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時值農歷新年,宋月堯想了一圈還是回了一趟海市,再開車去梁市看了一眼外婆,吃了中飯就走。回海市的路上收到洛飛薄發信息問他新年在哪過,他還是要到海市錄節目,問他今年還在不在海市。

宋月堯原本可以随便用什麽理由搪塞的,但不知什麽緣由,實話告訴他自己還在海市。洛飛薄立即表示想來找他玩,正好他有一部參演的電影剛剛上映,想約宋月堯一起看。

宋月堯應了他,按他給的地址到酒店樓下時洛飛薄還沒出來,等了一會兒才看到有個人戴着鴨舌帽從酒店大門走了出來,看到了馬路對面宋月堯的車,揮了揮手,朝他跑過來。

小男孩總是要好看不要溫度,宋月堯看他只在薄衛衣外套了件棒球外套,貼身穿的牛仔褲還是破洞的。海市冬天少雪多雨,溫度不算太低,但十分濕冷,一旦刮大風,更是冷得出奇。

僅僅只是穿過馬路的一分鐘路程,洛飛薄就被凍得打寒顫,宋月堯看他露在外面的膝蓋都凍紅了。

“你的頭發……”洛飛薄上了車立刻就注意到了宋月堯的發型。

“剪掉了。”

宋月堯的頭發不僅剪短了,其實還染了黑色,使他看起來更加年輕了。

“哦…這樣也挺好看的。”

宋月堯又看了他兩眼,懷疑他是不是有什麽偏好,譬如是特別喜歡長頭發的人。但宋月堯什麽都沒問,也沒有解釋剪掉頭發的原因,帶着些若有似無的笑意繼續開車。車裏開了座椅加熱,不多時就熱了起來。洛飛薄已經買好了電影票,宋月堯就按導航往電影院所在的商場去。

在地下停車場停了車,宋月堯忽然想起自己在片場遇到的長槍短炮,問洛飛薄只這樣戴個帽子沒關系嗎,會不會被拍。他說沒關系,自己也不紅,基本出門不會有人認識自己。

前一趟電梯滿載,他們等了下一趟,電梯門打開,乘客魚貫而入,很快又塞滿轎廂。他們被擠到最裏,宋月堯不習慣和陌生人靠這麽近,皺了一下眉頭,被洛飛薄拉了一把,将他拉到最角落裏,擋在他身前,替他阻隔了人群。

宋月堯挨他很近,看到他脖子裏貼着的透明隔離貼,除了香水散發的雪松味,沒聞到他的信息素。

他們到的還早,電影還有一個多小時才開場,影院的附近有一排娃娃機,宋月堯等洛飛薄取票的時候站在其中一臺前,看裏面盜版的皮卡丘。

“你要不要玩?”洛飛薄問着,也不等宋月堯回答,直接在一旁的換幣機上換了硬幣,抓在手裏讓宋月堯玩娃娃機。

“我不會的。”宋月堯擺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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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有什麽不會的,你就随便抓好了。”洛飛薄替他投了幣,娃娃機立刻響起了音樂,宋月堯在他的指導下抓了兩局,果然都落空。

“你看,我就說抓不到的。”宋月堯不想玩了,把手插進了外套口袋裏。

“我給你抓。”

洛飛薄沒怎麽多想的,将抓着硬幣的手朝宋月堯伸了伸,意思要他拿着錢,宋月堯只好将手拿出來。他的手要比洛飛薄小上許多,只得兩只手捧着那堆硬幣,硬幣很涼,也很重,宋月堯嫌硬幣有點髒。

洛飛薄一枚一枚的投幣,抓了好幾次都掉在洞口,宋月堯說算了,不然換一個機器玩,他也不是非要這個。

“娃娃機有概率的,盯着一臺機器玩的話更容易抓到。”洛飛薄專注于抓皮卡丘,把臉貼得離機器很近。機器裏有轉動的燈條,宋月堯站在旁邊,很近的看他聚精會神的表情。

少年人皮膚好得似是假的,明亮的燈照得他白的透明。他的眼睛不算大,雙眼皮窄窄的,盯着玩具的眼神,看起來還像個小孩子,不過他本來也還是個小朋友。

最後一個硬幣被洛飛薄從他掌心拿走,宋月堯垂下了手,想說抓不到就算了。

但洛飛薄愉快的小跳起來,“抓到了!”他側身彎下腰去将機器裏的皮卡丘取了出來,在那麽不到兩秒的時間,帶着滿臉的笑意看宋月堯,将毛絨玩具舉到了宋月堯面前。

宋月堯覺得很奇怪,很奇怪洛飛薄洋溢的快樂,很奇怪自己的心跳快了兩拍。他有些呆的接過了皮卡丘,吶吶地說“謝謝”。

“你還想要哪個?”

洛飛薄準備再去換幣,宋月堯拉住了他的手臂,說不要了。

“一個就夠了。”

“哦,好。”

因為宋月堯不怎麽笑,氣氛就有些冷下來。洛飛薄拿手機看了一眼時間,說差不多快檢票了,問宋月堯要不要喝東西。電影院的櫃臺只有汽水賣,宋月堯說太甜的他不喝,也不吃爆米花。

洛飛薄想了一下說:“買奶茶給你喝好不好?那種純奶加茶的,不加糖,不會很甜的。”

宋月堯覺得他總像在費力讨好自己,不想太拂了他的興,便說:“好啊。”

洛飛薄就又揚起笑意,看了大廈的指示牌,帶宋月堯坐扶梯去下一層買奶茶。

奶茶店應該是很紅的牌子,有很多人排隊,洛飛薄在軟件上看菜單,問宋月堯想喝什麽。宋月堯有些散光,看不清奶茶店的電子菜單,便湊到洛飛薄的身邊,挨他很近的一起看手機。

“我沒喝過,你喝什麽?”他劃了一下洛飛薄的手機,沒聽到洛飛薄的回答,擡眼看他,看到他躲開了眼神,耳朵有些發紅。

“我也沒喝過。”洛飛薄舔了一下嘴唇,将手機放到宋月堯手裏,“你挑啊,我都可以,喝熱的好了。”

“那我喝這個招牌了,你呢?”宋月堯不想挑,偷懶選了招牌,洛飛薄說他喝一樣的,變成宋月堯用洛飛薄的手機點單,他的手機是小額免密的,宋月堯點了确認後系統就自動付款成功了。

宋月堯一只手捏着皮卡丘的尾巴,棉花很有彈性,他在手裏玩了很久。洛飛薄總是不好意思看他,他就故意盯着洛飛薄,盯到洛飛薄忍不住問他怎麽了。

“你嘴唇起皮了。”宋月堯說。

“啊?哦……有點幹……”洛飛薄又舔了一下嘴唇。

宋月堯從口袋裏掏了一支潤唇膏出來,是那種擠的凝膠包裝,“你塗這個啊。”

洛飛薄好像受了驚吓,又或者是驚喜。他眼睛瞪大了一分,愣了兩秒才接過去,開了蓋子擠了一些膏體在手指準備抹。

“髒啊。”宋月堯拍掉了他準備上嘴的手,“剛才摸那麽多錢。”他将潤唇膏拿了回來,擠了一些在管口,“直接塗啰。”

潤唇膏的塑膠斜面貼在洛飛薄唇上的時候,他的臉不受控制的紅了,手心都在出汗。宋月堯很仔細的給他塗了一圈,塗得他的嘴唇亮晶晶的,然後好像什麽都不察覺的,從他手裏拿過蓋子轉上了蓋,問他:“怎麽?熱啊?早知點冰的了。”

“102號……”洛飛薄聽到小喇叭裏在喊,“我去拿。”

宋月堯看他擠進人群,在吧臺取了飲料,回來說:“上去吧,要開場了。”

他走在前面上扶梯,宋月堯站在低一階的地方,将潤唇膏塞進了洛飛薄的外套口袋,洛飛薄并無察覺。

放映廳裏人很滿,洛飛薄買在倒數第三排的最邊,宋月堯靠走廊坐。開場之前,洛飛薄替他給奶茶插吸管,将奶茶遞給宋月堯的時候碰到了他的手。宋月堯的手很涼,洛飛薄覺得自己被燙了一下。

放映廳裏的空調很熱,宋月堯的手也被奶茶焐得發熱,電影很無聊,他有些昏昏欲睡,幾次掙紮後還是合上了眼皮,捏着皮卡丘的尾巴倒在洛飛薄的肩頭。

少年貼了腺體隔離貼,聞不到他的信息素,只聞到一些商業香水的尾調。他睡得朦朦胧胧,手上卸力,差點把奶茶打翻在地上。洛飛薄很及時的接住了,替他放在座椅的杯座裏。

他可能一直在看自己,宋月堯想。他覺得自己醒了,又好像還在做夢,挪了挪身體,又坐低半分,将臉挨在洛飛薄的手臂上,持續的閉着眼睛。

電影散場前亮起的燈光才把宋月堯叫醒,他睡得面上泛起薄紅,奶茶冷掉了,他拿起喝了一口。他沒有選好糖分,奶茶是默認的全糖,非常甜。但人好像就是喜歡吃甜的東西,多巴胺得到滿足,他就覺得心情變得愉快。

随着人群出影院的時候,兩個人挨得很近,宋月堯還捧着奶茶,所以沒有機會可以碰到手。洛飛薄問他吃不吃晚餐,宋月堯說好啊,洛飛薄就提議吃火鍋。

宋月堯很多很多年沒有吃過火鍋了,覺得這樣的冷天吃一次火鍋是很好的,但大廈裏的兩間火鍋店都要排長隊,預計要兩個小時後才有空位。

洛飛薄說換別家,宋月堯就覺得今天非吃不可,“不如去家裏吃。”拉了洛飛薄去底層超市買食材。

晚餐的時間,直梯等了兩趟都沒擠進去,便改去坐扶梯。一層層轉下去,大廈裏放着新年的賀歲歌曲,中庭的顯示屏播着紅色的廣告,顯得非常喜慶。

宋月堯取了一輛購物車,先去找火鍋底料。

“你有沒有買過?我不知道哪種好點,你吃不吃辣啊?”宋月堯的貨櫃前看了一圈,回頭問洛飛薄意見。

“我不太吃辣,我們可以吃鴛鴦的。”

“我也不吃辣。”宋月堯拿了菌湯的,問洛飛薄可以不可以,他說好。

轉去冰櫃拿肉,各種都拿了一些,又拿了不少蔬菜。洛飛薄拿了一捆香菜,又拿了一捆蓬蒿,宋月堯皺了一下眉毛,被洛飛薄看見了。

“你不吃香菜啊?”洛飛薄問,宋月堯點點頭,說他兩種都不吃,洛飛薄很不解,說:“香菜這麽好吃為什麽不吃。”

“你不覺得香菜有一種臭蟲的味道嗎?”

“哪有!”洛飛薄覺得他說得太誇張了,“那你吃不吃大蒜?”

“大蒜可以。”

“洋蔥呢?”

“也可以。”

“生姜呢?”

“可以。”

洛飛薄又問了很多蔬菜的名字,一直問到快到收銀臺,宋月堯才說:“都可以,小朋友。”

沒有一個小朋友喜歡被人叫作小朋友,所以洛飛薄也反駁了,“我成年了。”

宋月堯點點頭,笑說:“好。”

買單的時候,宋月堯等着付款,讓洛飛薄去裝東西。少年理東西很有條理,将購買的商品妥當的裝在塑膠袋裏,分了兩袋,一袋是凍肉和飲料,一袋是蔬菜。

去停車場只有等直梯,洛飛薄還是不着痕跡的用自己的身體擋了個小小的角落給宋月堯。轎廂裏嘈雜擁擠,洛飛薄雙手都提着塑膠袋,被推得站不穩,被宋月堯扶住了手臂。

“我來提一個吧。”

宋月堯要去接他手裏的塑膠袋,洛飛薄沒有空間動作了,宋月堯的手都握住了塑膠袋的把手,但他還是提着不肯松。

“沒事,我來拎。”

他只比宋月堯高一點,對面站得太近,幾乎要感受彼此的呼吸。宋月堯低了低頭,視線又落在他隔離貼上,透明的隔離膜大概貼得久了,随着動作都有些皺邊了。他小心的聞了聞,除了轎廂裏人群的異味,就剩下少年身上殘留的香水尾調。

他突然好奇起洛飛薄的信息素來,到了停車場直接問了他,“你能不能讓我聞一下?”他看洛飛薄瞪大了眼睛,補充道:“信息素。”

洛飛薄正在開車門的手僵住了,宋月堯覺得這樣純情的反應很好笑,好像自己在調戲他。等他坐進車裏故意伸手去碰他後頸,洛飛薄反射性的躲開了。宋月堯保持着傾身的姿勢,“你不會真的是O裝A吧?”

“我不是!”洛飛薄紅了臉,猶豫了一下,還是主動揭掉了隔離貼,車裏很快就彌漫起辛香料的味道。

宋月堯被嗆了一下,下意識的捂住鼻子,他沒想到洛飛薄的信息素會這麽具有侵略性。

“你好辣。”宋月堯如實陳述,雖然聽起來有些奇怪。

洛飛薄把隔離貼重新貼起來,對着宋月堯欲言又止。宋月堯松開手又聞了一下,空氣裏漂浮的肉桂與山奈的樟木香比較明顯,還有一些其他說不出來的香氣,有些苦,又很暖。

宋月堯是蘋果味的,是那種常見的,最便宜的佳麗果的味道,雖然擁有這種信息素的人其實非常少。他們兩個的信息素混合在一起,像某種剛出爐的面包。

洛飛薄開了些車門,氣味很快散掉了。宋月堯啓動了車子,開了空氣循環,車載香氛的味道很快蓋過了他們的味道。

車子開出停車場的時候天開始下雨,好在車子可以直接開到地下,并不影響他們。

宋月堯沒找到移動電爐,拿了個琺琅鍋放在島臺的電磁竈上煮鍋底。洛飛薄不太會做家事,宋月堯看他洗菜都費勁,讓他去一邊等吃。其實火鍋最簡單,等鍋底滾了,涮菜就行。

菌菇湯很鮮,就算忘記買調料,吃起來也很不錯,宋月堯吃到撐,覺得肚子要炸了,停了筷子去開酒,開了瓶度數較低的餐後甜酒讓洛飛薄陪他喝。

“這個你還沒拼啊?”洛飛薄發現千年隼還原封不動的擺在客廳的牆邊。

要這個樂高的朋友一直沒有回國,宋月堯自然沒有機會交出去,他看洛飛薄喜歡,突然決定不要讓給別人了,問洛飛薄要不要搭。洛飛薄自然求之不得,坐在地上開了箱,說明書都是用線圈裝訂。

宋月堯坐在一邊幫他分零件。不知道是因為洛飛薄年紀小比較敏捷,還是他本身擅長做這種游戲,他拼樂高拼的也很快。他們拼了第一盒零件,喝完了一瓶酒,宋月堯躺在地上撐着頭看他搭,漸漸就變成枕着胳膊,後來不知不覺就睡着了。洛飛薄給他蓋毯子的時候他醒了過來,洛飛薄還被吓了一跳,舉着毯子蓋也不是走也不是。

宋月堯揉揉眼睛問他幾點了。

“快一點了。”洛飛薄看了手機。

“哦……”宋月堯爬起來,走到窗邊,窗外大雨磅礴,玻璃上水霧一片,只能看到遠處高架上隐隐的路燈。

“那你怎麽回去……”宋月堯回頭問,他喝了酒不便開車送他。

洛飛薄說可以打車,說着拿手機出來約車。但不知是太晚了,還是雨太大,等了快半個小時都沒有車接。

宋月堯說了算了,“你在這睡吧。”

于是領洛飛薄去客房,拿自己的T恤和家居褲給他暫穿,告訴他洗衣房在哪,讓他洗漱完可以把衣服洗烘了明天穿。然後回房,倒頭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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