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你為什麽對我這麽好”
第29章 “你為什麽對我這麽好”
趕在化妝之前,随祎背好了錄制節目的要點,小陳在邊上露出了滿意的微笑,頗有點威脅成功、小人得志的感覺。
她和随祎都熬了一宿,兩個人看起來臉色都不好,小陳在心裏盤算了一下今天造型師的技術,安心了不少。
随祎其實不太累,或者說一直處于極度亢奮的狀态裏,他的記憶力和理解能力忽然變得格外敏感,腦海裏不同的事紛亂地跳動着,一會是寫新歌的時候,一會是白宴的樣子,不知道燒退了沒有。
他在略快于平時的心跳裏完成了所有工作,然後很配合地坐在椅子上,仰着頭等上妝。
小陳靠着行李箱在一邊等他,備用手機在口袋裏瘋狂震動,随祎從後視鏡裏看她,嘴角翹着。
“老板,你能別這麽笑嗎,有點恐怖。”小陳經過昨天義務司機一事,完全放開了膽子和随祎說話。
“……”随祎收起笑。
季珍每日例行的電話撥了過來,随祎心情很好地接起來。
“……你們已經在現場了?”季珍吃驚地問,“這麽早?昨天我看小陳群裏改簽了,是怎麽了嗎?”
“怎麽了?”随祎忽略她的問題。
“哦,是這樣,今天下午你錄完采訪如果還早的話,去一下only的粉絲見面會,小易也會去,還有另外兩個選手。”季珍的情緒聽起來已經恢複不少:“在市中心那邊,我沒跟節目組說死,你看要是來得及就去一下,不剩多少時間了,小易這邊你上心一點,真的得記着點,你別不把我的話當回事。”
“知道了。”随祎聲音沉了一點,回答她。
“還有,你上次給你那個老同學找到宣傳,前幾天結算了,我直接從你這個月的錢劃了,賬單發你的郵箱裏了,你有空看…算了,就是跟你說一聲。”
随祎心裏那點亢奮的小因子又跳了幾下,說:“好,謝謝珍姐。”
季珍像個啰嗦的家長,又逮着新專輯和易聖卿“唯一”出道的事情說了好久,才打着哈欠挂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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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陳抱着他的外套,滿臉震驚地看着他,猶豫了許久才說:“老板,你是不是還沒跟珍姐說,新歌要重做啊?”
随祎愣了愣,用表情告訴她答案。
小陳露出很痛苦的表情,從手機裏翻開商務部給她同步的日程表,随祎新歌的發布日期已經被排在了五月三日。
“不用五月三日。”小陳喃喃自語:“等下期節目播了,你們就能聽到新歌了。”
白宴唱的,小陳面無表情地想。
随祎的手機叮叮咚咚地跳出兩三條消息,提示賬戶被扣了三十幾萬,一條帶着加密鏈接的郵箱提示跟在後方。
随祎伸手點開其中的一個文檔,裏面整整齊齊地排列着白宴這個月的宣傳總結,密密麻麻的表格裏寫着各項數據,幾個折線圖很穩健地往上爬升。
這些數字和線段像是磚塊和灰土,一點點建立起白宴在這個網絡中的基礎。
休息日結束的時候,選手管理給整個宿舍區來了一次大掃除,之前被藏在各種縫隙裏的手機和平板都被翻了出來。
白宴的床底裏也有一支不知道是誰的手機,選手管理有點無奈地收了起來,嘆氣道:“真的不知道收手機有什麽意思。”
自從實現了手機自由之後,選手呆在練習室的時間驟減,大部分時候會在寝室裏玩手機或者是在休息區聽歌。
助教的舞蹈課連續空場好幾次,執行導演忍無可忍地來宿舍區趕人,白宴被一個不太熟的選手拉去練習室,成為今天為數不多的學生之一。
助教的年紀很輕,看起來不比大部分選手大幾歲,很貼心地給他們開了教學視頻,又真人示範了幾遍,才讓大家自行練習:“這個是總決賽的時候可能會用到的舞蹈,建議大家好好學。”
白宴學着他的樣子轉了個身,被自己的左腳絆了一下,助教投來很無奈的眼神,走上前把他的手臂和背部掰成正确的樣子。
“老師,你來教教我!”白宴前面的紅頭發的選手語氣像是撒嬌,揮了揮手吸引助教的注意力。
助教調整好白宴的姿勢,走過去扶住他的肩膀:“往下沉一點。”
“老師,這個舞是出道的時候跳的?”紅頭發語氣試探。
助教漫不經心地敷衍:“可能吧,反正學着沒錯,總歸會有鏡頭的。”
“老師不要說得這麽凄涼,我會哭的。”另一個選手說到。
白宴感受到了練習室裏突如其來的沉悶,放下了雙臂,像是有點疲倦地站着休息了一會。
助教一邊掰着面前人的背部,一邊在練功鏡前觀察整體的動作,不太在意地說:“做明星這種事情,還是要有點底子的,沒投入的話大家運氣都差不多,是吧?”他說完,從鏡子裏看了白宴一眼,表情有點微妙。
莫名其妙接收到一個問句,白宴有點尴尬地站在原地,不知道應不應該再把身體拗成之前奇怪的樣子,幸好沒等他糾結完,助教就喊了解散休息。
他走到練習室的角落裏,很自然地融入背景牆,拿出手機,袁圓給他注冊了小號,白宴平時都用這個小號看內容。
他劃了幾下,全都是随祎今天早上從一輛商務車上下來的、從各種角度拍過去的照片。
白宴打開幾張大圖,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關注了好多随祎相關的內容,他習慣性地點進随祎的超話,像是之前幾天那樣,點了個簽到。
随祎超話裏的內容像是永遠不會停止更新,置頂的科普帖子像是雜志那麽厚,白宴已經保存下來,偶爾會看一小段,每行字後面都會帶着別的鏈接,可能是一小段視頻,也可能是幾張圖片,他每次都點開看完,也看了大半段。
在這些鏈接裏的随祎近乎神奇,和白宴記憶裏的随祎大相徑庭,但剝開燈光、舞臺效果、配樂和臉上的妝容,又好像和那個随祎沒有什麽區別。
他看得有點入神,粉絲群裏有人發了新的預告鏈接,是今天晚上only2019的粉絲見面會,海報正中是随祎一開始的定妝照,白宴動了動手指,給幾個在群裏上蹿下跳粉絲的評論點了個贊。
今晚送到演播基地的盒飯少了半箱,執行導演不再拿着擴音器喊人,整個宿舍區的競賽氣息已經消失得一幹二淨,抱着友好結束的心态,導演組組織大家一起在大廳觀看今天的直播。
在過去兩個月霸占了所有投票榜單前三名的選手穿着制服站在鏡頭前,臺下是一群艱難控制着自己表情的粉絲。
白宴覺得三十幾個人的大廳安靜了許多,在靠近電子屏的位置坐了下來,盒飯裏是整個春季都沒有變過的菜色,他很熟稔地挑起香菇油菜裏的小青菜。
升降臺上又開始不要錢似的噴幹冰,随祎穿着套剪裁很奇怪的西裝,從幕後走上來。
白宴盯着他看,感覺随祎鼻子上的陰影很奇怪,像是落筆很重的油畫,他看了一會,低頭扒了口飯。
主持人是江浙滬地區做直播很有名的一個女生,現場有些煽情的氣氛被她帶偏,剛聊了兩句就開始自由發揮起了問答游戲。
随祎的呼聲明顯比其他三個人高,主持人把他安排在高腳凳上回答問題。
“随祎導師,這段時間做導師辛苦嗎?”主持人問。
随祎笑了笑,說:“他們比較辛苦。”
主持人把話筒依次送到選手的嘴邊,易聖卿和羅堯都像是個小迷弟一樣,對着鏡頭放了兩輪随祎的彩虹屁。
李修傑撐起個笑,看起來情緒不是很高,想了想才說:“對老師教了我很多,很感謝他。”
分鏡頭推過來,随祎笑了笑沒說話,他想了一會才記起這個人,常年制霸舞蹈組和說唱組,除了初舞臺點評,随祎幾乎沒有和他說過話。
“那下面是死亡問題了啊!”主持人翻了一張手卡,輕聲問:“随導師覺得,三位選手裏,誰目前的表現最讓你滿意?”
“我都很滿意。”随祎眼睛也不眨地說:“就是他們對自己太嚴格了,老是對自己不滿意。”
“是這樣嗎?”主持人默許了他的敷衍,又示意并排站着的選手拿起話話筒。
羅堯率先舉起自己的話筒,支支吾吾地複述了幾遍随祎的原話,笑得很憨。
易聖卿表情很麻木地站着,不太像拿起話筒的樣子,随祎看了他一眼,說:“下一個問題吧。”
主持人拿起一張新的卡片,問:“臺上三位選手裏,随導師最期待哪一位選手下次的表現?送上一句祝福吧!”
随祎像是想了一會,揚了揚下巴:“小易同學,下一場要表現得更好,我相信你有無限的可能。”
屏幕裏臺下的觀衆池爆發出很響的喊聲,透過音響傳進了演播大樓的大廳裏。
白宴沒什麽表情地聽完最後一個問題,把筷子戳進盒飯裏,一股腦地丢進桌子邊上的垃圾桶。
随祎剛結束直播就感覺眼皮直跳,雖然按照他的生活态度,不存在迷信這種習慣,但他還是有點不好的感覺。
小陳跟在他身後往停車場走,手機像是裝了永動機,叮叮咚咚地響個不停。
随祎瞥了眼她的屏幕,看見南珠公關組專門服務他的聊天群接連不斷地跳着紅點,小陳的臉色看起來很嚴峻,手指飛快地點開一條條消息,每一條都是不存在。
随祎停下腳步,皺着眉頭問她:“怎麽回事?”
小陳不留神,差點撞到他的背,猶猶豫豫地說:“就是早上有個選手直播,現在都是一些黑你的帖子,在安排删了。”
随祎嗯了一聲,過了會才問:“直播說什麽了?”
小陳忸怩了一會,吞吞吐吐的:“就是說你和白宴關系不好,現在你和白宴是大學同學的事被扒出來了,還是一個班。”
“而且你之前在節目裏還說你和他不認識,大家都說你火了給老同學穿小鞋,陰陽人。”小陳挑了幾個關鍵詞,說完又趕緊表忠心:“當然,我知道老板你對白宴不要太好,全天下你對他最好了,好嗎?”
随祎臉色不變地看她一眼,很從容地從口袋裏拿出手機,上臺的時候小陳幫他調成了靜音,此時堆積了十幾條消息。
除了季珍平時沒什麽人聯系他,除了幾條系統提示以外,剩下的消息都在白宴的對話框裏。
随祎的眼皮加了個速,跳得更厲害了。
他點開對話框,發現白宴給他發了十幾條标題咋咋呼呼的鏈接,都來自于不同平臺,看起來像是自己粉絲的作品。
視頻內容千篇一律,都是些和随祎合作過的新人采訪,或者是些剛複出的、年紀有些大的歌手,中心思想都在說随祎這個人如何如何好,在合作中多麽多麽照顧自己。
剪視頻的粉絲用粗的字體做了結尾,寫到:“随祎絕世大好人!讓我們一起說!謝謝随祎!”
随祎面無表情地逐一看完視頻,甚至記不起裏面有些人的名字。
他忽然想起什麽,把聊天記錄往上翻了幾頁,看到白宴給他留的最後一句話:“你為什麽對我這麽好?”
地下停車場冷清而肅靜,風一點點灌進不太實用的薄外套裏,随祎站在遠離秦皇島一千多公裏的城市中心區,忽然感覺無比貼近大學時候的白宴。
大概這個人還是和大學時代一樣,喜歡舉例,喜歡科普,喜歡搜集信息,然後找到規律。
随祎對着手機笑了笑,感覺三十個小時連軸轉的疲憊忽然湧了上來。
“小陳。”随祎的聲音有點啞,“你看看白宴那邊,有不太好的東西,也幫他處理下。”
小陳從埋頭苦幹裏勻了個眼神給随祎:“好的,老板。”
“還有。”随祎徑自拉開了後座的車門,“only下一次錄制是什麽時候啊?”
小陳爬進副駕駛,對着空氣翻了個隐秘的白眼:“下個星期二,下個星期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