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第92章
等我醒來時,他已經不見了。
我試着推開房門,很快我就成功了,房門并沒有鎖。
諾大的房子裏我沒找到湯姆·裏德爾的身影。我下了樓,走到大門前,這次我卻并沒能輕易推開。面前的空氣浮現出一圈圈漣漪,像是一層薄膜,但戳不破,也看不見,它阻隔了內外的兩個區域。
我沒有再嘗試什麽。我乖乖回到房間,老老實實地等待他回來。
這個過程漫長而無聊,甚至有些痛苦。
每天,都是如此。
我逐漸發現,自己開始越來越期待一天裏為數不多的能夠和他待在一起的時間。
可是沒幾天,他回來的時候,身上開始帶了傷——我不清楚他到底去幹了什麽,而我也完全不知道該怎樣做。
我輕輕撫摸着他鎖骨下方的傷口,猙獰的傷口并不平整,我的手顫抖了一下,不敢去看。
“疼嗎?”我問。
他搖了搖頭。他的手覆蓋在我的手背上,平靜地注視着我。
他和我說,我其實是擁有治療能力的。
可是我的腦海裏尋找不出有關的記憶,我不知道怎樣控制它,當然,他也并沒指望我那麽做。
我看着他面不改色地自己處理了傷口,從始至終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我原本能夠治愈他,然而我卻沒能發揮出一丁點作用。
他似乎看出來了我的情緒低落。
他把我圈進懷裏,一句話也沒說,我伏在他身上,指尖在他的傷口周圍小心地打轉,希望能有什麽奇跡發生。
他安安靜靜地閉着眼睛,呼吸平緩到我以為他睡着了,他似乎很疲憊,因此整個人都處于放松的狀态。
不知過了多久,恍惚間,我的手指和他皮膚接觸的位置忽然散發出一點兒極其微弱的白光,于是他的傷口開始緩慢地愈合。我有些驚喜地看向他,或許這個恢複的過程有些過于漫長,他不适地蹙了蹙眉毛,睫毛顫抖着睜開了雙眼,但我沒有從他眼裏看到和我一樣的歡悅。
他好像并不在意我能不能夠使用我的能力,也不在意我究竟能不能幫得了他。他低着頭,手指輕摩我的下巴,猩紅的眸子晦暗不明,我覺得他并沒有在看我,而是在想着另外的事情。
“你為什麽每天都不開心呢?”我問。
“什麽?”他這才剛從游神的狀态中回過來。
“你好像每天都有很多事情,而且我也沒見你笑過。”
他沉默不語,也不予我回答。
“湯姆。”我把頭埋在他的頸窩,“我的記憶,有恢複的辦法嗎?”
他停頓了好一會兒,才緩緩開口:“你很在意這個?”
“我們之間的事情只有你一個人記得,這對你太不公平了。”
我的話尾在幾秒後才完全消散,然後他吻了吻我的頭發。
“我不在乎。”
我扭過頭,靜靜地望着窗外漸暗的天空,思緒飄飛萬千。我想我并不喜歡這樣,每一天都懷着對過去與未來的迷茫,我走不出這個房子,看不見外面的世界,能夠證明時間流逝的只有他。
我很喜歡他——哪怕沒有從前的記憶。
但這不是我想要的。
“湯姆,帶我出去走走吧。”我說。
他的臉色突然變得冰冷了不少,逐漸凝固的壓抑的空氣甚至使我感到一絲恐慌,但他的語氣還是一如既往的溫和。
“乖,待在這,哪也別去。”
我忍住了一股突如其來的強烈的不适感。
他對我一直都很好,什麽都很好。我不知道該如何正确地面對,或許對我來說,除了順從,沒有別的東西可以用來回應這一切。
可是,我還是不甘心一直這樣下去。
我瞥見了桌子上的一枚硬幣。我站起身走過去,拿走了那枚硬幣,然後重新坐到他身邊。我用商量的語氣說:“如果是正面,我就乖乖待在這……如果是反面,你就帶我出去……行不行?”
他坐直了身子,看着我沒有說話。
“行不行?湯姆?”我拽了拽他的手。
終于,他點點頭,算是同意了我的建議。我在将硬幣抛了出去,硬幣落在桌子轉動着,他的手指輕叩桌角,它可算停了下來,卻翻在了正面。
他帶着那種意料之中的眼神望着我,就像是在告訴我,不管我怎麽做,結果都一樣不會改變。
我的臉垮了下來,有些難過地看着那枚硬幣。我無法再開口争取什麽了,就連命運都不能眷顧我,我想我大概會在這裏待上一輩子。
“過來。”
我慢吞吞地坐過去。他直視着我的眼睛,像在思考着什麽。他示意我靠近一點,我順從地這麽做了。他很輕易地勾住了我的下巴,在短暫的遲疑後,他的手加了幾分力度,于是我的臉離他更近了些許,沒有前兆的,冰涼濕潤的唇就那麽不加任何試探地印了上來,而這次卻和最初的時候并不一樣,或者說甚至有些不像他——我從中感受到的只有熱烈的侵略性,他在克制,可仍然算不上溫柔。
我驚訝地睜大了眼睛,他離開了我,我在他的懷裏調整着呼吸,然後我看見了他在我面前張開的右手。
“反面。”他說。
我愣了幾秒才反應過來。我如同從籠中跳脫飛離的鳥,興奮和歡愉一瞬間彌漫上我全身的血液。我露出了一個可以說是非常開心的笑容,我的手臂勾住他的脖子,重新給了他一個完完整整的擁抱。
外面是傍晚時分了。他帶着我走過漫長的街道,直到鹹鹹的海風吹過我的頭發,他開始放慢腳步。天邊的夕陽紅得像火,雲層包裹着赤色的落日,一半已浸沒于水中。
他握着我的手已經被風吹得冰涼——我早該意識到這一點的,哪怕在溫暖的屋子裏,他的身體也很難讓我感受到什麽溫度。
所以我反過來握住了他的手。
我拉着他走到浪潮湧退的海邊,我的鞋尖已經開始潮濕,我擡起頭,遙望着水天相接處那半圓落日,它的顏色紅得發冷,流動的風中帶給我新鮮的空氣,我身邊沒有什麽是溫暖的,但這一切都很令我舒适,我閉上眼睛,任由海風吹動我的衣角、浸透我的衣服。
他不知道什麽時候脫離了我的手,我回過頭,他的雙手此刻分毫不露地隐藏在了衣兜裏。而在一閃即逝的剎那間,我看見了他的笑容。
可我在那雙眼睛最深處所能感受到的卻只是常人不該有的冰冷與空洞。
他那雙通透的眸子看着我,卻又好像在透過我看着另一方世界。
“湯姆?”我輕聲叫他。
他眯起了眼睛,那一點施舍般的笑容也很快消失了,他的眼底重新凝結了徹骨的冰霜,然後他轉過了身,他身後的空氣開始扭曲、變形,我看見了從其中走出的兩個陌生的人。
湯姆·裏德爾冷冷地盯着最前面那個留着濃密白胡須的老者,而後者卻皺着眉頭,目光轉移在了我的身上,藍色的眼睛中布滿了怪異的惑色。
“艾斯莉。”老者開口叫響了我的名字。我驚疑不定地轉頭看向裏德爾,然而他一點兒都不驚訝。
“眼線倒是不少。”裏德爾從嘴裏僵冷地吐出一句話。
“把魔杖放下,湯姆。”老者的語氣更像在勸導一個孩子,然而我從中聽到了些許不容置疑的警告意味。
或許也是這一點,讓裏德爾異常厭惡。
老者并不在意他的表情,他的目光很快從裏德爾身上離開轉向我,放緩了聲音,引導着我,“跟我們走,艾斯莉。”
我看向裏德爾,但他并不在看我,他的臉色此刻十分陰沉。
“艾斯莉。”那名老者再次叫了一遍我的名字,仿佛在喚醒我似的,可是我并不知道他是誰。我的腳下恍若生根,釘在地上。
“你做了什麽,湯姆?”他問。我看見他的魔杖在手裏捏緊了,有向上擡起的動作,我吓了一跳,拉住了裏德爾的手,下意識想要護住他。
“別……別傷害他。”我的手害怕地顫抖着,我從老者的眼睛裏看到了些許震驚,于是裏德爾的手在這個時候環上了我的腰,他對着那兩個人諷刺地勾了勾唇角。
“她看起來并不想跟你們走。”他淡淡地說,“那麽,有緣再見了,鄧布利多。”
那個老者并沒有攔他,裏德爾的身周浮現出濃重的黑色煙霧,眼前一陣令人暈眩的天旋地轉,等我的腳重新踩到地面,眼前再次恢複光明時,我早已跟着湯姆·裏德爾離開了那個地方,回到了熟悉的房間裏。
“那是誰,湯姆?”我驚魂未定地問他。
“敵人。”他惜字如金地吐出一個詞語,并不想多提什麽。
“他們會傷害你,是不是?”我感到了鋪天蓋地的恐慌,我不清楚我的恐慌來由,也許我害怕失去他,因為我的記憶裏除了他再沒有其他任何東西,我不知道離開了他我該怎麽辦,“他為什麽要讓我跟他走?你會出什麽事嗎?”
我死死地撰住他的袖子晃了晃,他這才把目光落在我的臉上。
“不會。”他把我按在懷裏,安撫似的撫摸着我的頭發。
“沒人能從我身邊帶走你。”我的耳邊傳來他低沉又缥缈如煙的聲音,“除了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