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第87章

我失敗了。

我想不通原因。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再去第二次——就差一點,就差一點,我就要成功了,可現如今一切都白費了。

盡管路西法提過,他說裏德爾到不了“那裏”——我不知道他為什麽那麽說,興許只是因為路西法的傲慢使他不相信一個人類能夠通過重重阻礙,也興許他說的是真的有所依據,但我不得不想到裏德爾還去過第二次……

他怎麽會去第二次呢?第二次的靈魂接近隕滅嗎?可是靈魂受損,如果想要完全修複,需要的時間長得難以想象……他怎麽能夠承受得住?

我調整了好一會兒情緒,等心情足夠平靜,才去見了鄧布利多。

“我趕到之後,沒看清那個人的樣貌,他防備心很重,準備得也很充足,很輕易就能夠全身而退……他穿着一身黑袍,帽子遮住了臉,我認不出是誰。”鄧布利多說,“也許是湯姆。”

“不是。”我果斷地否認了他的猜測,但并沒有多加解釋。我可太清楚裏德爾的作風了,再說,那股力量……我擰了擰眉毛。

會是他身邊的食死徒嗎?

我越想越覺得奇怪,但我很快就把這些暫且抛諸腦後。

“在你昏迷不醒的這段時間,我查到了那個被盜走的東西,是神秘事務司的一把‘鑰匙’。”鄧布利多告知了我這件事。

“一把鑰匙?什麽鑰匙?”我疑惑地問。

“那并非是真正意義上的鑰匙,艾斯莉,只是他們管那個叫‘鑰匙’……我并不能了解到全部,神秘事務司的工作過于特殊。”他說,“但我可以帶你去看一看。”

我在鄧布利多的帶領下通過電話亭進入了魔法部神秘事務司,跟着他走入一個光線昏暗的房間,房間中心凹陷,形成一個巨大的石坑,大約有二十英尺深。石頭臺階環繞着整個屋子,如同石凳,一級一級逐漸下降,每一級都很陡峭,就像是階梯教室。

石坑的中心是一個凸起的石臺,它的上面立着一個拱門,看上去很古老,破爛不堪,我不禁奇怪它居然還能立在那裏不倒下來。拱門四周沒有牆壁支撐,一幅破破爛爛的黑色窗簾亦或者是帷幔挂在上面,盡管這裏空氣冷冷的,沒有一絲風,可它卻在輕輕地擺動,仿佛是剛剛被人摸過。

它呈現出一種神秘的美感,我情不自禁地走近,甚至想穿過去一探究竟。我似乎還聽見拱門裏面有人在竊竊私語。這種感覺……很像我看到地獄之門時的感覺,那些奇怪的聲音幾乎如出一轍。

“別靠近它,艾斯莉。”我在鄧布利多的提醒中醒過神來。

“這是?”我訝異地問。

“我不知道。”他誠實地回答道,“但是神秘事務司研究它的人員如今已經全被調動到了其他地方……因為他們失去了‘鑰匙’,便無法再進行探查……或許他們以後會想到其他方法,至少暫時,這裏已經算是廢棄了。”

“那個‘鑰匙’,有什麽關鍵的作用嗎?”

鄧布利多沒有立即回答我,而是不知從哪裏拿出一片鮮綠的葉子,把它丢向帷幔。帷幔擺動着,把它吞噬其中,那片葉子再也沒有從拱門出來。

“我猜測,那‘鑰匙’是能夠連通內外兩個世界的關鍵。‘鑰匙’丢失,進入其中就無法再回來了,沒人知道另一邊是什麽地方……”

“有沒有可能,是地獄呢?”我輕聲道。

如果靈魂接近隕滅是進入地獄的一種方法,那麽這說不定也是方法之一……

我突然産生一個念頭,說不定我可以進入其中,或許就是第二次抵達地獄——這樣我就可以重新獲得通過八層地獄的機會。

但是鄧布利多似乎看出了我的念頭。

“一旦進入其中,與這個世界的聯系就會完全斷開……”他的話澆滅了我的希望之火,“我在那片葉子上施加了咒語,然而現在我已經感受不到我和它的絲毫聯系了。那還只是一片葉子,如果是個人……我們不得不考慮到最壞的可能性,假設那邊真的是地獄,人的靈魂和肉身都會一并墜入那裏,那樣就并非單單是靈魂踏入地獄那麽簡單了。很可能,你将永遠地消失在這個世界,再也找不到回來的路了。”

我渾身寒毛直立,趕緊退後了兩步。

我突然想到一種可能,也許裏德爾就是通過那個“鑰匙”第二次到達的地獄——當然,我不能夠确定我的想法,因為我不清楚路西法所說的“第二次”具體是在什麽時候。但如果我的猜測是對的,那麽有了第二次,那就還會有第三次、第四次,甚至無數次——

想到這,我驚恐地瞪大了眼睛。

萬一真是如此……我不敢細想。

若他真的抵達了第八層之後的“那裏”——那神秘的“永恒之域”,得到了他想要的一切,我難以想象會發生什麽。

我得要找到第二次機會進入地獄,來阻止這一切的發生。可是這個機會,又能從何而來呢?

我感到頭痛欲裂,一回去就倒在床上昏睡了過去,一直到第二天清晨。

戰争中的街道每時每刻都是不安全的。沒人會預料到什麽時候就會突然爆發打鬥,大部分人為此感到畏懼,躲藏在家中以求自保。街道上的行人少得可憐,而由于資源缺乏,盜竊搶劫等亂七八糟的事也頻頻發生,流離失所的老人和孩子倒是多了起來,我總能在一些隐蔽的街角或是巷口看到衣衫褴褛的流浪者。

原本繁華的街道如今異常蕭條,牆壁、地面上到處都是魔法造成的溝壑和缺口,誰都沒有那個精力去修複它們。

我走着走着,突然有誰拉住了我的衣角。我吓了一跳,下意識把手放在了魔杖把手上,然而轉頭一看,卻只是個七八歲的小男孩。他的臉上沾滿了灰塵,一雙澄澈無辜的藍色眼睛直直地盯着我,手上還有暗紅結痂的傷口。

我松了口氣,下一秒就意識到他大概是在向我索要什麽東西——可能是吃的,也可能是錢幣。我摸了摸兜,想掏出些金加隆給他,不過摸出來的只有跟鄧布利多聯系的那枚。我只好把它重新放回去,轉而翻開包裹,抓了幾枚塞到他手裏,然後笑着揉了揉他髒亂的頭發,拐進了巷子裏。

由于前一天晚上剛下過雨,狹窄的巷子裏有好多不深不淺的水坑,滴滴答答的聲音規律地響起,我吸了吸鼻子,竄進來一股淡淡的煙味。

我敏銳地捕捉到了一個和我的腳步并不重合的聲音。

我警惕地拿出魔杖,幾乎是同時,從後側方打過來了一道咒語,我很及時地用繳械咒與其對峙着,光芒充斥了整條巷子,我難以睜開眼睛,那股力量強大到令人發指,不出幾秒我的手臂就開始跟随着魔杖顫抖,咒語的交接點離我愈來愈近,我只能用雙手去穩定我的魔杖。

等我終于适應了這光線,我也可算看清了來人的面孔。

“湯姆·裏德爾!”我咬緊牙關努力和他僵持着,腳後跟實實地踩在地面,被推動着硬生生後移了幾寸,我幾乎快要站不穩仰倒下去,“你怎麽敢……”

這裏離魔法部并不算遠,我根本沒想到他竟然敢找機會攻擊我。

和我對峙的力量像是故意似的減弱了不少,我終于能夠騰出一只手,摸上衣兜,握住那枚金加隆,想要去觸發它,然而我很快就意識到了不對勁——那只是一枚普通的金加隆。

我不可置信地擡起頭,看見裏德爾的嘴角勾起了一絲意料之中的弧度,他的神情輕松得像是在和我玩一場游戲,當然,他勝券在握。

他身旁的空氣扭曲了一下,一個人影在我面前浮現出來——是剛剛那個小男孩,他在我難以相信的目光中開始變化、長高,最終成了蘭布西的樣子。

“怎麽可能!”再遲鈍此時也該知道我的東西被他神不知鬼不覺掉了包,蘭布西笑着擡起手,食指和中指正夾着一枚金閃閃的金加隆。

我的大腦急促地運轉着,我迅速排除了複方湯劑的可能性,因為他的變化太自然也太随意了,而複方湯劑并沒辦法控制變形的具體時間。

我從不知曉除了格林德沃之外還有其他巫師擁有這種随意改變外貌的能力——除了海因裏希,他的外形變化也是有一定條件限制的。

但是事實就這麽擺在我面前。

震驚之餘,我也明白了我一直都低估了他身邊這個忠實的食死徒的能力。

“無用的良善又使你吃了一次虧,艾斯莉。”裏德爾挑了挑眉毛,我的額頭冒出了些許細汗,可反觀他,倒依舊游刃有餘。

蘭布西上前一步,似乎想幫忙,不過裏德爾制止了他的動作。

他一步步走近,我被他逼得退後了數步,靠在了堅硬的石牆上,借助着牆壁的力量抵抗。

“不得不說,你的确一直在進步,從各方面而言……”他的語調平穩地落入我耳朵裏,“越來越有趣了,艾斯莉。我真的很想多陪你玩一玩,不過現在看來,也沒這個必要了。”

比剛剛強大了一倍的力量猛地湧出,撞擊在我無力的抵抗上,我的魔杖差一點就脫手而出,咒語被強行終止,我險些跌坐在地上。好在我反應迅速地用手撐着牆穩住了身形,毫不猶豫地動用了幻影移形,消失在原地。很可惜,剛剛消耗了太多能力,幻影移形限制在了很短的距離,我只能離開巷子,在街道上穿梭,盡量往魔法部的方向去,抱着鄧布利多恰好在附近的僥幸心理。

我狼狽地不停阻擋着他的攻擊——事實上我完全看得出他根本只是在消耗我,他的每一次攻擊都刻意收了幾分力量,而我又必須認真去抵擋,這使我升起一股被戲弄般的怒火,可是我毫無辦法。

我并沒有受什麽傷,卻幾乎耗盡了力氣,而我原本就受創未愈的靈魂使這一切雪上加霜,在最後一次幻影移形後,我眼前一黑,撲倒在地上,大口地喘着粗氣,汗水順着頭發滴落下來,手臂失控地抖動着,已然無力支撐我的身體。

整個過程中,裏德爾并沒有得到什麽好處,因為他的刻意收力,被我一道魔咒擊中了肩膀,鮮血順着破裂開的袖子流淌下來,不過他只是微微蹙了蹙眉毛,并沒有在意這種傷勢。

這種程度的傷,對他來說,可以忽略。

禁锢咒使我保持着半跪在地面的姿勢,他不緊不慢地走到我身前,緩緩蹲下身子,用魔杖尖端挑起了我的下巴,讓我與他對視。

這一次,我并沒有從他的身上感受到前幾次相遇時的那股冰冷殺意。

他看上去很冷靜,而人在做某項重要的決定時,通常也會産生這種短暫的莊重的沉默。

“我給過你機會。”他淡漠地開口了,“給過你一個安然度日的機會,但你不想要。”

我愣愣地凝視着他的雙眼。

“你想要什麽呢,艾斯莉。”他的眼神沒有泛起絲毫波瀾,他以陳述的語氣輕聲地問着,“你又得到了什麽呢。”

“裏德爾……”我想掙紮,但是我挪不動分毫。

他站起了身,俯視着我。

“結束了,艾斯莉。你輸了。”

陰影遮住了他眼底的光,他擡起了魔杖。縱使我曾多少次在腦海中想象過這種場景,但我從未真正意識到一件事,而我現在終于意識到了,可是一切都晚了——他真的會動手殺了我,他真的會這麽做。

與其說恐懼,倒不如說是一種貫徹心扉的苦澀與絕望——這次是真真切切的絕望,我終于感受到了——瀕死的絕望,即将死在愛人之手的絕望。可是我又怎麽會表達出這些呢?我的眼神,我的表情,我的肢體都無法把這種情緒流露出萬分之一。

我的眼睛一眨也沒眨,眼淚順着眼角滑落下來。

“再見,我的艾斯莉。”

肅穆的環境襯着他的低語,沒有任何輕佻的笑意,沒有嘲諷,沒有怨恨,也沒有遺憾。

像是一句再普通不過,卻又正式的告別。

他的魔杖對着我,我不敢看他,于是我睫毛顫動着,閉上了眼睛,等待着那句判結我一生的咒語響起,等待着無數次出現在我夢中的綠光透過我的眼皮,充斥我生命的最後一刻。

可是我并沒有立即等到這一切。

一秒,兩秒,就在我疑惑地睜開眼後的瞬間,剛剛重見天日的視線再次被一片漆黑覆蓋,随後我好像被誰圈在了懷裏,一陣天旋地轉伴随着空氣扭曲撕扯的聲響,我被幻影移形咒帶離了那裏。

于是,在我雙腳重新落在實地上時,我擡起頭,看見了那雙幽深的黑色眼睛。

他松開了環抱着我的雙手,我僵硬着任由他推開我,眼睜睜地看着他後退幾步,和我保持了一個禮貌又舒适的安全距離。

我聽見了從我口中無意識叫出的他的名字——

“奧賴恩。”

好久不見。

他像是作為回應似的恭敬地向我颔了颔首,從他深邃的眸子中,我看不到隐晦的情緒。

“我就送你到這了。”

他的話尾飄散在了空氣中,他最後看了我一眼,退後一步,轉過身,消失在了我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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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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