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入夜, 米安拉着徒為要一起睡。她說自己只要個法座入定就行,都被人輕描淡寫推了。
反正,她對和人同睡一張床也沒那麽抗拒, 點頭。
床榻寬敞, 兩個人躺着中間還有好大的空隙, 所以說是魔神的女兒,住的地方比她見過的都要高級。
沒什麽可聊的,徒為戒備心強又是個社交廢物,米安不說話她是不會主動開口的。
寂靜漆黑的空間裏,一時只有呼吸聲, 直到米安忽然道:“徒為, 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什麽?”
“你的嫂嫂……我不是說我, 是之前那一個,她是什麽樣的人?”
徒為一頓,反應過來。
段修遠和鳳千藤的那段道侶佳話修真界無人不知, 米安當然不可能不知道。
“是世界上最好的人。”她模棱兩可地答,說的倒是真心話。
米安笑道:“比你阿兄還要好嗎?”
她哥當然也好, 但終究性質不同, 而且也不是只屬于她的。
鳳千藤就是最好的,她現在可以确信地跟人說。
“是嗎……你們難怪是兄妹。”
米安最後自言自語吐出這句意味不明的話, 便沒了後續。
一夜很快過去,當幽河地底的天際漸漸渲染出淡淡暗光時,鳳千藤就來了。
他來得很早,而且很突然,身上沾着點清晨的露水氣息,以至于徒為嘴裏那口茶還沒咽得下去就差點吐出來。
有昨晚米安那句話,她後知後覺這不就是前任先任相見修羅場。雖然在場三個人肯定都不這麽覺得。
“鳳千藤!”段修遠指着他直接叫出來:“你怎麽來了?”
米安道:“是我叫來的。”笑容優雅地晃了晃手裏的茶粉, 全然沒有情敵相見的氛圍:“坐吧,我給你們沏杯茶。”
鳳千藤點頭,落座在徒為對面。
她對這種場合遲鈍,實在看不出有沒有火藥味,也罷,反正米安也不可能當着這麽多人的面直接質問段修遠:“你喜歡她還是喜歡我?”
這邊,徒為還在腦補大戲,那邊,段修遠已經和鳳千藤聊起來。
所謂久別重逢,關系沒那麽好的人也能生出奇怪的親近感,此刻他就是這種感覺:“你這家夥果然命夠硬,這都沒死。”
鳳千藤:“還好吧,彼此彼此。”
“不過你不該把徒為也帶來。”他皺眉:“外頭那些魔修一個比一個兇猛,她怎麽敵得過?出什麽事了怎麽辦?”
突如其來的親近感生效時間好像只有第一句。
看他臉色嚴肅,鳳千藤反倒眯眼笑:“我要不把她帶在身邊,怎麽履行我跟你的約定?”
這約定是什麽約定不言而喻。
“沒想到你還記得……”段修遠臉色好轉。
倒是徒為反應很大,騰一下擡頭望向他,可惜鳳千藤沒給這邊眼神。
之後米安端了花茶過來,二人沒再繼續這個話茬,和氣地閑聊幾句,鳳千藤站起來說差不多該告辭了,徒為腦補的修羅場根本沒有上演。
段修遠和米安跟着起身送客,中途他靠過來跟鳳千藤咬耳朵:“你這人還挺仗義嘛。”
他在說那個約定的事。
“你就不怕我在說謊?”
“怎麽可能。看徒為我就知道,那丫頭可不會用那種眼神看一個自己根本不信賴的人。”他拍拍他的肩膀:“謝謝你了鳳千藤。你當初跟我說你沒興趣給人帶孩子,既然我沒死還活蹦亂跳,這事就已經夠了。所謂有功就有賞,一會兒我給你介紹幾個我在魔殿認識的漂亮女魔修怎麽樣?她們人都很好,你這種類型她們肯定更喜歡得不得了。”
“用不着,沒興趣。”他想也不想就回絕。
“真不用?你不會是不行……”說到一半被鳳千藤寒着目光瞪了眼,他閉嘴了。
“那好吧。不過小妹的事我也有在考慮,她天煞命格的命運,終究不适合修煉,得找個可以庇護她一輩子的可靠男人當道侶。你有什麽有力的人選嗎?”
“……”
“鳳千藤?”
他道:“沒有,她是你妹妹又不是我妹妹。你自己看着辦。”
說完就走了,段修遠在後頭腹诽我當然會看着辦,這人怎麽比以前還要臭脾氣不近人情。
送到殿門口,米安将曬幹的花瓣包遞給徒為,讓二人之後有空常來玩。
鳳千藤似有所想,道:“我這次帶了修真界的茶粉,你以前不是挺喜歡喝?要不跟我們過去拿點。”這話是對段修遠說的。
他搖頭:“不了吧,我喝花茶也挺好。你們去吧。”
他點頭,這次是真的走了,徒為趕緊跟上。
走出一段距離後回頭,二人還在殿門口目送他們。她心裏那種怪異的感覺怎麽也止不住,一直忍到回去以後才開口:“我哥為什麽從頭到尾都沒提過段家和魔神的事?連我娘怎麽樣了都沒問過一句。尤米安是不是有問題?”
鳳千藤正脫了外頭的大氅挂在一邊,聞言道:“小寶越來越聰明了。”
徒為:“別這麽叫我。”
但他這麽回答就說明,他也覺得尤米安有古怪。
“不要打草驚蛇,弄清楚她想幹什麽再說不遲。我聽侍女說魔神幽禁了她,但後天就是生辰禮,她如果能光明正大出現在人眼前,會有什麽動作也說不準。”他道:“哦,剛才不是還邀請你常去坐坐?你有空就去吧。”
他口吻毫無波瀾,公事公辦似地在講話。徒為不免想起剛才他和親哥那段閑聊,走過去從後抱住他,把下巴擱他肩膀上:“你剛才為什麽那麽跟我哥說?”
鳳千藤不及防被她摟着不讓動,明知故問:“什麽為什麽?”
“履行約定的事。”她皺眉:“明明就沒有。”
聲音又低又悶,仿佛被人始亂終棄。
鳳千藤的手被順勢抓了過去,他也沒掙,道:“我們的事,先別告訴你阿兄。”
“為什麽?”
為什麽?
因為他當初親口答應了那個約定現在卻成了這樣,因為鳳千藤心裏到底有些奇怪的羞恥心,更別說他還莫名其妙成了下面那一個。
“反正,先別說。”他側眸,用漂亮的眸子看她:“能做到嗎?”
這語氣習慣性帶着點年長者的口吻。
徒為昨天還在糾結怎麽跟段修遠坦白,甚至心生退意,但只是因為沒想好怎麽說,不是不說。現在被鳳千藤這麽一命令,那顆逆反心一下子就上來了。
為什麽不能說?因為他其實沒那麽喜歡她?還是因為他就是想和自己玩玩?欺騙小年輕感情?
“不讓我說?那我偏要說,說完我還要去跟沈心泉他們說。”鳳千藤也不知道這人是哪根弦突然被撥到了,撒開手竟然真就要走,一把抓住她道:“回來。”
“絕不。”
她回頭,他靜靜和她對視,透過那雙黑漆漆的銳利眼睛,其實很輕易就能看穿她的想法。段徒為從不掩蓋自己的情緒,所以更讓鳳千藤說不出那些無情冷酷的詞彙。
抓住她的手緩慢轉變方向,鳳千藤圓潤的指尖輕輕在她掌心勾了勾,徒為整條手臂立馬僵住。
他笑道:“會說,我去跟他說,但不是現在,行嗎?”
徒為滞住良久,道:“……不用,本來就是我開始的,要說也是我說。”
她猛地湊過去抱住他,讓人搞不清楚是誰前一秒還在鬧別扭:“但我有一個條件。”
“什麽?”
“我之前就覺得,你是不是不會對我起反應。”
鳳千藤:“……”
“?”
“你否認也沒用,我已經觀察出來了。”她說起這事就有點火大,這不就很像自己單方面欲求不滿嗎?這顯然不公平。
彙聚靈力,操控着黃赤訣從旁邊竄出來,徒為道:“所以我想做個實驗。”
鳳千藤心裏有不好的預感:“現在還是白天,你……”
“那我去給沈心泉他們說。”
她作勢要走又被抓回來,他細長的眉微擰,看着是很想給她一拳的表情,但耳朵可疑地發紅,聲音輕而遲疑:“那……你想怎麽弄?”
徒為給出的答案是把他壓倒在床上,俯下身就去親,親到人呼吸不暢、意識模糊,但僅僅這樣當然還不夠。女裝在這種時候就很方便,掰着他的腿不讓他動,黃赤訣慢慢地蹭。沒有溫度的精神體每一次擦過都沾染上身下人漸漸炙熱的體溫。
這體驗相當不好。比聽人說話說到一半戛然而止還要難受。
“你說的試試,就是這種事?”鳳千藤剛才被她親得手腳失力,只能張着嘴承受。此前從未和人有這樣的經驗,這種……已經算是有些出格,超越羞恥心和常識的範疇了。
他咬唇喊停,徒為不會停。
“都說了,這是實驗。等你什麽時候有反應,我就什麽時候停。”
這人還較上真了。鳳千藤壓根兒不知道這崽子從哪兒得出的那套結論,嘴剛張開就被唇舌堵住,她咬着他的舌尖動作,鳳千藤冷白細瘦的手指不禁微微蜷縮,被她抓住舉過頭頂十指相扣。
霸道得一如既往。
但不難猜出那點孩子氣的心思。
年輕人永遠直白熱情,在床下是這樣,在床上更是,和遇事總會先想着往後一步的大人截然相反。她說會跟段修遠坦白,根本不是因為局勢或者任何利弊,只是因為喜歡,想讓他是自己的。
不僅僅是作為秘密,還想讓它露出水面,讓所有人都知道。
鳳千藤向來謹慎,做事前要先想十幾個可能的結果,倘若好結果占比不多,他會考慮不做。段修遠這件事就是如此。
可擋不住身上人那股熱烈又坦誠的感情,沒有任何側目和委婉,是直截了當,毫無保留地傾注,有時也會沖得鳳千藤這種人都短暫的失神。
他十指相扣的手幅度極其微小地回握,殷紅的舌尖慢慢伸出去被她舔舐,雙眼漸漸蒙上一層氤氲的水霧,心裏倒是在想,要是以前的自己,肯定料不到會有這樣一天。
明明他對情愛毫無興趣,甚至漠然地覺得那些男女看上去愚蠢。
“徒為……徒為……”
鳳千藤聲音開始有些變調,含含糊糊着尾音叫她,手指抓得她很緊,好像在微微顫抖。她就壓在他身上,很近,所以輕易就感覺到身下人的變化。
她先愣了一下,旋即眸色就帶上笑。
“我還以為公主真是那方面淡薄,這不是可以的嗎。”
狼崽邊大放厥詞,邊把手從裙子下邊伸進去掐他的腰際,那上面并不柔軟,覆着層薄薄的肌肉,手感很好。
“我……我一直都可以……好吧?”他眯起眼,被她一掐腰就又癢又麻,差點咬到舌頭。
“真的嗎,那你再教教我呗。”
平日裏他說話沒少揶揄她,有時候還有點兇,小兔崽子好像要把這些都在此刻欺負回來,腰上的手肆無忌憚往下移,感覺到鳳千藤的身軀騰地一滞才滿意地說:“不過我已經學會了,不用你教了。這樣?”
剛才那樣,現在又這樣。前前後後加起來也有半個時辰。偏偏又沒到動真格的地步。
鳳千藤額角都是汗,擡起的優美脖頸露出喉結,喉結在緩緩顫動,忍得難受,出不來更難受,他知道徒為就是故意的。
這樣有點過了……
真的太超過了……
“你……你試也試了,已經夠了吧?”他擡起手擋住眼睛,大概是向比自己小這麽多的人求助這事還是讓他心生抗拒:“快……快點……”
後面那兩個字跟蚊子叫一樣小聲,小得徒為差點沒聽見。
她道:“什麽?要我停下來?”哦了聲道:“也是,現在大白天的,多不好。”
說着解除黃赤訣,手也要松開,卻立馬被人抓住,擡頭,鳳千藤眼尾泛紅地望着這邊,那是和平時游刃有餘的神色完全不同的另一種表情。
明明害羞得要死,卻還要強撐着冷靜的姿态。就是衣服領口淩亂頸側都是吻痕,被她搞得亂七八糟,沒有絲毫從容姿态,反而生出一股勾人的媚。
他道:“你再這樣……我以後不答應了。”
誰想他沒有說那些讨好或是邀請的直白話語,反而是這樣一句。并非上位者姿态,更像貓咪路過身邊時拿尾巴繞你的腿。
徒為本想故意欺負人來着,終究被心上人這一套連環攻擊直接擊沉,自制力都是放屁,俯下身就狠狠親他,體內靈力翻湧,滾燙得吓人,前所未有的征服感充斥大腦。鳳千藤被迫張着嘴,津液順着唇角流個不停,唯一能做的只有伸手攬住人的脖子。
外面天還微微亮着,但已經沒人在意。
中途狼崽不知說了多少句喜歡,說喜歡他的臉、喜歡他拿劍時的手、喜歡他耳朵上的耳扣,說他全身都是澀點,又變着花一樣叫他,什麽公主嫂嫂千藤,口無遮攔,哪一樣都讓鳳千藤不自在。
“你喜歡的好像只有身體?”他問。
徒為立馬道:“性格也喜歡。明明很兇但其實很溫柔,而且只對我溫柔。”
“你又知道我只對你溫柔了。”
“我就知道。”
她神識推動着黃赤訣,鳳千藤渾身一抖,從喉嚨裏漏出好幾句嗯聲就說不出話了。
“不是嗎?”她追問。
“是……是……”失神好一會才終于找回聲音,沙啞道:“別……徒為……”
“嗯。今天就這樣吧,我原諒你了。”小年輕在床下都聽他的,在床上就要把場子找回來,說話姿态頗高,但奇怪的并不惹人厭煩。
鳳千藤不禁彎起眼睛,還有點有氣無力的:“但我要是根本就不溫柔,跟你幻想的完全不一樣,你打算怎麽辦?”
“那也無所謂,性別我都無所謂了。”徒為滿不在乎,鳳千藤淡淡的沒吭聲,她又道:“不信你就等着瞧。”
說完又低頭,精力好像真用不完,他有點怕了,抓她的肩膀,沒用,後面又開始軟着聲音斷斷續續地說不要這太過了,也沒用。徒為當聽不見,有空問這些有的沒的不就說明腦子裏還有容量想除了她以外的事嗎。
不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