是在笑,又不太像,她原本就大的眼睛此刻一眨也不眨,在臉上的占地面積顯得更大了。她甚至把她方形的眼睛往下摘了摘,仔細觀察我的臉,然後僵硬的面部表情突然緩和起來,擠出一個微笑,我竟在她的眼睛裏看到了些許淚光。她往鄧布利多的方向看了幾眼,然後快步走過來,朝我伸出手,“你好——”

一直不怎麽容易輕易表露情緒波動的米勒娃此時有些激動,但她還是禮貌地和我握了手,張了張嘴,半天才冒出一句話來,聲音顫巍巍的:“恕我冒昧——您和我的一個故友實在是太像了,以至于我差點以為她回來了,這太神奇了——阿不思,你說是不是?”她再次瞥了一眼鄧布利多,“如果她到了這個年紀,也差不多會是這個樣子——”

我笑起來,鼻尖一酸,眼淚就開始在眼眶周圍打轉。

“我是艾斯莉。”我說。

“哦,”米勒娃愣了愣,不敢相信地想向鄧布利多确認什麽,而鄧布利多只是默默點了點頭,“梅林。”她自言自語地重複了兩遍才反應過來似的,“這實在是太令人難以置信了。”

她就這樣上下打量了我良久,水光浸濕了她的雙眼,使她一貫看上去嚴肅的面容也顯得舒緩了不少:“我真不敢相信我會聽到這樣一個好消息——艾斯莉,原來你還好好的。”她捏了捏我的胳膊,連連點頭,突然想起了什麽事,然後急慌慌地往外走,一邊退出去一邊說,“哦,學生那邊的事我還得去解決一下,我差點忘記——你們先聊,我晚一點再過來,不會很晚。”她匆匆把門帶上,不到兩秒,門再次被打開了一個縫隙,米勒娃探身進來。

“這個消息足以抵消我這一天的勞累了,這真是份絕佳的工作,阿不思。”

她重新關上了門。

我和鄧布利多相視一笑,重逢相認的歡悅蓋過了心頭煩悶的負面情緒。

等了二十多分鐘,米勒娃就趕了回來,我們一同走在走廊裏,下樓出了城堡,一邊聊天一邊往禁林附近去。海格的小屋還一如既往地矗立在那裏。

“你得好好給我們講講這些年發生的事——哦,你可別就這麽進去,”米勒娃加快了步子,從我旁邊越到我面前,然後提前伸出手打算敲海格的屋門,轉過頭解釋道,“你說不定會把他吓暈過去。”

“很有可能,艾斯莉。”鄧布利多挑起眉毛,從眼鏡上方沖我眨了一下眼睛。

“倒也……”我無奈地攤了攤手,臉上卻挂着愉悅的笑容,我已經好久沒這麽開心過了,我迫不及待地想看看海格見到我會是什麽反應。

“魯伯·海格!”她敲了半天門,也沒動靜。長時間的等待甚至讓我有點緊張,她繞過木門,走到窗子邊,連敲了快一分鐘的窗戶,門才吱吱呀呀地打開了。

“來了,來了,什麽事,麥格?我今天沒有午睡,困得很。”海格揉了揉眼睛,如今他和當初讀書那陣完全不一樣——除了高大的體型。他的黑頭發又長又密,和胡子卷在一起,顯得整張臉都毛茸茸的,只露出一雙眼睛和圓圓的鼻頭。

“一個驚喜——或許是驚吓,但你會高興的,海格,看看是誰來了。”

他睡眼惺忪地望過來,還是努力睜大了些眼睛,然後在我意外的目光中非常自然地握了握我的手。

“進來坐。”他搖晃着身子,把門大敞開,我、米勒娃和鄧布利多都跟了進去,坐在小木凳上。

我們三個面面相觑,默不作聲地等待海格把水燒上,端過來一盤面包片。

“你們下課啦?我剛剛還做了個夢,正夢到我在天上騎着掃帚呢——我從沒飛得那麽好過,結果飛到格蘭芬多塔那兒突然掃帚斷掉了,給我掉到廚房裏,哎喲。”他揉了揉腰,把一片面包塞到嘴裏,“我從中午一覺睡到了現在,餓得我頭暈眼花,一會兒得出去吃點東西……”

我嚼了嚼面包,等他說完。

“嗯,你們突然來,是不是有事找我?”他問。

我一時不知道怎麽開口——海格好像早就知道我一直活得好好的,對我的到來完全沒有驚訝,可當我疑惑地看向米勒娃和鄧布利多,卻發現他們也一臉茫然。

“海格?”我試探着叫了他一聲,“你一早就知道我會來?”

“當然不,艾斯莉,你又沒有提前告訴我這件事。”他搖着頭,眨了眨眼睛,手裏的動作停頓了一會兒,好像這才猛地反應過來什麽,“糟糕。”

他瞪大了眼睛,眸子裏殘留的睡意全無。

“我還以為我在夢裏呢。”他站起身,看着窗外的南瓜地,好像在辨認什麽,然後回過頭來,臉色震驚地盯着我,胡子一抖一抖的,“艾斯莉?”

我扯扯嘴角。

“老天,你甚至都沒怎麽太變樣子,我有二十年沒見着你了,是不是?”

“我就說他會被吓到。”鄧布利多低聲說了句,笑着喝了一口杯子裏的熱水,興許是被燙到了,于是又迅速地把它放了回去。

我和他們大概講了講這些年經歷的事——自然,這些事有所取舍。我沒有描述我和裏德爾特殊的關系,草草地帶過了很多,于是等我講完了這些,我們的讨論目标也聚集到了裏德爾欲要發動戰争這個嚴肅的話題上。

“他還有另一個名號,或許你們聽說過。”我說,“我不知道你們有沒有把他和裏德爾聯想到一起——伏地魔。”

“伏地魔?”米勒娃敏銳地擡了擡眉毛,“我的确聽說過他,阿不思,我先前還和你提過這個人,你還記得嗎?”

“沒錯。”鄧布利多開口道,“我有聯想到,只是一直沒有确鑿的證據來确認我的猜想。這麽看來,他的準備工作倒是做得很完全,甚至早有滲透進霍格沃茨的打算。”

“這麽說,你們是從學生那兒聽說的?”我暗自咂舌。

“很大一部分。”米勒娃回應道,“能了解到的并不多,只是一些很危險的思想理念和有關黑魔法的東西——我們為此還把圖書館重新整頓了一番,搬到禁書區的書籍一下子增加了不少。”

“他很聰明,從思想上最容易被引導的學生入手,而他們這群學生日後都會成為巫師界的主流人物——等這種消息傳到教授耳朵裏,再去阻止傳播已經來不及了,只能盡可能去填補一些漏洞。”

“是啊,已經晚了。”我蹙着眉。如今戰争一觸即發,從西班牙開始,巨人引發的戰亂已經打響,相信很快就會蔓延歐洲,而英國也不會再是安全之地,畢竟湯姆·裏德爾不是蓋勒特·格林德沃。我不清楚格林德沃當時為什麽不涉足英國,但我清楚裏德爾絕對會把重點放在英國的,尤其是坐鎮在霍格沃茨的魔法界巨頭——鄧布利多。

“或許,我們只能加以引導,把他們扳正回來。除了用新的思想理念去打破他所灌輸進來的東西外,別無他法。”我說,“我相信大多數孩子并不全然知曉所謂伏地魔的真實目的,他多半利用了他們對強者的崇拜心理,利用那些血氣方剛的少年們的野心和欲望罷了,如果他們能夠了解到他的手段、了解他所做的一切,就不會願意為他所用。至于……受純血至上觀念影響比較嚴重的斯萊特林,我認為是最需要關注的群體……”我抿抿嘴,“所以,這幾屆有出一些天賦比較強或者……性格古怪的學生?”

“那群小崽子都活躍得很,倒是沒什麽古怪的。”海格哼哼了兩聲。

“斯萊特林的話……三年級有個盧修斯·馬爾福,他是個綜合素質挺優秀的孩子,很多教授喜歡他。”米勒娃說道。

“你呢?”我問。

“我?還好。”她眨了一下眼睛,“或許他太過于張揚了,不是嗎,阿不思?”

我笑了笑。倒是和他的父親如出一轍。

“納西莎·布萊克倒是個挺乖巧的孩子,平日裏都很認真,成績也不錯。”

聽到這個熟悉的姓氏,我不由自主地稍稍提起了點精神。

“哦是的,她們姐妹三個都不錯,分別在三年級四年級和六年級都是排在前面的。”

“要說性情古怪,我倒是有點擔心羅道夫斯。他的性格很孤僻,沒什麽朋友,自從一年級被抓到一次虐待沃達雅的貓之後,他一直到現在都沒再犯過事。”鄧布利多提了一句。

“羅道夫斯?”

“羅道夫斯·萊斯特蘭奇。”

我恍然:“那恐怕你的擔心是對的,教授。”

“你已經不需要叫我教授了,艾斯莉。”鄧布利多笑了笑,有意地想更改我對他的稱呼。

“好吧——”我思考片刻,“好吧,鄧布利多,”我把那股子別扭感強壓下去,“恐怕你的擔心是對的,伏地魔的追随者——也就是食死徒,有一些人是一定會因為家族的關系跟随他,當然,羅道夫斯的性格聽起來的确有些問題。”我回憶着裏德爾身邊的那些食死徒的名字,一一列舉了出來,“馬爾福,萊斯特蘭奇,埃弗裏,諾特,克拉布……我能想到的這些,恐怕以後都會成為食死徒的成員之一。”

等我們從海格的小屋離開,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鄧布利多給我安排了一個離霍格沃茨比較近的住所,這樣我總可以閑沒事去霍格沃茨轉轉。而至于我的身份,他盡管在魔法部有些地位,但沒辦法随随便便就幫我恢複,所以我的行動還是會受到一定的限制。

我還是不太想在學生面前露面,尤其是學校裏有一些熟悉的食死徒的後代——盡管他們并沒有見過我。所以我單獨在霍格沃茨裏的時候,總會以鳥的形态,停留在各個角落。

我去找了梅特爾——沒人知道她有多興奮,她的尖叫聲響徹了半條走廊,好像生怕別人不知道霍格沃茨多出來一個人似的。

我更多時候喜歡在山毛榉上待着,看着來來往往的學生,回想當初我在學校讀書的時光,稍稍感嘆一下。

“哦,又是你。”紮着辮子的黑發女孩面色淡然地擡起手,手指點了點我頭頂的羽毛,“我見到你好幾次了。”

我落在她的書頁上。

她是個斯萊特林的學生,但很難得一見的,她不常融于那些小團體中,她偶爾會和另外兩個女孩走在一起,不過更多的時候,還是會一個人坐在這兒。

有趣。我想到了當年的我自己。

她看了一會兒書,擡起頭四下張望一番,眼睛落向遠處不知道哪裏,我朝那個位置看過去,只有幾個赫奇帕奇和拉文克勞。

“安多米達,快過來!”

我轉過頭,看見一個黑色卷發的女孩子在另一個方向沖她招手——那說不準是她的姐姐或妹妹,因為她們長得實在有些相像。

她翻了個白眼,站起身迎了過去。

……

我從鄧布利多那裏總會聽到些關于魔法部的消息,戰亂正在以緩慢的速度,以西班牙為起點拉開序幕,然而這一切還都是由魔法生物作為主導,裏德爾和他的黑巫師食死徒勢力仍然耐着性子沒鬧出什麽風波。我猜在馬德裏他們跟巨人必然有過一場惡戰,食死徒多少還是損失慘重,否則也不會在迫不得已搞出動靜後突然再次銷聲匿跡這麽久。

一連幾個月,裏德爾一丁點消息都沒有,詭異地安靜了許久。而我卻反倒越來越焦慮,大概是因為心理作用,總會時不時感覺什麽地方牽扯着神經抽痛。

杯壁的熱度從我的指尖傳遞到全身,我突然像被燙到了似的,手指一疼,水杯差點脫手而出。

“嘶——”我把杯子放下來,甩了甩手,“好燙。”我揉捏了幾下指尖,整個胳膊都有點發麻。

我焦慮不安的症狀一天比一天嚴重了。我甚至開始不間斷地做噩夢——各式各樣的噩夢。

“啊!”夢裏被扼住喉嚨的冰涼的觸感還隐約感受得到,我猛地坐了起來。

窗外的月亮高高挂在天空上,此時還是夜晚。我心有餘悸地摸了摸脖子,重新躺倒下去。我的眼皮不停地打架,再次昏睡了過去。

這次,我夢見了一場大火,我被困在其中,手腳不能動彈,只能任由那火舌從我的腳踝蔓延到衣服,一直吞噬我全身,直到我眼前被烈火充斥,灼燒的疼痛使我拼命地掙紮起來,而在我睜開眼睛的最後一刻,我好像看見一雙毫無溫度如同野獸一般的猩紅的雙眼,強烈的恐怖使我渾身的血液都快凝結,哪怕逐漸清醒過來,也動彈不得,顫抖着癱軟在床上,死死盯着天花板,驚懼的眼淚順着眼角流淌下來。

第二天,我頂着黑眼圈去找了鄧布利多。

這種狀況已經持續好幾個星期了,我實在難以忍受這樣的折磨,如果再找不到解決辦法,我真的會瘋掉。

然而哪怕我喝下安神和助眠藥劑,噩夢照舊會光臨我的每一個夜晚。

我坐在床邊,寒意滲透骨髓,我不住地顫栗着,裹緊了被子,強迫自己睜大眼睛,一刻也不敢放松。

“我受不了了,真的受不了了。”我趴在桌子上崩潰地哭,鄧布利多輕輕拍着我的肩膀,奇怪的是就連他也沒看出我有任何問題。

“實在不行,你應該找個人陪你一晚上看看,去問問米勒娃。”

米勒娃安慰地拉着我的手離開了辦公室,而我們離開之前,鄧布利多仍然坐在那,皺着眉頭思考着什麽。

有個人跟我在一個空間內總會使我安心一些。然而前半個晚上還好,我以為終于能睡個安穩覺了,可是後半夜開始,噩夢再次降臨,我被驚醒,連帶着米勒娃也醒了過來。

“怎麽了,又做噩夢了?”她問我。

我的嗓子沙啞得說不出話,我點點頭又搖搖頭,最後穿上鞋子披了件外套走出了門去。

我趴在欄杆上,擡頭望着銀白色的月亮,晚風吹着我的臉和頭發,涼意貫穿了我的身體,我幾乎失去知覺,但這反倒令我好受了些。

米勒娃也跟了出來,站到我旁邊,擔憂地望着我單薄的身影。

“你該多穿點。”她說。

我搖了搖頭。

“真奇怪,米勒娃。”我凝視着月亮,喃喃自語,“沒想到有一天我竟會覺得站在冰冷的月光底下會比躺在暖和的屋子裏舒服。”

那些壓抑在心底的東西,以噩夢帶來的恐懼為引,其他每一個蠢蠢欲動的負面情緒都被牽扯了出來。

可真是悲哀,我想。

那總纏繞着我的熟悉的氣息如今只留存在我的記憶裏,我竟開始想念每個被他圈锢在懷裏安然墜入夢鄉的夜晚,這種情緒洶湧地吞噬着我,我棄械認輸,無從抵抗,它不費吹灰之力就能摧毀我。

“別說胡話,艾斯莉,快回屋吧。”

“我沒說胡話。”我的雙眼幹澀得厲害,我僵硬地站立在風裏,嘴唇都在發抖。

……安靜清冷的月光更容易引發人的思緒,促使人冷靜。

而越冷靜,也就越發能夠意識到自己內心最深處的情緒。

它會透過你的眼睛和皮膚,一點一點滲透進大腦、血液、內髒。

就如同……慢性毒藥。

我苦笑了一下。

“你別管我了,米勒娃,你去睡覺吧。”

“那你呢?你不能一直在外面待着。”

我扭過頭,出神了幾秒。

我走近米勒娃幾步,抱緊了她,她也順勢撫了撫我的後背。

我稍稍閉了會兒眼睛,當做休息。

“我不睡了,米勒娃,我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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