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第85章
“……諾林想放棄武力,弗羅德曼,我們的努力就要白費了,他想通過議會策略來争取愛爾蘭統一……”
“可是……‘他’說這是我們最佳的機會……只有這個時候‘他’可以幫助我們,諾林這個愚昧的老東西……他搞這一出,我們內部已經開始分裂了,實力削弱一半……”
“我們只能更加努力了,弗羅德曼……我們應該相信‘他’,‘他’說過這次突襲英國政府必然無所防備,果然被我們打了個措手不及,他們被什麽東西分了心……只要再加一把火……”
“‘他’不會出錯的……‘他’是神明……老天都在幫我們……”
我的耳朵動了動,原本聽到上一句就打算離開這兒了,此時我又突然不想離開了。
巫師在麻瓜世界僞裝起來可太容易了,我随随便便就能夠控制自己在麻瓜眼裏的樣子。
他們口中那個“他”,會是裏德爾嗎?
于是我這麽想着,在他們打開門的時候,我依舊沒有急着隐藏。此時的我在他們眼裏還是某個愛爾蘭共和軍成員的外貌,因此他們在看到我的時候臉色大變。他們似乎想叫人來把我這個不懂規矩偷聽的人抓住。我背後的魔杖動了動,使用了隔音咒,随後走進門,順手把門關上,使我們三個封閉在了這個房間裏。
“你——”那人剛想說些什麽,我示意他噤聲,然後讓他們眼睜睜地看着我轉變成湯姆·裏德爾的樣子。
他們驚得後退幾步,臉色如同白紙般吓人。
“怎麽,不認得我?”我開口道。
出乎意料的,他們面面相觑地搖了搖頭。我擰起眉毛。
“你是,你是——‘神明’?”其中一人試探着問道。
“你覺得呢?”我沒有正面回應他的問題。他們瞬間恭恭敬敬地躬下了身子。
“——我早該知曉,神明的相貌總是不定的,哦,這是多麽正常的一件事——是我們大驚小怪了,不懂得變通……”他說,“您也知道,我們這段時間的情況,有些棘手……”
“我明白。”我在房間裏慢悠悠地踱着步子,手指劃過桌面,大致瞥了一眼地圖。
我還在思考他們口中那個“神明”究竟是誰,或許并不是裏德爾,而是他派過來的某個食死徒——也或者就是他,不過是以另一種外貌,就像我如今如此輕易地僞裝一樣……
我倒是想知道裏德爾是否真的幫助過他們、以什麽方式幫助的。
“我想,我幫你們的已經夠多了,這點事,應該不需要我來想辦法解決吧?”
“是的,是的——已經夠多了,我們明白,如果不是您暗中幫助,我們也不會次次那麽走運……”
這句話并沒有帶給我什麽值得參考的信息,我有些發愁,眼睛還在掃視着四周。我走到窗邊,站在那背着手沉思了片刻,然而,我的餘光突然在窗縫裏瞥到了一件東西。
它看起來——很像一只耳朵,而這東西,在魔法界并不說少見,用來監聽……
我的腦子嗡地一聲,心頭警鈴大作,震驚得手腳冰涼。我後退了兩步,手倉皇地縮進衣袖,握緊了那枚用來聯系鄧布利多的金加隆,我猛地意識到這可能是一場巨大的陰謀,而此刻我已然被引入圈套,所謂“神明”不過是個幌子,那個暗處操控這一切的人正準備收他的網。
真是糟糕,鄧布利多不知道在魔法部能不能抽開身,再加上魔法界與麻瓜界被隔離,就算他了解了這一切,要趕過來恐怕也得費一番功夫。
我毫不猶豫地用魔法觸動那枚金加隆,随後迅速地使用幻影移形打算逃離這裏,但就在這個時候,我驚恐地意識到自己動彈不得,這并非什麽普通的禁锢咒,那兩個人石頭一般僵直地立在我身後,周圍的一切都在凝固凍結,我連頭都擡不起來,只能轉動眼球,看着空氣中隐隐浮現的結晶體似的紋路。
它更像是一種陣法,與平常使用的魔咒不同——之所以這麽說,是因為我清楚地感知到其中蘊含着的晦澀的魔法符印記,它們密密麻麻地隐藏在空氣中,我看不到它們,但我的身體可以體會到這一切。
這絕對是進行了一段時間的準備,也就是說,他早就有這個引我上鈎的打算,因此做了充足的準備來針對我。
我聽見了身後傳來不急不緩的腳步聲,他走到我後面不遠處停了下來,我無法扭頭,看不見他,而他也并沒有說一句話。
“裏德爾?”我試探地問了一句,努力地掙紮,然而一丁點作用都沒起。身後的人依舊默不作聲,他的手落在我的後腦勺上,一瞬間強烈的刺痛感像是針刺般狠狠地紮進我的大腦,我從中驚異地感受到了一股無比熟悉的力量,我無力反抗,而它們順利地貫徹我全身,肆意地沖撞,随之而來的是肝腸寸斷似的劇痛,我的靈魂在這瘋狂的撕扯中費力地掙紮,我的眼前發黑——很快就漆黑一片,碎裂的痛苦從受盡折磨的可憐的靈魂深處四散開來。
我甚至沒有能力去恐懼,因為我的精神已經開始破碎崩塌,無法形容的疼痛,如同被烈火焚身,我甚至懷疑自己正在慢慢消融,很快就會消失在這個世間。
于是我完全失去了意識。
我不知道我陷入了黑暗中多久。我的耳邊傳來滴滴答答的水聲,還有簌簌的風聲,好像還有噼裏啪啦的燒柴聲……
——說來也怪,明明十分安靜,可是我卻還是能從這份安靜種捕捉到細弱的聲音,各式各樣的,無從辨別。
我死了嗎?我想。
我睜開了眼睛,眼前仍舊一片黑暗,我感覺我的身體所受的重力方向變得混亂,我甚至分不清我是躺着還是在站着。
面前隐約地浮現出一個赤色的圓環,在無止境的漆黑中吸引了我的注意。
這是什麽?
我伸出手觸摸它——我以為只是光,沒想到竟是實體,很燙,我快速縮回了手。
圓環內是另一個空間,我把手臂伸進去,整條胳膊都被黑暗吞噬。而在我靠近它的時候,那些微弱的聲音竟在我耳朵裏放大,我從中聽到了一種奇怪的類似哭泣的聲音——或者是哀嚎——也許哀嚎更為合适。
我突然意識到這是什麽了。
是地獄之門——那個裏德爾提過的,他曾經進入的地獄之門,此刻我也看到了它。
我沒有死,大概只是命懸一線。
我扭轉過頭,我的身後還有另一個白色的圓環,它看上去更安全,更像人間。
我站立在這個空間裏,沒有人提示我該怎麽做。我想,這是在讓我做選擇——直接離開,或是踏入地獄。
我猶豫着,我不知道我該不該做出這個選擇——我無從知曉裏德爾進入地獄的目的,或許是利用那些來自地獄的生物,就比如夢魇獸……
但是,說不定也就這麽一次機會了。
我咬了咬牙,最後看了一眼身後那個白色的圓環,終還是踏入了赤色的地獄之門。
“通過我進入無盡痛苦之城……
通過我進入永世凄苦……
通過我進入萬劫不複的人群……
我将與天地共恒……
進入這裏……斷絕……一切希望……”
我聽見四面八方傳來的吟唱,他們的聲音無比凄苦而低微,錘擊着我的心靈,然而我并沒有因此打退堂鼓,似乎有什麽東西在引誘着我向前行去。
“狂妄自大的人類。”一個高亢冷峻的聲音從上方傳入我的耳朵,然而我擡起頭,周圍都是黑漆漆的岩石,腳下也是,頭頂也是。這兒仿佛一個山洞,我順着一條路線往前走。
“你是誰?”
那個聲音沒有回答我。我走了幾步,突然一群蝙蝠從裏面飛了出來,我下意識想使用咒語,卻猛然發現自己身上什麽東西都沒有帶,我摸了摸渾身上下,沒有魔杖,沒有金加隆,也沒有我一直攜帶着的林家的那件寶物。我失措地摸了摸脖子,我發現那個項鏈也不見了。
“你的靈魂身在此處,你的實體仍在人間,那些東西,帶不進地獄。”
我仰起頭,四下張望着,尋找聲音的源頭。
“你在找我,我就在此處,在你的周圍,你肉眼可及的一切方位——”
那些蝙蝠密密麻麻地停在周遭的岩石上,眼睛發着紅光,聚集在我身上。我渾身發寒,只得硬着頭皮繼續走。
“你是誰?”我又問。
“路西法。”他這次回答了我的話,“你沒有做好準備,艾斯莉·菲爾德——你并不清楚自己踏入此處的目的,你該問問我。”
“你知道我的名字?”
“來這裏的每一個人,我都知道。”
“我自己都不清楚來這裏的目的,那問你會有什麽作用嗎?”我深感怪異。
“我是你的引路人,第一層地獄的引路人。”
我挑了挑眉毛:“那麽一共有幾層?”
“八層。通過它們,你會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是嗎?”
“如果你對此感到質疑,那我真為你們人類骨子裏的傲慢感到悲哀,艾斯莉·菲爾德——我身在地獄已經不知多久了。”
我走在的洞穴裏,望不到邊際。
我還在與他交談:“你知道湯姆·裏德爾嗎?”
“這個問題你完全能夠從我之前的話裏找到答案——我知道他,當然。”他冷冷地陳述着,“他并不怎麽友好……他傷了我,激怒了我的夢魇獸——他做錯了一個選擇,不過他來了第二次……他想通過八層地獄,去往那個地方……但他到不了那裏……”
“你把這些都告訴我了——我知道我不能傷害你,不能激怒這裏的生物。”我不明白他全盤托出了,這份考驗又意義何在,“‘那裏’,是哪裏?”
他諷刺地嗤笑一聲,沒有作答。
“你不回答我也知道。”我仔細思考了一會兒,“跟傳說中的一樣,通過七原罪,反省自身,而最後一層之後是神域,不是嗎?”
路西法依然沒有回應我。于是我也不管他,徑直往前走。
“每個來這裏的人都會這麽說,也都想這麽做……然而每做錯一個選擇,人間就會多降臨一項罪惡……可是主宰一切、推動一切,誰又不想呢?”
“我不想。”我聽着一路那跟随我的低語,“不過至少我得嘗試一下,說不定能趕在他之前——”
“你如此自信——你需要正視自己的野心,人類,沒人能——”
“可有些事不是你以為的那樣。”我看向那群依附在岩石上的蝙蝠,“如果我比他先做到了,或許人間的災難還會少一些。”我笑了笑,此時我正站在岩石邊緣,這條路終于到了盡頭,腳下竟是萬丈深淵,海濤翻湧,“謝謝你為我引路,路西法。”
我沒有感覺到絲毫恐懼。我縱身一躍,被浪濤卷入其中,海水淹沒了我的身體。沒有想象中撲面而來的窒息,我被拉扯着墜入了海底。我一擡頭,就看見一條巨大的像是蛇一樣的怪物,它盤踞在這兒,占據了整個海底,而我正站在它扭曲的身體中間,它腹下的尖刺因此正沖着我,堅硬的鱗片反射出流動的光。
就在我觀察之時,龐大的身軀開始扭動,從前面支撐起它的頭顱——我必須仰起頭才能勉強看清它的全貌,那雙血色的灰暗的眼睛沒有瞳孔,它緩緩張開黑洞般的嘴巴,我看見了那一排排尖利的牙齒。
它甚至不給我反應時間,直沖着我咬了過來,我幾乎僵在原地,而那血盆大口在離我的頭還有不到一米遠時猛地停住了——并非它自願,而是被某種力量阻隔,他的牙齒碰撞發出刺耳的聲音,怒吼充斥了我的耳朵,卻無法再靠近分毫。于是它終于安靜了下來。
那些無形的困锢他的屏障使它憤怒,這時我聽見了它的聲音——像鯨魚似的。
“你困不住我們!”它悲怆地怒嚎着,攪起大片波紋。
“我該仔細看看,我只是個人類,困住你的不是我。”我說。
“當然不是,當然不是你,人間用罪惡喂養我們,用虛僞的良善禁锢着我們……可是這些都是困不住的,你在人間所見皆是我們的化身,終有一天我們會離開這裏,融入這世間,獲得自由——”
“你們不會。”我凝視着它身上纏繞着的鎖鏈,“你們屬于這裏。”
怪物突然發出一聲怪異的鳴叫,在海底傳開,或許那可能是屬于它的笑聲。
“我們不屬于這裏,我們屬于人間。”它說,“我已經感知到那方天地了,我已經觸碰到了自由,沒有人能阻止這一切的發生——要不了多久了。”他晃動了一下身體,“看見了嗎,那第六片符咒。”
我轉過頭,在它龐大身軀的尾端,那個高聳的石頭上,有着七個鑲嵌進去的痕跡,而如今其中五個凹槽已經空空如也,只剩下兩片符咒散發着光芒。
“去摘下它,艾斯莉·菲爾德——”它的聲音低沉地響徹在我耳邊,“不是所有人都能夠摘得下它的,這是屬于你的機會。七片符咒消失的那一刻,你作為摘下符咒的人,也将與我們共恒,永存于世……”
我避開它身上的尖刺,一步步向着那塊石頭走近,然而離得越近,我的雙腿就如同陷入泥潭,剛剛一直沒有感受到的海底的水壓開始一點點包裹住我,直到我終于完全邁不動腿。
它似乎完全能夠了解到我的思想。
“你還不夠堅定嗎,那你可比他差勁太多了……”
我握緊了拳頭,咬緊牙關,硬生生挪動自己的身體。我恐慌地發現自己的手上的皮膚開始出現裂痕,随之而來的就是擠壓、扭曲的那種劇痛,我的皮膚開始消融,但是并不見血。
“你是想讓我死吧!”我咬牙切齒地擠出一句話來。
“死人是沒機會進入地獄的,他們的靈魂會飄蕩在人間,只有靈魂接近隕滅的人才能夠抵達這裏,向死而生。你既然選擇來這裏,就不該懦弱、退縮。”
血肉寸寸消融磨滅的疼痛并沒有麻痹我的神經,它還在不停地疊加着,每一刻我以為這已經是我能感受到的極限了,然而很顯然并非如此。
我開始萌生退意。可是我突然想到裏德爾也來過這裏——所以那個時候的他,也經歷了這些嗎?
他能忍受得了,我憑什麽不能呢?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我仿佛煎熬地度過了一整個世紀,我終于離那塊石頭只有咫尺之遙,我的骨頭都快被碾碎,我發不出聲——我甚至都不能理解我是如何能撐這麽久的。
我的手落在了那第六片符咒上,可是我突然改了念頭。我看向了石頭上纏繞着的,連接在怪物身上的七條鐵鏈,如今它們斷掉了五根。
我移開了手,挪向那些斷掉的鐵鏈——盡管他們失去了符咒,已經沒有了光澤。
我把它們一條不落地接了上去,盡管我不知道這樣有沒有作用。
怪物在我身後憤怒地嚎叫着。
壓力剎那間散去,我癱軟地跪倒在地上。
“你還是在你的地獄裏待着吧……”我卸了力躺在了地面,喘着粗氣,心頭湧上一股濃烈的諷刺之意。
我昏迷了過去。
等我再度醒來,我仍然還身處地獄,這次我還沒多久就感受到了滾燙的熱量,我環顧四周,我身下的這一塊岩石浮在岩漿表面,四面都是冒着泡的滾燙的岩漿,一望無際。
我聽見頭頂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我這一擡頭,這才發現頭頂有一個人粘連在石壁裏,一半身體在外面,一半融在其中,身上還穿着鐵鏈。
說他是人,倒不如只是像人——他的五官扭曲,醜陋到了極點,雙目緊閉,皮膚的顏色也是暗沉的棕紅——或者說是棕黑更合适,他幾乎與石壁的顏色融為一體。
“終于又有人來到了這裏。”他緩緩開了口。
“這是第三層嗎?”我問。我低頭看向自己的身體,那些傷竟然都不見了,我完好無損。
“你做出了什麽選擇呢?我很好奇。”他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卻反過來問我。
“我都已經站在了這裏,難道還有別的選擇嗎?”我疑惑地看着他。
“當然了……每一層都不是只有一種選擇才能夠通過……只不過你的選擇,也決定了你的道路。”
“什麽意思?”
他在發出一陣短促的笑聲後一言不發。
“你是第三層的引路人,是不是?”我再次問道。
“我是薩麥爾。”
我一下子想到了當初裏德爾無意中提到過的這個名字,想到了他口中的故事——薩麥爾利用了那個人的憤怒,殺死了另一個無辜的人,把他的靈魂永遠困在了暗無天日的地獄。
看來這裏每一層的引路人,都與傳說中的相吻合——那些似乎都是真實存在的,每一則都有依據,而并非簡單的“故事”。
我皺起眉毛,不願去理會這個醜惡而猙獰的靈魂。
“天堂的入口又在哪裏呢,薩麥爾?神祗呢?”我問。
他大笑起來,笑聲尖細刺耳,不停歇地刺激着我的耳膜,我煩躁地擰緊眉頭,堵住耳朵,可是那笑聲仍然透過指縫一絲絲滲透進來。
“閉上你的嘴,惡心的東西。”我厭惡地盯着他,湧上一股莫名的暴怒,甚至恨不得将他千刀萬剮了事。
“神祗?沒有神祗。”他說話的時候甚至還帶着令人煩躁的獰笑,聲音像是破爛的紗網在我心裏劃動着,難受得讓人抓狂,“神祗不過存在于傳說中,是人臆想出來的,用以對應地獄的另一面——事實上,只有真正的地獄,沒有真正的……”
“什麽?”
“這世間的罪惡太多了,不間斷地喂養着地獄之火,喂養着我們……你知道神祗為什麽不存在嗎?”他放低了聲音,盡管那嗓音依舊還是那樣惡劣。
他在等待我回答,但是我沒有作聲。
“因為神祗太完美啦!我親愛的姑娘,你活在理想中太久啦,甚至忘記了那些痛苦——這無疑是可悲的,你該好好看看你身邊的每一個人!”他悲傷地訴說着,從他的喉嚨裏甚至傳出難聽的哭聲,這哭聲又不完全像是在哭,他似乎在嘲諷我,只不過并沒有全然表達出這種隐藏的情感,“看看他們靈魂中那可怕的惡意吧!這世界上沒有一個好人,神明不存在,但惡魔是永存的!想想你都經歷過什麽,我的好姑娘,我可憐的朋友——我們是同道之人啊!人們都以為地獄是痛苦的泉源,事實上人間才最痛苦呢。地獄的痛苦是人們自己賜予自己的,人間的痛苦是別人施加與你的,你該讓他們也同樣體會這種疼痛——每個人!”
他露出近乎癫狂的神色,五官變化着形狀,他從漆黑的石牆裏朝我伸出手,拼命掙紮着,粗大的鎖鏈發出一陣陣嗡鳴。
我移開視線,痛苦地捂住腦袋。
“去吧,把這些肮髒的罪惡的靈魂踏在腳下,讓它們陷入岩漿,墜入深淵,把那些折磨還給它們,它們活該忍受這些懲罰,艾斯莉·菲爾德,去吧,你會通過的,通過這一層——地獄裏沒有聖人,你想這麽做,也該這麽做——”
“這是你的考驗嗎?”
“這不是考驗,地獄沒有考驗,地獄只是一段路。”
我疲憊地擡起頭,面前是遙遙無邊的岩漿,那些烏黑的腐爛的靈魂懸挂在上面,哀嚎着、掙紮着,而我只需要踩在這些罪惡的靈魂之上,就可以步入下一層的門。
如此簡單。
讓它們随着罪惡永沉地底,這對它們而言是個不錯的懲罰。
“既然沒有所謂的神域,那通過最後一層,又會怎麽樣呢?”我站在邊緣,沒有進行下一步動作,轉頭問薩麥爾。
“最後一層之外,的确是另一個世界。”薩麥爾垂着頭顱,“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沒人抵達過那裏,也許那裏就是天堂,也說不定不是——”
“他呢?他走到了哪裏?——湯姆·裏德爾。”
他沒有回答,又發出了一陣尖笑,他終于睜開了他的眼睛,猩紅的眸子死死盯着我。
我不适地避免與他的目光接觸,沒說什麽,回過了頭。
我在邊緣僵直地站立了好久,興許連薩麥爾都等得急了。
“算了,薩麥爾。我放棄了。”我後退了幾步,看向另一扇明亮的門。
我緩緩走向它——薩麥爾在我身後大聲悲號。
“為什麽呢?你不該!”他憤怒地吼道,“我說過,我說過——地獄沒有聖人,艾斯莉·菲爾德,你理應——”
“我不是聖人,”我回應道,“但我沒資格踐踏任何人的靈魂,薩麥爾,我并沒有看到他們污穢不堪的過往,我只是個人類,不該作為高高在上的那一個。否則,我與那些罪惡的靈魂又有什麽分別呢?”我搖了搖頭,“也許上一個走到這裏的人那麽做了,上上個人也那麽做了——于是這些靈魂源源不斷地從人間湧來,人們以無端的、并不屬于自己的正義踩着別人的罪惡,于是腳下也同樣沾染了罪惡。”
我在他痛苦的哀嚎中踏入了那扇光亮的大門。
可是,我沒有回到熟悉的人間。
我看着眼前的另一番景象——我意識到我邁入了下一層。
我訝異地回過頭去,那扇光亮的門此刻立在我身後,它的背面竟是黑暗深邃的漩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