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洛飛薄還要去另一個城市錄節目,本來昨天就該跟經紀人一起走的。

早上起來的時候屋裏很安靜,房子很大,他不知道宋月堯住哪間房,就給他發了個信息,告訴他自己要走了。宋月堯被手機的提示音吵醒,看了眼信息的內容,裹了晨袍推門出去,洛飛薄在玄關穿鞋,聽到他的腳步聲擡頭向他道別。

“我要走了……”

“哦……”宋月堯往門口走了幾步準備送他。

他還沒醒透,臉上還戴着朦胧的睡意,“這麽早……”才6點出頭,天還不太亮。

“嗯,等一下要去機場。”洛飛薄穿好了鞋,看了眼手機,約車軟件上還沒司機接單。

宋月堯打了個哈欠,問他幾點的飛機。

“9點。”

那時間也不多了。或許是因為過年,網約車的司機都回家過節了,洛飛薄的訂單一直沒有人接。宋月堯怕他趕不上飛機,還是換了衣服準備送他。

先送洛飛薄回酒店退房拿行李,反正都已經出了門,幹脆就把他送到機場。

他常年失眠,睡眠質量也不好,起得太早,整個人都有些恍惚。海市的冬季清晨總彌漫着薄霧,時間太早,街邊的店都開沒有開,想買一杯能喝的咖啡都難。

洛飛薄在軟件上找了一圈,終于在沿途找到一家即将開始營業的咖啡館。宋月堯亮着霧燈停在路邊等洛飛薄下車去買咖啡。那家咖啡館的咖啡意外的好喝,宋月堯習打開紙杯的蓋子,咖啡的香氣就立刻四溢,拿鐵的奶沫打得細膩,咖啡豆油脂豐富,就算是外帶的咖啡都拉了個周正的愛心。

他湊着喝了半杯,熱熱的咖啡因終于啓動他的身體,綿密的奶沫留在他的上唇,他對着後視鏡自己用手指擦幹淨了,低下頭放紙杯時又和洛飛薄的視線撞在一起。

男孩的偷看顯而易見,宋月堯偏要明知故問,“怎麽了?”

“你的頭發有點翹。”

“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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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月堯故意對着後視鏡檢查,要看看是不是男孩拙劣的借口。後視鏡的可視範圍太窄小,宋月堯調了幾個角度都沒看到什麽翹起的頭發。

“沒有啊。”

“這裏。”

洛飛薄伸了手,捏到宋月堯的發尖,在耳朵靠後一點的位置,一小縷頭發,可能是被枕頭壓翹了。宋月堯沒有再向後視鏡确認,直盯着洛飛薄,盯得他耳尖發紅,縮回了自己的手。

車裏的氣氛半溫不火的,飄着咖啡的焦煙味和牛奶的軟意,還有宋月堯信息素的酸澀,與一個幹淨清新的洛飛薄。

宋月堯什麽也沒說,轉了方向盤跟着導航上了高架。霧很快散了,高架上的車也漸漸多了起來,宋月堯開車一直很猛,一路超着車将洛飛薄送到了機場。他坐在駕駛座等洛飛薄下車取了行李箱,見他又繞到副駕駛外敲了敲玻璃,他放下車窗,少年揮了揮手,說“拜拜”。

“拜拜。”

少年一轉身,宋月堯就升起了車窗,駛離了送客平臺。到了上班時間,高架開始堵車,宋月堯的煩躁幾乎是一躍而起,他皺着眉頭打開了車窗吹冷風,點了根煙抽,風吹得煙燃得很快,煙灰來不及聚攏,被風吹散,飄的車裏都是。

宋月堯走的時候地毯上還散落着樂高零件,家政阿姨來打掃衛生的時候十分為難,只好将它們小心挪開,吸完塵再回歸原位。

溫哥華的別墅可以遙望史丹利公園,晴天的時候海灣波光熠熠,宋月堯站在卧室的陽臺就可以看見。而他卧室樓下的那個小小的泳池,無論晴天下雨,總是一片蔚藍。春天要來了,青紅相交的楓葉偶爾落下,像一片小船自由漂浮在寂寞池面。曾在這裏躍起浪花的人魚少年不知去向。

宋月堯是知道洛飛薄行蹤的,少年總是三不五時向他報告自己的行程,在哪部連續劇裏演了男三男二,又去哪裏參加了綜藝,不紅但稍顯忙碌,問宋月堯今年的生日要在哪裏過。原本宋月堯沒有計劃,照往常留在溫哥華随便季林來或不來,洛飛薄說想過來找他玩,順便一起過生日。

順便——如果飛一趟十幾個小時待三天算順便的話。

不過因為電影的音軌出了點問題,宋月堯在八月初回了一趟港島補幾軌錄音。片子已經粗剪完畢,陳銳文問他要不要先看一遍,宋月堯拒絕了,他還是不太想看自己演戲的樣子。在片場陳銳文喊了NG,他也只聽陳銳文講戲,聽他說怎麽改,而不願意去回看自己在鏡頭裏的樣子。

陳銳文問過他為什麽,宋月堯說不為什麽。陳銳文說他在鏡頭裏真的特別美,宋月堯永遠不為所動,說你滿意就可以。好像這個電影只需成就陳銳文即可,他作為男一號只是完成一項工作,不作其他期望。陳銳文有時也思考,覺得可能就是宋月堯這種态度,才有特別的氛圍。但他對着機器一幀一幀看宋月堯,又覺得他還有很多沒被挖掘出來的部分,他像一座冰山,只把自己的一個角浮在水面上。

洛飛薄跟到了港島,宋月堯已經結束了工作,開着車去接他。他想起自己到港島,照理說4歲時的記憶不應該有這麽清晰,但他就是記得,那時機場還不在赤鱲角,還被稱作爸爸的那個人帶他去看飛機極低的轟鳴着掠過九龍城。後來啓德機場停飛了,現在聽說赤鱲角的觀景臺也停用了,他還記得跟母親離開港島那天,也是黃昏,海面的落日美得不應存在于分別。

少年拉了個很大的行李箱,出來的時候宋月堯沒看見他,靠在車邊看手機,等他站到面前出聲才認出來。少年大概還在長身體,和幾個月前見面時相比似乎又變了模樣,不知頭發又換了新色還是長高了一些,等他笑開了臉宋月堯才找到一絲熟悉。

回市區時正好吃晚飯,宋月堯讓他先看菜單挑菜,随後叫了服務員來用粵語熟練交流。

“你的粵語講得好像很好。”洛飛薄幾乎聽不懂粵語。

宋月堯點頭,“我在港島長大的”

洛飛薄很吃驚,因為宋月堯的普通話講得也幾乎沒有口音。

“4歲來的。”宋月堯解釋道,“普通話是後來學的。”

“那你在這裏是住家裏?”洛飛薄吃蝦餃,含糊不清的說話。

宋月堯搖頭,“季林的房子。”他看洛飛薄表情變了一下,但也沒有多解釋,“我家以前在元朗,你知道元朗嗎?”

洛飛薄點頭,說:“有賣老婆餅的地方。”

宋月堯笑,“你也知道啊?你小時候也看港劇嗎?還以為你們都不懂了。”

“我媽媽們會看。”

“你訂酒店了嗎?”宋月堯食量不大,吃不多久就飽了,放下筷子靠在椅背上抽煙。他的關節纖細,捏着濾嘴用食指扣煙灰的動作總是特別好看。

洛飛薄的視線随着升起的白煙飄蕩了幾秒,咽下了口裏的食物才說“還沒有”。

“那你要住酒店還是住我那。”

宋月堯問得自然,少年卻像是陷入了思考,握着筷子停頓了一會兒,才猶猶豫豫的說“你那吧”。

宋月堯不太管他,只點點頭當應允,吃的差不多了,叫來服務員遞上現金買單。時間還早,本來準備帶他去崇光百貨買東西,沒走幾步就看到賣老婆餅的老字號。宋月堯很多年沒有吃過了,問洛飛薄想不想嘗,洛飛薄說好,就加入了排隊的隊伍。

港島夏夜的氣溫還很潮熱,宋月堯裝作無意,将手臂貼着洛飛薄的手臂又很快分開。少年的皮膚比他熱,似乎被他的體溫涼了一下,偏過頭看他,宋月堯佯裝無辜眼神問他怎麽了。

少年紅着耳尖指了指隊伍,“……馬上到我們了。”

宋月堯走到前面替他買餅,買完拉着洛飛薄到一邊,“老婆餅燙的才好吃。”他拿了一個剛出爐的給洛飛薄拿着讓他趁熱嘗,問他好不好吃。

洛飛薄點頭,說挺甜的。宋月堯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咬在洛飛薄咬過的地方。

“我就吃一口。”宋月堯說,洛飛薄嘴邊有酥皮的殘渣,宋月堯擡手替他撥幹淨,“走吧,剩下你帶回去吃。”

洛飛薄臉上還殘留宋月堯手指帶來的酥麻感,感覺自己被通了電。他拎着提袋跟在宋月堯身後,聞到宋月堯身上細微的蘋果香氣,有些酸,使人喉頭滾動,渾身發熱。

原本還想多逛一會兒,但在商場樓下遇到記者認出了宋月堯,宋月堯被閃光燈照得眼前發白,只好帶着洛飛薄開車離開。好在洛飛薄反應快,記者沒拍到他的正面,他及時用鴨舌帽擋住了臉。

“被拍到沒事嗎?”洛飛薄是有偶像包袱的,雖然公司沒有明令禁止他們談戀愛,但被拍到就是大麻煩。

“沒事。”宋月堯無所謂,他既不是偶像也不算大明星,沒有什麽商業價值記者都未必會報。而且只是逛個街而已,一條八卦誰會在意。“和朋友逛街很正常啊。”

洛飛薄放下了臉上的鴨舌帽,放在大腿上,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他坐相很乖巧,雙腿并攏着,牛仔褲的破洞露出的兩個骨感膝蓋上還帶着些不知怎麽留下的擦傷。

在家無事,宋月堯教了洛飛薄最近新學的調酒喝法。先将一瓶烏龍茶喝掉一大口,再将一整瓶小酒版百利甜倒進去搖勻,即可得到一瓶成人奶茶。但是百利甜太膩了,宋月堯喝不了兩口就留給洛飛薄,自己在冰箱拿了冰鎮啤酒接陳銳文的電話。

狗仔的消息傳得快,陳銳文很快來揶揄他,問跟他一起的人是誰。宋月堯裝瘋賣傻,用口型和手勢告訴洛飛薄可以先自便,陳銳文八卦起來沒完沒了,果然又繞到別人身上,說了些即将曝光的圈內秘辛。

洛飛薄洗完澡出來發現宋月堯似乎睡着了。冰鎮啤酒的易拉罐立在地磚上,液化出一圈水漬,他的一條手臂垂了下來,虛虛落在地面上,沾到了一些水。洛飛薄做賊一樣的挪近,小心翼翼的碰了碰宋月堯的手指,也沾濕了自己的指尖。宋月堯毫無反應,洛飛薄心頭撞鹿,傾身往前,有一股酸甜果香刺激他的味蕾分泌唾液,飛快的貼過他的唇,聞到一絲百利甜的奶香。

宋月堯在下一秒睜開了眼睛。他“唰”地一下擡起眼皮,一瞬間似乎有股殺氣,洛飛薄半蹲着被盯了個措手不及,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宋月堯躺在沙發上,維持着原本的姿勢,一瞬不瞬的看着洛飛薄,看不出喜怒,只盯得洛飛薄寒毛豎起。

地上的那攤積水不知受了什麽力的吸引,往洛飛薄的方向蔓延流去,停在他的指尖,掩飾他手心的汗。

宋月堯在考慮要不要戳穿他,告訴他自己根本沒有睡着,再問他心裏在想什麽。但是洛飛薄的眼睛瞪得太大,仿佛受了驚吓,可能不是一個戳穿他的好時機。所以宋月堯坐了起來,靠在沙發扶手上,語氣平常的問他:“怎麽了?”

“沒…沒什麽…”

洛飛薄終于反應過來手心的濕意,轉過頭抽了紙巾擦地上的水。

“他們說現在樓下有記者在等。”宋月堯站了起來,走到窗前望了望,但樓層太高,也望不到門口。他站了會兒,扭頭問洛飛薄,“不如我們出國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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