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沒想到我會晉級”

第14章 “沒想到我會晉級”

季珍接到随祎電話的時候正在客廳裏看春晚,女兒和即将成為前夫的丈夫緊挨着坐在一起,像是看什麽定時炸彈一樣盯着她的手機。

“喂?”季珍走到陽臺上。

随祎喊她:“姐。”

季珍立刻警覺起來:“什麽事?”

“你之前不是知道了嗎?”随祎說,“我找宣傳的事情,不是給我自己找的,你幫我個忙。”

季珍捏緊了外套,深吸了口氣做心理建設:“具體怎麽幫?”

随祎的眉心皺了起來,想了很久才開口:“白宴,你之前也提起過得,我大學的時候欠他一個人情,這次想幫幫他,你幫我找,剩下的事我自己來。”

初舞臺播出之後,随祎才意識到自己能做的事情很少,贊助商的投票需要有很多人幫忙掃卡,節目數據需要長時間在線巡邏,就連節目上了熱搜都需要宣傳公司進行引導,否則一切就像是只會短暫喧嚣的潮水,什麽都不能給白宴留住。

而他頂着自己的名字,大部分時候都寸步難行。

季珍嗤笑了一聲,說:“沒想到是這種事?多大人情啊?要這麽還?”

随祎沒回答。

“我給你問問。”季珍說完,話頭一轉:“不過我幫你這次,後面你也多給我面子,行麽?”

“好。”随祎沒什麽猶豫地答應了。

季珍遲疑了幾秒,還是說:“你和他具體什麽事能說嗎?我心裏有個底。”

良久,随祎有點艱難地開口:“大學時候的好朋友,之前我不太看好他來參賽,說的話不太好聽。現在看來節目效果還行,所以想拉他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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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都畢業多少年了,這麽多年都沒聽你提過。”季珍說得很溫和,沒有再追問:“你早些時候不幫他,現在要幫,人家樂意嗎?我怎麽覺得你是想一出是一出?”

随祎也想不通自己,積攢了一堆給自己的問題,來到島上的大部分時間他都想要靠近白宴,但理智回籠的時候又會告誡自己不能和白宴有過多接觸;一方面他覺得這個節目消耗白宴,另一方面他又希望從這個節目裏搜刮更多資源送給白宴。

他只能把這些無法解釋的情緒理解為自己的反複,以至于自己都嫌棄自己的詭異操作。

想不明白,越想越不明白,随祎放下手機,靠着椅背想再休息一會。

手機又震動了一下,小陳發來了一個巨大的文件包,文件名顯示是新一年的音樂企劃,後面咚咚咚地跟了四五個音頻文件,名稱都是新歌的demo。

小陳畢恭畢敬地給他發消息:随老板,新年好,開工了。

随祎反應過來,長達一個月,只需要輕輕松松錄綜藝、商業站臺的假期結束了。

休息室的門被人推開,統籌拿着對講機探了半個身子進來,小心翼翼地說:“随老師,錄制開始了,您這邊準備一下?”

随祎朝她颔首,整了整衣服站起來,不緊不慢地往演播廳走,一邊從她手裏接過幾個厚厚的灰色信封。

《Only2019》第一次淘汰的錄制很倉促,陳小龍直到開機前一秒還在抱怨諸事不順,緊接着又盯住監視器。

随祎上臺之前已經拆開了四十個淘汰選手的名單信封,反複掃視了三遍才确認裏面沒有白宴,他想起白宴提起節目不太有精神、和發表宣言時候截然不同的樣子,心裏有點複雜。

“第三十五名,他是訓練二十小時的勤奮第一,是想要走到最後的白宴。”簡安妮手扶着胸前,對着話筒念出白宴的名次。

“恭喜白宴,來舞臺中央。”主持人遞給他一個話筒。

白宴有些詫異的表情在監視器裏格外明顯,編導面不改色地往他的臉上推近了一些。

主持人問:“有什麽感想嗎?”

白宴像大多數時候那樣,頓了頓沒有說話。

“随便說點什麽就行。”主持人捂住話筒,提示白宴。

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到他的身上,白宴抓着話筒驀地有點緊張,好像意外地感覺到了一些存在感,意外的還有些不錯。

“沒想到我會晉級,”白宴誠實地說,“謝謝大家。”

導師們的臉上沒什麽變化,白宴甚至感覺說唱導師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簡安妮撥過話筒,說:“小白,你進步很大哦,繼續努力,希望能欣賞到你的舞蹈。”

身後的大屏幕上在輪播白宴的練習照和舞臺海報,把每一個日期都填滿,強撐着用來克服疲憊的精神好像忽然放松了,白宴在座位上微微晃蕩着腿,頗輕松地看完了整場錄制。

随祎像剛才一樣坐在他面前,背挺得很直,看起來好像個沒有感情的機器。

錄完後采的時候,執行導演像是大發慈悲地告訴白宴可以去一趟便利店,還主動把手機還給他:“不過,名次要保密!”

白宴拿了手機剛走出大樓,就發現咕咚像準備突襲一樣躲在門邊的灌木叢裏。

咕咚沒抱電腦,朝白宴招招手。

“怎麽了?”白宴覺得她的表情有點凝重。

咕咚氣鼓鼓的:“白老師,我們邊走邊說。”

“我真他媽就無語了。”咕咚罵了一句,“導演組腦子有坑,拖拉機開過去都會翻車,賽制改了不告訴我,先告訴宣發組,現在整個劇本要重來了。”

白宴沒消化出太多信息,只好沉默地走着。

“可能這就是外包編劇吧。”咕咚自憐自艾,“白老師,我跟你長話短說,因為粉絲募集的事情,後面的半決賽開始不能再讓粉絲投票了,所有投票都在今天晚上截止了。”

比賽結束了?白宴蹦出一個荒唐的想法。

“所以我們之前說的,讓你展現好哥哥人設的劇本,作廢了,現在!”咕咚口氣嚴肅。

“很好。”白宴點點頭。

“我們現在去讨論一下,然後晚上我再修改劇本,好嗎!”咕咚把一包蛋黃酥放在白宴的手裏,“走走走,我們去會議室。”

擠滿了人、熙熙攘攘的便利店在十幾米開外亮着燈,從容而穩定。

二零一九年最後一天,春晚帷幕緩緩落下,關于《Only2019》的最大變故在平靜而壓抑的跨年中終于到來。

白宴開始察覺到異常是在淩晨三點鐘,咕咚一邊推着眼鏡一邊删删減減地敲字,表情很木。

“要不然明天再改吧?”白宴指了指咕咚的黑眼圈。

“不行不行,明天就來不及了。”咕咚有些魔怔地碎碎念,“明天就要宣布取消投票和only卡了。”

“什麽?”白宴打了個哈欠,沒有聽清。

咕咚像是考慮了很久,才合上筆記本,小聲說:“白老師,我跟你說,你別跟別人說。”

“嗯。”

“明天節目組會宣布取消比賽投票,號召粉絲解散後援會,然後宣布後續晉級規則和only卡使用方法。”咕咚猶豫地說:“有可能大家都不看了,也有可能節目都不播了。”

“那是好事啊!”白宴心想,但還是沒開口澆滅咕咚的滿腔熱情。

“如果告訴我的是最終版本,那節目肯定是沒救了!”咕咚很痛苦地撓了撓頭,“後面的晉級都靠場內和場外的導師,每輪淘汰每個導師有一張only卡可以保送一個人進決賽!之前投票投得死去活來根本就沒有意義!到底為什麽要改賽制!”

白宴看着她,好像在試圖感受一些憤怒。

“到底為什麽要讓我們改賽制!這個是世界上到底還有沒有人在意秀粉的心情啊!”咕咚憤而撕開一袋新的蛋黃酥,“為什麽到現在才告訴我!編劇沒人權嗎!”

“你別太生氣了。”白宴幹巴巴地擠出一句安慰。

“我氣死了!白老師,按照我們之前定的劇本,你肯定是可以圈粉無數,然後一路爬到決賽圈的,這樣子的話根本就行不通了!”咕咚的表情有些無奈。

“為什麽大家都想我進決賽?”白宴有些不解,好像周圍所有人都在催促他,趕緊往前走,快去決賽圈。

咕咚向他投來不太理解的眼神:“當然是希望你好……好吧,雖然我是作為編劇,很希望我負責的選手能多一些舞臺,但是大部分關心你的人,都希望你進決賽吧,畢竟這是一件好事。”

白宴試圖理解她解釋裏不太相關的幾件事,怔了怔沒有反駁。

春節的氣氛并沒有給新的一年帶來太多希望,白宴作為重點選手被迫和真人秀編劇一塊熬起了夜,好像在一同等待天亮後的結局。

咕咚像其他節目工作人員一樣,滿臉充斥着茫然和焦躁,電腦屏幕裏叮咚一聲,節目整改的文件包從群裏彈了出來,宣布了最終答案。

“白老師……”咕咚看着認真地研究了一會,嘆了口氣:“only現在好像是在選秀,你好像參加了選秀,但實際上沒有。”

文件包的最後一張是關于only卡的使用方式,only卡的外觀已經設計好,用樣機展示了實體的效果,放在介紹頁面的最左側。

“每輪淘汰賽導師可以使用一張only卡保送一位選手進入下一輪?”小陳趴在副駕駛上,用手機浏覽最新的錄制方案,“之前怎麽沒有看到這個內容?”

十分鐘前,随祎交給她一個新的小號和價值十萬塊的新年紅包,接着在時鐘還沒跨進新一年時提出了一個新的要求:幫白宴對接宣傳商和粉絲後援會。

小陳花了一會時間才理解老板的意思,接着頻頻點頭:“原來找宣傳是這個事!珍姐都跟我說了!”

“我們是不是要簽他啊?把他和小易一起推出去?”小陳收了十萬塊,情緒很亢奮,天馬行空地猜測。

随祎看了他一眼,臉上沒什麽表情:“不是。”

“哦。”小陳及時地閉上嘴。

“就是幫個忙。”随祎沒忍住,有點掩耳盜鈴地補充道。

小陳露出很負責任的表情,點點頭。

除夕夜裏,市區的機動車道整潔而靜谧,如同無人進入的烏托邦,勾勒着樓群的燈帶像是流淌在建築外立面的星光。

随祎捕捉到一些陌生的字眼,坐直了身體,問她:“only卡是什麽?”

“就是說加了一個環節,導師可以在每一輪保送一個選手進下一輪。”小陳低着頭看手機,有點疑惑:“為什麽要加這個環節啊?本身就那麽多投票了,把節目搞得這麽複雜?小易肯定沒啥問題,随老板你可以保送另外兩個?不過這樣保送好嗎?到時候會被罵黑幕吧?想不通……”

像之前每一次一樣,節目帶給他不太良好的感覺的時候,随祎都會下意識地切到只用來關注白宴的小號,看看網絡上又發生了哪些事。

後臺堆積的私信和季珍的消息一起彈了出來。

第一條私信來自系統,提示他舉報的五個賬號被核實進行過辱罵和人身攻擊,已經被禁封。

第二條私信是白宴的一個小粉絲轉給他的節目組官方內容,點開看到一張白底黑字的公告,聲明為了保證節目質量,《Only2019》從六十強開始取消粉絲投票環節,以導師和專業評審團的打分內容作為晉級标準。

第三條私信是袁圓發給他的鏈接,一個八卦小號在認真地爆料,說Only後續的比賽都是導師給通關卡,易聖卿大概率會o出道了。

節目粉絲的問號和髒話占據了很多篇幅,滿城風雨即将要落下的樣子,随祎沉着臉,點開季珍的消息。

“only賽制改了,後面你的保送卡都留給小易。”

“節目照常錄制,下個星期錄創作真人秀,你記得多cue小易。”

車子路過一個減速帶,颠簸了一陣,緩緩駛入地下停車場。

随祎看了一眼車窗外的水泥牆面,光禿禿灰撲撲的,他忽然在這一旦而摧的錯覺裏,理解了白宴的順從和消極。

他好像為白宴折騰了很多,但最終什麽都沒能帶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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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定谔的選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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