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隔年外婆七十大壽,年底宋月堯還是回了一趟國。
外婆住在梁市鎮上的老房子裏,雖然在鎮上,但梁市作為一個準一線城市,經濟發達,就算在鎮上,娛樂是少些,但生活已十分便利。四年前外婆小中風,宋月堯也回來了一次,出資改造了老房子,鋪設了地暖,請了位不住家的家政阿姨,外婆沒有推辭欣然接受了。
梁市機場太小,沒有國際航班,宋月堯在海市降落,先在季林的房産落腳,買了些營養品才開車庫裏的車去了梁市。驅車兩個半小時,在日落前到達,外婆還在附近的活動室打麻将。
壽宴已經辦過,宋月堯特意錯過了正日才來,但忘記了今日是除夕。外婆留他吃晚飯,他借口約了朋友出去玩回絕了。外婆也不逼他,拿出青麥汁和面,搓了些白綠圓子,讓宋月堯帶回去。
“明天早上不要睡懶覺,初一下圓子吃,知道啊!”老太太年輕的時候也做了很多農活,手很粗糙,宋月堯給她買過許多保濕的護手霜,老太太嫌麻煩不肯用。
宋月堯的手被她握在手裏拍了很久,宋月堯手嫩,覺得刮着疼。他說:“好呢,我知道的。”
他上了車,催外婆快進去吧。外婆按在他放下的車窗上,摸了摸他的頭,放低了聲音說:“有空也去看看你媽……母子兩個能有什麽仇呢……”宋月堯笑了笑不作回答,要說什麽愁與怨,他認為自己是沒有的。
宋月堯習慣開快車。之所以經常去滑雪,也是沉迷那種稍微有些失控的速度感。
除夕的晚上,高速車很少,他開到超過130碼,導航不斷警示他超速了。車子是別人的,他不想給季林惹麻煩,才将速度降到了120碼。
回到海市,已經馬上要零點了。這間大平層公寓有江景,江邊海關大樓的鐘樓很漂亮,亮着彩燈,會敲鐘報時。宋月堯很小的時候住過附近的酒店,那個大鐘從前是用西敏寺的鐘聲,現在不知為何已經換成了別的。
今天敲完鐘就開始放煙花,震得公寓的落地窗都在晃動。他洗了澡想看會兒電視,但煙花的爆破聲太吵了,完全聽不見電視裏的人在說什麽。
他有些煩躁,想吞兩片左洛複去睡覺算了。翻了一遍行李,發現自己好像沒把藥帶回來,頓時煩躁加倍。開了外賣網站,果然沒處方買不到這個藥。
窗外煙花響個不停,他有些坐立難安,在屋子裏找了一圈,連酒也沒有。站在窗邊看煙花亮又滅,掐得自己手心都快破了,終于還是決定穿了外套下樓去外面的便利店買一些酒喝。
站在玄關的時候,手機震了一下,是洛飛薄發了信息來:新年快樂呀!
這個少年總是有事沒事的跟自己發消息,像一個定點的節日提醒機器人。
宋月堯穿好了鞋,門在身後咔噠關上。他盯着手機屏幕一邊等電梯,站到電梯裏以後,他回了:新年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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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便利店逛了一圈,買了一瓶威士忌,買了一包藍駱駝。
洛飛薄又發了信息來:和家人一起看春晚了嗎?
家人?宋月堯坐在便利店的速食臺前用店員贈送的塑料打火機點了煙,深深的抽了一口。旁邊的玻璃上就貼着室內禁止抽煙的标識,但半夜已經沒有其他客人了,店員忙着理貨并沒有制止他。
他回:沒有。
對話頁面顯示洛飛薄一直在輸入,他回:你還在溫哥華嗎?
宋月堯抽完了一根煙,點了第二根,回他:在海市。
“我馬上也要去海市!”洛飛薄打字似乎很快,緊接着又發了一條:你是海市人嗎?回來過年嗎?
便利店的門因為店員在卸貨,進進出出的一直響。宋月堯抽完第二根煙,将煙裝進口袋,拎着酒往回走。手裏還拿着手機,冷風吹得手發僵,按在屏幕上似乎都沒有知覺,他告訴洛飛薄:不是。
洛飛薄三個字頂在頂端,宋月堯看了一會兒,關起屏幕放回了口袋,小跑進了公寓大廳,等電梯上樓。
出了電梯,洛飛薄的信息又發過來了:你有其他安排嗎?要不要出去玩?
宋月堯把手貼在地暖上取暖,他看到落地窗上自己的影子,覺得自己的動作有點可笑。收回了手,盤坐在溫熱的大理石上,回複:太冷了,不想出門。
對方好像又停住了。宋月堯坐了一會兒,起身去廚房找了一個杯子,裝了許多冰,重新坐到地上倒酒喝。
手機震了一下,在地上挪動了半公分。宋月堯解鎖看信息:這邊有新開的室內滑雪場的,一起去玩嗎?
“沒帶板。”宋月堯的冷淡很明顯,但對方契而不舍,說雪場都有得租的,但宋月堯不穿公共的雪鞋,對方只好作罷,又問宋月堯待幾天,什麽時候回去,要不要一起吃飯。
少年的目的很明顯了,宋月堯不是傻的,一味的拒絕想必已經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他是極讨厭這種暧昧不清的試探,換做平常早拉黑處理,也不知是看在洛飛薄年紀尚小長相又可愛的份上,才容忍了他三不五時發來的無意義信息。
他告訴洛飛薄自己很快回去了,其實還沒買回程的機票。季林也要回溫哥華,但在國內還要耽擱幾天,宋月堯準備等等他,到時候一起飛。
這裏廚房一片空白也不方便做飯,好在附近就有成熟商圈,找個地方吃飯總是易事。進商場上手扶梯的時候看到了門頭很大的一間樂高旗艦店。
他對樂高并沒有特別狂熱,但搭樂高是非常好的打發時間的項目,不太枯燥又無需花費太多腦力,在溫哥華的家中有不少他搭完的成品。他在這家店發現了之前發售時沒有搶到的千年隼,他糾結了一下,因為這套體積太大,就算買了要帶回去也很麻煩,但他拍了張照發給樂衷樂高的朋友,朋友之前也沒搶到,讓他幫忙買下,回頭來取。
洛飛薄還在為千年隼的價格猶豫不決,就看到店員搬起了包裝去了收銀臺。他有些遺憾的看向收銀臺,認出了買單的人正是宋月堯。
宋月堯一時間沒認出他來,畢竟少年人還在成長,而且他換了發色,染成了棕色,順眼了很多。
店裏只有一架千年隼了,而且店員說全國就剩他們家還有這一架。宋月堯已經答應了朋友并且付了款,“抱歉,不能讓給你。”
洛飛薄本來也沒做好要買的決心,擺手說沒事。問宋月堯吃過飯沒,恰好他也還沒吃,無論如何要請宋月堯吃飯,兩個人吃飯總比一個人吃飯選擇多,宋月堯點了頭。千年隼有些分量,宋月堯擡得吃力,洛飛薄接過去,幫他搬到了車裏。
挑了家網評很好的日料店吃飯,洛飛薄在禮貌範圍內表露明顯的殷勤,宋月堯莫名覺得他有些可愛,果然高顏值總是占優勢,如果不是宋月堯的長相,洛飛薄大概也就是道歉賠錢結束,要不是洛飛薄有張幹淨面孔,宋月堯也不會鬼迷心竅給他自己的聯絡方式。
男孩還是很腼腆,有顯而易見的緊張,宋月堯先找了話題問了幾個問題他才打開話匣子講起來,給宋月堯簡述了自己的出道經歷。他是初中時參加直滑輪比賽被星探發現,他那時文化課成績就不怎麽好,他兩位母親覺得可能以後讀書也未必有起色了,還不如試試別條出路,于是同意他14歲就去了日本做練習生。
“那你現在多大?”
“快19了。”
那就才成年。宋月堯意義不明的點點頭,洛飛薄試探問他,“你呢?”
宋月堯看起來是比實際年齡年輕,但怎麽看也肯定比他年長的,“大你八歲。”
洛飛薄在心裏算了下,沒料到他會比自己大這麽多,本來以為至多大三五歲,以為他還在加拿大讀書。
“你看起來挺年輕的……”
雖然26歲年紀本來也是年輕,可畢竟比起18,已經可以分在兩個年齡層。宋月堯就當他在誇自己,說:“你也顯小,還以為你沒成年。”
“你幾月生日啊?”
“8月。”
“我也8月!”洛飛薄很驚喜,問宋月堯具體是幾號,沒想到他們生日只隔一天,宋月堯是9號,他是8號。“我們以後可以一起過生日。”
宋月堯是不辦生日派對的,時至今日,只有季林一個人會在他生日時送一份禮物,說一句生日快樂。但面對少年一句天真的随口之言,他沒理由當真,只扯了扯嘴角,傾刻忘記。
飯後送了洛飛薄回酒店,宋月堯一個人費了好大的勁才把千年隼搬回了公寓。夜裏收到季林的信息,問他去不去蘇城,今年宋瑕星也回來了,他們和宋笑青一起準備去日本玩,叫宋月堯一起。他沒有答應,直接買了最近一班回溫哥華的機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