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23
Poppy看宋月堯一個人靠在窗邊看手機，沒聊幾句就進房間拖了一個行李箱出來。
“Poppy，麻煩你送我去機場。”
他買了最近一班飛溫哥華的航班，時間已經非常緊了，Poppy開車不算快，上高架前宋月堯讓她換了位置，在交通法規的限制內用最快的方式駕車，她抓着安全帶坐在副駕膽戰心驚。
別墅久無人居，泳池的水被放幹了積了一些落葉，花園裏的紅繼木孤單的明豔着。他叫工人來清洗了泳池重新續上水，接着是連續的晴天，站在二樓的陽臺望見遠處海灣波光粼粼的海面，耀得他晃了眼。
十一月下旬工人來送杉樹時跟宋月堯閑談，往年都是他來送樹，前兩年沒接到訂單還以為這裏的住戶搬走了，宋月堯才恍然自己已經兩年沒回來了。
他去商場買了新的裝飾與彩燈，今年的樹似乎比往年的矮一些，他墊了個椅子慢悠悠的裝飾。洛飛薄連農歷除夕都排上了工作，要去參加首都臺直播的春節晚會，這種級別的晚會宋月堯作為一個外籍，在現在這種敏感的大環境下是沒資格受邀的。Mary替他接了海市的跨年盛典，所以他過完聖誕還得回國一趟，洛飛薄當然也會去，不過參加完跨年就要趕飛機，未必有機會能說上話。
溫哥華今年暖冬，一直沒有下雪。季林平安夜的晚上來了別墅，宋月堯依舊烤了一只火雞，開一瓶香槟與他共飲。
他們坐在餐廳裏，餐桌是長形的，他們隔坐得有些遠，頭頂的水晶燈璀璨而幽暗，為了儀式感，餐桌上還點着蠟燭，燭光搖曳，甚至看不清對方的面孔。
宋月堯喝完了最後一口香槟，歪撐着腦袋問季林：“聽說宋笑青要結婚了。”
“嗯，已經搬去英國住了。”季林表情一如既往的平和，大概是當慣了好人竟有些自欺欺人的替人幸福的笑容。
“嗯……”宋月堯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發出意味深長不懷好意的長音，他将上身探了探，從燭火裏露出臉來，直視着季林：“那豈不是見不到了。”
“偶爾總要回來。”季林站了起來，走去起居室看今年的新樹。
宋月堯聽他左顧而言其他的說：“今年的樹是不是矮了點？”
“季林，你的願望落空了嗎？”他放下水晶杯，靠到椅背上，空氣裏的暗流湧動着，吹熄了燃得最高的那根蠟燭。
我們的願望都要落空了呢。
聖誕樹上挂滿了金色與紅色的彩球，散發木頭香氣的松果，彩帶紮的蝴蝶結，一圈一圈纏繞的彩燈，樹的頂端還固定了一枚會發光的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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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林似乎特別喜歡那顆星星，他個子又高，伸手就能夠到樹頂，像逗弄什麽活物似的，用手指一個一個撫過星星的尖角。
宋月堯再開了一瓶酒，起身關了起居室的燈，坐到聖誕樹下。樹上閃爍的彩燈在水晶杯上反光，他忽然思考起往年的那些雲杉樹後來都去了哪裏。
那些雲杉樹在新年之後被丢進垃圾桶裏，最後是不是都被碎成了木屑，壓制成了什麽廉價家具，被很多人作為過渡勉為其難的購買，擺在暫時的租屋內毫不愛惜的使用，被鑰匙刮掉了漆，被煙蒂燙出黑疤，在主人賺夠了錢買了新屋之後，就毫無留戀的被丢棄了。
“你怎麽不貼腺體貼了？”季林忽然問。
宋月堯茫然的擡起頭，樹上的彩燈和地上的香薰蠟燭朦胧的光襯得他的臉沒那麽殘酷，反而溫柔起來。
“有點過敏。”他回來後去買隔離貼，誤買了有特殊香氛的，使他腺體周圍的一圈皮膚都起了紅疹。
屋裏燈光昏暗，聖誕樹的彩燈照在酒杯與玻璃窗還有光潔的大理石地磚上，有一種流光溢彩的旖旎假象。
他坐在樹前，閃爍的燈，襯得他猶如夢幻，他偏了一下頭，不知道是喝多了，還是因為感冒，聲音有些沙卻依舊很冷淡，對着季林問：“怎麽了？”
季林對宋月堯說：“許願啦。”
“聖誕節都可以許願的麽？”
“我說可以就可以的。”
“那我就祝小季可以心想事成。”宋月堯仰頭喝了一大口酒，高腳杯的底座叩擊在大理石上，發出尖銳的摩擦音。
“Merry Christmas。”季林說。
“Merry Christmas。”宋月堯躺平在樹前，彩燈閃得他眼花，但他沒有閉上眼睛。他将雙手輕覆于自己胃部，覺得自己現在的樣子應該非常安詳。他看到樹頂那枚亮着的好看的五角星，覺得它很亮，亮得自己眼睛很酸。
他躺了很久，差點要睡着，直到屋外的風吹得玻璃發出一聲輕響才爬起來，站在窗邊看屋外的游泳池。泳池裏的水被風吹得湧起了波浪，燈照着它，有樹葉落到了水面，像幾艘無依的孤舟，随時會被浪潮掀滅。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下的雪，草地都全白了，只有泳池還藍着，像一片不真實的海。
“你的信息素和聖誕節特別配。”季林坐在沙發裏望樹頂的星，宋月堯反手碰了碰自己的腺體，輕聲反問：“是嗎？”
“嗯。”
宋月堯懷疑他被國內聖誕節營銷洗了腦，坐回樹前不置可否。
“Goodnight。”
季林的酒量很淺，半瓶香槟就夠他抵消時差，在午夜來臨前準時回房入眠。
“Goodnight。”
宋月堯坐在樹前坐到半夜，手邊的香薰蠟燭燒到了最尾。
蠟燭是買彩球時在商場一并買的，導購小姐推薦說很适合聖誕節，是熱紅酒的香味。她殷勤的點燃了讓宋月堯試聞，奢侈品牌的香氛蠟燭就算是人工的香味也調配的非常高級，宋月堯仿佛聞到了陳年黑皮諾，随着蠟燭燃燒的熱度，隐隐散發的還有辛香料的暖意，讓他立刻想到了洛飛薄。
所以他買了一個最大號的蠟燭。
但是蠟燭再大號也有燒完的時候，融化的燭淚淹滅了最後一點燭芯。火光熄滅的一霎那飄起一股白煙袅袅升到半空，纏繞了幾秒，最後在眼前憑空般的消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