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44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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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克西在詹城最大的酒樓聚仙樓擺下接風宴,為蒲師蘅洗塵。短短的二個時辰,分散在三佛齊諸島各處的兄弟聞訊趕來,一時間聚仙樓內人頭攢動,熱鬧非凡。

蒲師蘅到達時,臉色倏地陰沉下來,對于此等大場面的接風宴有些準備不足,一言不發地轉頭要走。

“喲,二哥,你這是要去哪啊?”韓青典緊趕慢趕,正巧趕上開席,在門口碰到蒲師蘅要走,聽見樓內一片喧嘩聲,心下了然,抓住他的胳膊,“多年不見,脾氣還是那麽臭。”

蒲師蘅甩袖負手,神情淡漠地瞪了他一眼,“老三啊,幾年不見,還倒是愈發難以一眼看到了,若是不仔細看,還以為大半夜鬧鬼,衣裳都能逛大街。”

席沐兒噗嗤一聲笑得隐忍,卻難掩眉間綻放的悅色,一張清秀的小臉染盡光華,熠熠生輝。

韓青典洩氣地垂下頭,“二哥,給點面子行不行?我知道你帶着的貼身侍從白淨,你也不用這麽欺負人吧。”

韓青典膚黑,又常年一身黑衣裹身,只能看到一口白牙锃亮。

“好了,找地方喝酒去吧。”蒲師蘅只想離開這個嘈雜的接風宴。他的為人,梁克西不是不清楚,卻鬧出這麽大的動靜。

“行,到我船上去。前幾日剛得了幾壇槟榔蜜酒,正好給二哥嘗嘗。”韓青典目光凄凄地瞥了沐兒一眼,心中忿恨,這人和人為何會差這麽多。長得黑也不是他的錯,憑什麽二哥總拿這個打擊他。再說了,他也沒有白到哪裏去。

蒲師蘅在他額間敲了一記,“別看了,再看你也白不了。”

“二哥……”韓青典瞪了瞪沐兒,別過臉在前面帶路。

“小心看路。”蒲師蘅放慢腳步,配合着她的腳調。

沐兒嗔了他一眼,“我又不是小孩。”

到了三佛齊,蒲師蘅的話變得多了起來,臉上的表情也不再是終年不化的冷冽,似乎現下的他更符合他的年紀。而不是築起牢固的心牆,在人前帶着冷漠的面具,以防遭人暗算。

韓青典的船停在不遠處的碼頭,船上的兄弟都上岸找樂子去了,只剩下看船的老伯提起油燈在船上巡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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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青典和他打了招呼,便在甲板上擺了案幾,拎出三壇酒,“每人一壇,喝不完不許走。”

沐兒眨了眨眼睛,“我也要喝?”

“不喝你跟來幹嘛?”韓青典似乎和她杠上了,有意刁難。

“萬一你沒喝完就醉倒了,那可如何是好?”席沐兒眯眼笑了起來,靈動的眉眼閃過一抹狡黠,朝早已撩袍就坐的那人挑了挑眉,眼底盡是可人的嬌媚。

“老三,別總欺負孩子。你我兄弟多年沒見,還不願與我喝了?”蒲師蘅調侃着幫她解圍,“來,自己的份自己喝掉。平時就你最賴酒,沒喝完就裝醉。”

韓青典見他護着那小白臉,臉拉得老長,“二哥,我那時不是年紀小嘛。你讓他也喝一壇,說不定比我還不濟呢。”

“當真要喝?”沐兒垮了臉,狀似為難地坐了下來,“那我就舍命陪君子吧。”頗有一番壯士斷腕的豪邁。

蒲師蘅也不阻攔,任由她去胡鬧,爛攤子有他收拾就行了。

可是出乎他的意料,沐兒的酒量出奇的好。一壇酒盡,她臉色如常,談笑風聲,鬧着還要再開一壇。韓青典抱着那空了的酒壇不肯撒手,黑得發亮的臉上亦不見紅暈,眼眸清湛如昔。

“二哥,他欺負人。”韓青典惡人先告狀,“他明明是能喝的。”

“我又沒說我不會喝,是你硬要欺負我的。”沐兒坐在六爺身邊,笑眯眯地看着他,“快去拿酒,快去……今天誰不醉誰不是男人……”

蒲師蘅扶着額頭輕揉,寵溺地握了她的手,“誰不是男人呀?”

她吐了吐粉嫩的小舌,“反正我不是。”

“借酒裝瘋,看我回去怎麽收拾你。”用力握住她的手,酒後升高的體溫在彼此的掌心傳遞。

“我沒醉。”她抗議。

“別喝了,那家夥沒酒品。”

“那你由着他欺負我?”她不依,撇嘴皺眉。

“他是我三弟,救過我的命。”

“我也救過……”

“你贏了。”蒲師蘅就知道這丫頭寵不得,一到關鍵時刻,商人讨價還價的本事暴露無疑,與他砍價殺價,眼都不眨一下。

韓青典正想着如何逃酒,沒有看見他們之間眼神流轉,脈脈傳情。

一時間,船上無人言語,墨染的夜幕下,粼粼海面遍野清輝,靜谧而安詳。

“大哥,三弟,好興致,竟逃到這裏逍遙。”梁克西在聚仙樓等不到人,合計他二人應是碰面了,便棄了兄弟們一路尋來。

“大哥擺的陣勢太大,我被吓到了。”蒲師蘅舉壇飲了一口,“裏面有酒,自己去拿。”

“多擰二壇,謝謝大哥。”沐兒很不客氣地使喚他,說完還沖六爺傻笑,“我沒醉。”

蒲師蘅沒見過她飲酒,自然也不知道她的酒量深淺,放任她和韓青典拼酒,是因為自己在場,就算她喝得不省人事,他也能把她擡回去,而不發生意外。可她的酒量似乎真的很好,一壇子下去臉色都不變的。只是……言語間多了幾分嬌媚可愛,比平日裏清冷淡漠的她更顯真性情。

梁克西提了幾壇過來,擺開架式要喝個痛快。

可韓青典已經趴在案幾上睡着了,手裏還抱着酒壇不放。

“喂,老三,你這就睡上來。”梁克西不滿地踹了他一腳,他嘟囔着換了個姿勢又繼續睡着了。

“二弟,就剩你了。”梁克西啓開一壇,“這壇是罰酒,罰你的。”

蒲師蘅搖了搖頭,“今兒就算了吧,改天等老三清醒了,再好好痛飲。”

“二弟,你這就不講究了,怎麽說我今天給你洗塵接風,你倒和老三在這逍遙。聚仙樓一堆兄弟等着你,你讓我如何跟他們交代呀。”梁克西自己開了一壇,仰頭就喝。

“大哥,你也知道我的性子,最怕熱鬧。你這一鬧騰,明天全三佛齊都知道我回來了,而且是帶着中國船隊。按理說,這不是什麽壞事,離開這麽些年,一直都沒有音訊。可是,一回來就這麽大的動靜,只怕大哥并非只是接風而已吧……”蒲師蘅沒喝多少,思維依舊明晰。和梁克西多年兄弟,他一向嗜財如命,不會放過任何一個賺錢的好機會,更何況他們是兄弟,借機賺上一筆,互惠互利,誰也沒有損失。

不過,他已經不是三年前離開時的小松蘅。他代表的是蒲家,是泉州,是元廷,不再是當年身無分文,落草為寇的小松蘅。

“既然你都知道,我也不想兜圈子。按慣例,你四,我和三弟分六。”

蒲師蘅擰眉沉思,“大哥,我不想瞞你,我的真名叫蒲師蘅,是泉州市舶使蒲壽庚之子。當然,這并無礙于你我兄弟三人感情,無論是小松蘅,還是蒲師蘅。只是這買賣要換個玩法,但我保證,只會賺得比以前更多,絕不會讓你吃虧。”

三佛齊是所有貿易物貨的中轉站,而這裏的代理人一直是由蒲壽庚親自挑選,與他并不親厚。而他對這裏雖然熟悉,卻不敢擅自調派人手。一來,怕別人知道他在這裏曾經是個海盜。二來,他還沒有足夠的資本和父親公然對抗。

他沒有想到的是,梁克西和韓青典竟然沒有離開此地。如此一來,他一直不敢動手的遲疑,也煙消雲散。

從他見到梁克西的那一刻開始,這個想法已經成形,只等和他說開。

“你憑什麽認為我會答應?”梁克西斂起笑,目光灼灼,“你憑什麽認為,我們兄弟三人還會像從前一樣?”

初見時的兄弟情深被梁克西愈發陰森的目光逼得現出原形。

“呃……”沐兒打了個酒嗝,面前又一個酒壇見底。她捂着嘴,又啓開另一壇,發現身邊兩個男人都沉默地看着她,眸子彎了一彎,“你們繼續聊,別管我。”

梁克西捧起壇子一頓猛灌,“我們之間,沒有買賣。我和老三不需要靠你,才能活下去。”

蒲師蘅輕嘆一聲,“等你想好了,我們再談。”

“沒什麽好想的,沒你的這些年,我和老三過得很好。現下你出現了,我們也不會有什麽改變。只是,有些錢,我一定要賺。”梁克西飲盡一壇,把空壇扔進水裏,只聽撲通一聲,水花四賤,水中月支離破碎。

席沐兒喝了很多,可她那張臉仍是白淨如常,不見一絲異樣,只是那雙剪水的眸子似霧氣漸攏,迷離混沌。她噘着嘴,死抱酒壇不放。蒲師蘅只得打橫将她抱起,連同那個酒壇。

一路上,席沐兒不斷地打嗝,酒氣沖天,嗆得他直皺眉。

“十七,你老實回答我,你的酒量如何?”趁着她迷離之際,他低聲問道。

“很好。非常的好。”席沐兒趴在他頸窩處直笑,“我祖父喝酒的時候,都會喂我半杯。那時候……那時候我才三歲,呃,三歲半……”

他記得席家是汴梁大族,世代書香,這席老爺子竟給孫女喂酒。

“祖父說,女孩子,女孩子比較容易吃虧,所以,所以要從小學起,不要讓人占了便宜。”席沐兒把酒壇往前一推,“你拿着,好沉,我拿不動了。”

蒲師蘅把她放下來,接了酒壇扔在路邊,蹲□把她背起。原來喝點酒也不是什麽壞事,這傻丫頭的傻氣都給暴露出來了。

回程的路不遠,他走得很慢,感覺背上的人趴着睡着了,呼吸沉而穩,有一種前所未有的踏實。無論發生什麽,他都會護着她。即便是喝得爛醉,他也會安然把她帶在身邊,不會讓她吃半點虧。

“六爺,他們不需要你,可沐兒需要你,你別難過。”就在他以為席沐兒睡過去時,她的呓語在他耳邊響起,燙得他背脊火熱,胸口欲裂。

夜涼如水,他的心卻如沐春風。

第二日晨起,席沐兒頭痛欲裂,翻身躍起,一腳踩在蒲師蘅的小腹上,痛得他擰眉瞪她。

“席十七,你給我安份一點。”蒲師蘅抓住她細嫩的腳踝拉回榻上,惡狠狠地說道:“以後你再喝醉試試,鬧騰一宿還不夠。”

昨夜回到屋舍,她鬧騰着要沐浴,洗着洗着就在木桶裏睡着了,喝了一肚子的水,還好他發現得早,把她整個擰了起來。結果,還沒給她擦幹身子,她就吐了起來,一屋子難聞的酒味和酸氣。

等收拾好,再給她沐浴梳洗,已是三更天。

平時看着挺規矩的人,一喝醉就全變了,連睡覺都不老實,一個勁地往他身上蹭,小火堆似的在他身上撩撥,他差點沒忍住就要了她。可是,一想到初夜那次,她痛得死去活來,之後都不肯讓他進身,他便忍了又忍,直到天亮才沉沉睡去。

這才沒睡一會,她就醒了。

“六爺,我口渴……”席沐兒完全不記得昨夜發生過的事情,眨着一雙濕漉漉的眸子,可憐巴巴地看着他。

蒲師蘅背過身不理她。

她悄悄起身,踮着腳尖想下榻。

他一回身,一把将她拉回榻上,翻身壓了上去,“口渴?”

席沐兒老實地點頭,伸出舌尖舔了舔幹澀的唇瓣。

對于忍了一夜的六爺來說,這無異于火上燒油,将他身上那把火燒得更旺,更烈。

他依着她的動作,探出舌尖在她唇上描繪,将她的唇瓣染成一片水意盈澤,“還渴嗎?”

席沐兒思索半刻,搖了搖頭,“要喝水。”

“喝水?”他挑眉一笑,唇瓣旋即壓了下去,叩開她的牙關,與她唇舌交纏,汁液在纏綿間傳遞,滋潤她的幹澀。

“現下呢?”他存在逗弄她。

席沐兒被他吻得氣息不穩,急急告饒,“六爺,該起身了。”

“起身幹嘛?”

“不是要上市集嗎?”

“唔,可是我現下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席沐兒不解,“何事?”

“你不是渴了?”蒲師蘅話鋒一轉,手掌在她腰間捏了一把,掌心處的柔軟叫他心癢難耐。思及昨晚沐浴時,她不着寸縷的身子在浴桶中綻放的雪白,他便一手扯開她亵衣的系帶,罩上她胸前的雪團。

“六爺,別,天剛亮……”

從初次之後,蒲師蘅早就按捺不住。有些事情一旦開了頭,就像是破旱的洪水,來勢洶洶。他本不是好色之人,年少時的放縱是為了填滿內心的空虛孤寂。可身下的人兒是他的心頭肉,他哪能忍得住不要她。那些強壓的**,早已擡頭張望,恨不得埋入她的身體裏。

“我想要你,現在就要……”他含住她的雪尖,吮吸出聲,手掌探入亵褲直抵她腿間。

“唔&……”沐兒夾緊雙腿,一股熱流自腹間蔓延,她嘤咛出身,抓住他的衣襟,無助地扭動身子。

這一次,他終是得償所願,掐着她纖細的腰身深入淺出,生怕弄疼她,卻還是弄疼了她。

一番折騰下來,出門時已是晌午過後。早市已經結束,沒有什麽可看性。蒲師蘅臨時決定召集代理人,晚上在聚仙樓小聚,聊表慰示。

席沐兒忍着身體的酸痛在馬車上颠簸,不滿的眸光時不時飄向馬內神情氣爽的某位爺。

“過來,我給你揉揉。”

席沐兒心有餘悸,誰知道他的手揉着揉着又要往哪去呢。嫌棄地撇撇嘴,正襟危坐,目光移向窗外。

蒲師蘅知她又惱上了,也不敢撩撥,阖了眼稍作休息。

馬車飛向詹城的另一端,韓青典的老巢。韓青典沒有像大哥那般建造屋舍,他一向是随船而居,船停在哪裏,他人就在哪裏。沒有做買賣時,他喜歡把船停在離岸數十丈遠,飄在水中央。

按照他三人以前的慣例,蒲師蘅謀籌,梁克西下手,韓青典善後。也就是說,蒲師蘅只是動動腦子,告訴梁克西如何動手,搶劫哪些貨物最是有利可圖。待搶到手之後,全權交由韓青典出手交易,換得錢物。

因而,韓青典的手中掌握着三佛齊大部分貿易客源。

他若是想和蒲家正面交鋒,只有奪取三佛齊要沖的主動權,才能與蒲家其他幾位爺分庭抗禮,甚至是躍居高位。

梁克西對他仍存芥蒂,可韓青典不會。

韓青典果不其然正在水中央漂着,正執子與人對弈。遠遠地看到蒲師蘅過來,喜出望外,一把掀翻棋盤,“不下了不下了,我二哥來了,你可得好好見見。”

坐在對面的那人無奈地搖頭,“我聽說當年三佛齊有三虎,以這位傳說中的二爺最為厲害,今日有緣得見,也不枉我在三佛齊呆了這麽些年。”

“你肯定是道聽途說,其實三爺是最厲害的,你不知道嗎?”韓青典大言不慚,下令将船靠岸。

“我只知道這位二爺能把一船的次等香料,賣出上等香料的價格,又逢低買入上等綢緞,變成三船的次等香料。”

韓青典拉了繩索入碇,“這算不得什麽,只是這裏的人都把我二哥妖魔化了。”

“這是所有海上貿易客商的夢想,也是像我這樣的普通牙人一生奮鬥的目标。”那人答得真誠,沒有半絲吹捧。

“來吧。”韓青典率先下船,“二哥,你怎麽來了,有事你找人傳個話,我自己過去就成。”

“我出來走走看看,順便帶她認認路。”

韓青典瞧見他身邊的小白臉,不悅地移開眼,“又是他,二哥你身邊沒人了嗎?瞧她這身板,出一趟海就夠嗆。”

蒲師蘅面色一凜,“以後很多事,都得由她出面,你可別欺負人。昨夜拼酒,你可是輸了的。”

席沐兒仍是一身男裝,一聲不吭地站在蒲師蘅身後,面色端肅沉寂,心底卻陷入前所未有的恐慌。他真的要讓她代他出面周旋嗎?讓她成為他的眼,他的手,成為他身邊無可替代之人?

他要親手把她變成自己身邊不可或缺的人,意味着他不再對她隐瞞,毫無保留地相信她。

“二哥,我給你介紹個人,保管比這小白臉能幹。”韓青典不以為然,“少卿,你快過來。”

席沐兒以為自己幻聽,擡眼望去,那熟悉的眉眼已近在眼前。三年來,她念念不忘的夫君,竟然還活着……

作者有話要說:昨晚一直登陸不上,萬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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