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4646

46.

觥籌交錯,一杯杯斟滿的酒送入腹中。席沐兒陪着笑,目光炯炯,望向主桌那個手握白玉酒杯把玩的男子。

他斜斜倚着,垂眸淺笑,目光專注地盯着手中的酒杯,杯中無酒,沒人敢上前為他斟滿,更沒人敢與他對飲。

蒲師蘅就是這樣一種存在,讓人無法不去注意到他的存在,同時又讓注意到他的人,遺忘他的存在。

席沐兒着男裝,一襲天青色的錦袍将她襯得溫潤如玉。她端着酒杯,清淡疏離地說着客套的話,沒有刻意的讨好,沒有佯裝的親近,任誰也看不透她到底在蒲師蘅的身邊,扮演着什麽樣的角色。看似侍從,又不是侍從。能坐在蒲師蘅身側的位置,又替爺出面敬酒……

于是,衆人臉上堆滿笑,眼角餘波頻頻瞥向主桌的方向。

可蒲師蘅動也不動,唇邊始終噙着一抹淺笑。這便是默許,默許席沐兒代他出面。

席沐兒卻沒有因此輕松下來,一桌桌地敬過去,心中早把他罵上幾百遍。這男人要是小氣起來,委實是要人命。她酒量雖好,但也不願意在這樣的場合,場面化地灌下十來杯酒。要是心情愉快,倒也無妨,可他那幅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笑臉,委實叫她愉悅不起來。

“牧兄。”

終于走到邱少卿這一桌,席沐兒立在離他最遠的邊上,避免與他照面,可他還是主動與她打了招呼,她不得不跟着回禮。

“牧兄飲了不少,要不這杯就随意吧。”邱少卿為人熱情,只見過一面的生人,也能在最短的時間內混熟,并引為知己。幾個時辰前,他們剛見過,邱少卿自然也就格外地熱情,特別是席沐兒是蒲家六爺最為倚重的人。

邱少卿沒有想到,蒲家六爺竟是多年前縱橫三佛齊的海盜之一。這不免讓他心虛不少,借着蒲家的名號,中飽私囊,他不是沒有幹過。而這位爺和韓青典的交情頗深,這裏所有的私下交易,恐怕遲早是會被翻出來的。而他所能做的,便是與其交好。這位六爺怎麽看都不是一位好接近的主,只能從他身邊的人下手。

“這怎麽行,初次見面,可不能失了禮數。”席沐兒斟了滿杯,舉杯欲飲,邱少卿不知何時已經走到她身邊,搶走酒杯,一口飲盡。

“少卿,你和小牧兄是舊識?這一杯可是不夠的。替喝可得三杯哦。”和他同桌的一中年男子站了起來,迅速擺齊三個白瓷酒杯,斟滿。

邱少卿笑着搖了搖頭,“老海啊,你明知道我酒量不行,這不是逼着我喝醉嗎?”說完,他還瞥了一眼方才坐在他旁邊的女子,那女子眉心微皺,似乎有些不太情願,可在這樣的場合下,她是沒有發言權的,只得攏緊身邊的小男孩,為他布菜。

席沐兒沒有放過他們之間看似普通卻又親昵的目光傳遞,而那個小男孩看起來也有三歲左右,簡直和邱少卿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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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這就是他不願回家的原因。他有家,有女人,有孩子。

“酒量不行,還敢強出頭,要不這就是小牧老弟得喝了。”老海似乎有意為難。

席沐兒趁他們僵持之際,迅速端了一杯,“這本是小牧該喝的,認罰。”

“我幫你。”邱少卿說着,搶走另外兩杯。

席沐兒不禁擰眉,望着空空如也的三個酒杯,心中湧上一絲嫌惡,說不上是因為邱少卿的殷勤,還是因為那個男孩和女人的出現。

正當她沉默之際,主桌傳來一陣騷動,所有人紛紛起身,目送蒲師蘅的離去。

席沐兒心底湧上一絲涼意,旋即沖了出去,不管身後的人如何殷勤地挽留。

她的眼裏,唯有他而已。

等她追出門外,看到徐卻正立在馬車邊朝她微笑,那鬧別扭的六爺背身以對,負手望月。

月色皎潔,遙挂天際。夜幕重重,隔了霧氣,尤顯迷離朦胧之感。

她的腳步才慢了下來,平順呼吸,心也跟着安定下來。

這個男人的心是越來越難捉摸,明明是他叫她多喝幾杯的,現下卻驟然離席,撇下她不管。

席沐兒不免深深一個吐納,決定不與他計較。未來還有很多的不确定,又何苦浪費心力在已然确定的事情上糾纏。

她,是要和他在一起的,不管未來如何。

邱少卿的出現亦改變不了什麽,他有屬于自己的未來。而她,注定和那人糾纏至死,就算沒有名份也改變不了他在心裏無可替代的地位。

“蘅郎。”

聽得一聲莺啼般清脆的嗓音劃破墨染的天際,一道窈窕的身影不知何時悄然立在蒲師蘅身後,盈盈一福身,“蘅郎回來也不知會妾身一聲,姐妹們都思念得緊。若不是青典方才來坊中吃酒,說漏了嘴,妾身才知道蘅郎久別歸來。”

席沐兒堪堪定住,隔着馬車,望着他寬厚的肩膀一點一點地轉過來。

“是芊兒啊,許久不見,愈發明豔照人了。”眼尾餘光捕捉到一抹嬌小的身影,眸光凜凜。

芊兒大方地走近,美目流轉,直言道:“那蘅郎可要芊兒的服侍。”

服侍?席沐兒倒吸了一口涼氣,這女子好大膽。一口一個蘅郎,想來關系非淺。這才說了不到三句話,便開口說要服侍。

三佛齊地處要沖,各國商人彙聚,民風豪邁,男女之間随性而至,并不像中原那般謹守禮教。

可饒是如此,席沐兒也不願意見到才靠岸第二日,便有女子上前勾搭撩撥。她并不認為蒲師蘅的過去如白紙一般,像他這樣的人,經歷過的遠比她所能想象的更多更豐富,也更複雜。但她卻希望,不管過去如何,現下及未來的日子,她會是他心中唯一的守候。

或許這樣的心願很難達成,但她還是願意賭上一賭。

賭他的心,是疼惜她的。

蒲師蘅笑而不語,繞過車身,站在席沐兒身邊,俯身在她耳邊嗅了嗅,輕聲道:“滿身酒氣。”

“哼。”沐兒咬牙輕哼。

他不禁啞然失色,攬了她的腰對那女子道:“來,芊兒。這位是我夫人,她醋意可大着呢,你可不能害我今天晚上不能上榻哦。”

“蘅郎,你淨說笑。坊裏有的是空屋子,你要是沒處去,盡管來就是了,多的是姐妹想服侍你。”芊兒生來不羁,對男女之事更是豪放。生在煙雨之地,視男子的快樂為最大的成就,哪裏懂得所謂夫妻間的相處,是旁人進不去的默契。

蒲師蘅的臉色倏地沉了下來,抛給她一記警告的目光,轉而對懷中的女子道:“夫人,你說這可如何是好呢?”

“芊兒姑娘,他不去不打緊,我跟你去便是了。你看,我這堂堂男兒身,哪裏會是他的夫人。”席沐兒一身天青色的錦袍,發冠高束,活脫脫的清秀少年郎。

芊兒挑釁地打量她,問道:“那你可會夜馭數人?”

“夜馭數人?”席沐兒呆住了,臉上剎那間變了顏色。

蒲師蘅見話題越來越深入,忙扯掉她頭頂的發冠,任她黑發散落,順滑飄揚,“夫人,你看你又調皮了不是,不許捉摸別人。走走走,我們回去。”

芊兒驚詫,不解地看着他二人上了馬車,匆匆離去。

聚仙樓前,散了席的蒲家代理人,目瞪口呆地望着散了發冠的女子,面面相觑,大驚失色。

邱少卿酒意微醺,見了此景,驟然清醒了幾分。記憶中那熟悉的眉眼變得無比清晰……

一路無語。

二人一前一後進了屋舍,蒲師蘅揮手摒退前來侍候的仆從,等着那傻丫頭大發雷霆。

油燈昏黃,籠了一室黯淡的光。窗棂半啓,月色浮水,粼粼而動,映出前方嬌小的身影。

他的心跳漏了半拍,方才戲谑的神情一掃而上,急急迎了上去,想要攬她入懷。

手還未及她的肩頭,她已然回身,投入他的懷抱,倔強地說道:“六爺,沐兒會長大的。”

“沐兒,那都是……”

他急急地想解釋,卻被沐兒打斷了,“沐兒一定會長大的。”

“沐兒,你聽我說。”

“不聽不聽。”沐兒埋首在他胸前,手臂收得極緊,似乎怕他會離開似的,小心翼翼地輕聲問道:“你真的喜歡被服侍嗎?”

“沐兒,你先聽我說。”蒲師蘅把她從懷裏揪出,字字誠懇地對她道:“我只有你,誰也取代不了。”

沐兒似懂非懂地點頭,眸色仍是一片死寂,“她們是你的過去,就像少卿哥哥對我來說一樣。”

“你再說一遍?”

“不管我們願不願意,都是不能抹去的。你以前做過什麽,我無權過問。但你要明白,現下的我只有你,誰也取代不了。”沐兒揚起頭,迎向他染了霜的眉眼,“我醋了,和你方才在聚仙樓內一樣。我原可以選擇轉頭就走,可我還是和你一起回來了。若是你以後敢把我撇下,我是不會像今日這般傻乎乎地跟上來。因為那是你做出的選擇。”

你要我走,那我便走。

你若想走,我也不離。

席沐兒的性子便是如此,接受她能接受的,不争不搶,不刻意地挽留,不糾結地掙紮。讓一切順其自然,不必勉強。

這些年來,她一直都是這樣生存下來的。

對蒲師蘅亦然。

她把話都挑明了,以防将來有一日,因為對方的行為而錯過彼此。

他們是彼此的唯一,不需要矯情地證明。

兩個人能在一起,本就是極辛苦的事情,又何苦為了旁人而相互猜忌,彼此生份。

或許這樣的女子不讨人喜歡,不懂得欲擒故縱,只懂得順從地接受,令男子少了征服的快樂。

可是他一開始遇見的沐兒,就是這樣的女子。他無悔,他無怨,只會用他的餘生,加倍守護她這份來之不易的坦然與真摯。

只要他不讓她走,只要他不先離開,她就會一直在。

作者有話要說:其實,我一直很擔心,六爺這樣下去,肯定會懼內的有木有……

沐兒要好好調。教一下。

六爺會是怕老婆俱樂部的資深會員。。。。

唉,正劇寫得好憋屈。。。我好想寫輕松文。。。

話說,我下個文的大綱已經整理好了,手好癢的說。

是輕松向的古言,挖哈哈哈哈。。

我還是習慣寫輕松文,猥瑣流什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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