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5757

57

韓青典這段日子都處于韬光養晦的狀态,終日守着他的幾艘海船,過着與世隔絕的生活。不出海,不露面,三佛齊發生的事情似乎與他全無關系。梁克西是誰,他也不關心,成日埋首于酒壇中,過着醉生夢死的逍遙日子。

等到一切塵埃落定,他仍是抱着酒壇子,醉卧甲板,望着藍天白雲,悠閑地打着瞌睡。

“韓兄,該你了。”邱少卿叫醒他,揶揄道:“難道你又想投子認負。”

韓青典眼皮一擡,在棋盤上瞥了瞥,“認輸也沒什麽,只是這局棋你贏不了。”

“韓兄何出此言?”邱少卿端坐船頭,目光微涼,投向平靜的海面,海水澄清,映出湛藍天色,融成一片。

“我就算是投子認負,你也難逃今日這頓酒錢。是以,贏或輸你都得掏銀子。這輸贏又有何異呢?”

“哈哈哈哈。”邱少卿放聲大笑,“韓兄倒是算得精準,這酒倒是越喝越清明了。”

韓青典仰面起身,把酒壇扔給他,“估計你帶來的酒都是摻水的。”

“你都喝完了才說。”

“是啊,我都喝完了。那邱兄何時離開啊?”韓青典撩袍入坐,目光灼灼,“大局已定,邱兄再繼續埋首不理,只怕是大勢已去了。我那二嫂可不是省油的燈,你置身事外,不就是為了奪回失地。你是蒲家的代理人,卻不是我二哥的人。暗地裏,蒲家不會置之不理,可是有所授意?”

“你的二嫂,是我三媒六禮娶的妻室,你叫我如何與她分庭抗禮。”邱少卿嘆了一口氣,把玩着手中的空酒瓶,“是和她争得魚死網破,還是背後捅她一刀,讓她從此消失。”

“和她争的下場,只有一個,那就是一敗塗地。我和大哥不會看着她被人欺負。可你所說的,她是你名媒正娶的妻室,這又從何說起?”韓青典疑惑地挖挖耳朵,“我沒聽錯吧?”

“沒錯,席沐兒在八歲那年與我成婚,三年後我出海貿易,一直未歸。她以為我死了,才跟了你二哥。”邱少卿痛心疾首,他細心呵護的小娘子竟被別人捷足先登,“而當年我出海後,我娘告訴我,她死于一場飓風,我才會收留青兒。陰差陽錯,我們都以為對方死了,卻沒有想到會有再見的一日。”

“我二哥知道嗎?”

“知道。他要我休了沐兒,我不肯,所以他帶走了青兒。現下,青兒在他手上,我就算對沐兒做了什麽,青兒也難以逃脫。你二哥真是好手段……”邱少卿不得不承認,蒲師蘅确是算無遺策,步步為營。他明知道邱少卿效忠的對象不是他,所以他只能先下手為強。而他沒有力敵,沒有硬拼,只是去找了沈冬青,不費吹灰之力就輕易地扼制邱少卿的手腳,讓他不得輕舉妄動。就算邱少卿有再好的手段,也無用武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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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人的軟肋,是對手致勝的法寶。更何況他邱少卿有兩個軟肋。這讓蒲師蘅的贏面更大了一些。

“我二哥确實好手段,倘若沒有二哥,我和大哥如今只不過是普通的海盜而己,根本沒有想過要做海商。”韓青典對這位二哥亦是信服的,除了一命之恩,他還欠了他很多,沒有蒲師蘅就沒有他韓青典的今天,雖然他曾經背棄過自家兄弟,但他始終相信二哥有他的苦衷和他必須要完成的使命。和二位兄長不同的是,韓青典這輩子唯一的心願和必須要做的事情,就是找尋他失散的妹妹。他曾立下重誓,倘若沒有找一妹妹,他終生不娶。所以,他明白,人活于世,總有身不由己的時候。

“但席沐兒是我的妻子,他……”

“不管怎樣,她現下和我二哥在一起,她就是我二嫂。”邱少卿是他的朋友,但蒲師蘅是他的生死兄弟,是他最敬佩的兄長。

“呵呵,是以,我只能坐以待斃。我只要一動,你和梁克西就能把我撂趴下,更不用提哲別。”邱少卿苦笑,他一手帶大的席沐兒有今日的成就,應是他之幸,卻也是他之哀。

韓青典嘆氣,拍了拍他的肩膀,“你這輩子能有我二哥這麽一個強敵,足矣。”

邱少卿搖頭,有苦難言,卻無力傾訴。能有蒲師蘅這樣一個對手,确實不虛此生。可失去席沐兒,卻是他這一生最大的失敗。

他單純地愛着席沐兒,年少的癡狂,成長的印跡,無一不浸透着她嬌小柔弱而又倔強不屈的身影。和她在一起,會下意識地讓自己變強大,因為只有強大的男人,才能承載她的倔強堅韌。她要的不多,可他卻想要給她更多。

她從不抱怨生活的艱辛,跟着他走街竄巷,有什麽好吃都是一人一半。那樣的日子已經一去不複返。

或許當年的離開是一個錯誤,但是錯誤已經造成,他沒有權利去恨誰,包括他的母親。即便他痛失所愛,也是他一手造成的,不能怪沐兒移情別戀,因為誰都不能陪誰到永遠,何況是一個已死的人。

天氣漸暖,成群的海鷗掠過平靜的海面,泛成陣陣漣漪,最終又歸于平靜。一如經歷過的人生,從平靜到繁雜,最後又回到平靜。而陪伴漫漫長路的,終是只有那一人而已。

“青典,你倒是好雅興。”席沐兒立在船下,聞到酒香陣陣,不免皺了眉。

韓青典探出頭來,半倚在船沿,調侃道:“喲,二嫂,許久不見了,怎麽又是一副小白臉的打扮了?”

“你下來,我有事問你。”

韓青典慢條斯理地下了船,“二嫂有何吩咐?”

“近日可有你二哥的飛鴿傳書?”席沐兒也不跟他繞彎子,開門見山。

他搖頭,“不曾,他一向和大哥才有聯系。近來沒我什麽事,他也就沒聯絡我。”

沐兒神色凝重,“當真?”

韓青典挑眉,“二嫂,你這是信不過我,還是信不過二哥?”

“已有半月沒有你二哥的消息了。”

“這怎麽可能?大哥養的信鴿是不會延誤的。”

“那就是你二哥出事了。”席沐兒面色無波,心中卻如同刮起飓風般慌亂無措,“青典,備船,我收拾一下立刻出海。”

韓青典急道,“大哥同意嗎?這裏的事情剛剛平息,你怎能随意離開。眼看就要大功告成,你若離去,豈不是要拱手讓人。”

“倘若失去孟延,我要這些何幹?”

一句話,道盡刻骨相思。

她所有的努力都是因為他而堅持,倘若他出了意外,她要這些何用。她要的,不過是蒲師蘅一人而已,其他的都是為他而選擇的堅強與勇敢。

“好,我去準備。”

“別聲張,更不許讓哲別知曉。”席沐兒低聲吩咐,擡頭望去,與立在甲板上的邱少卿對視一眼,她忙噤了聲,皺眉問道:“怎麽邱少卿也在。”

“他一直都在。”

“把他也帶走,免得他張揚出去。”席沐兒當機立斷,沒有半點遲疑。

韓青典一愣,沒有反駁。看着這樣的席沐兒,他有一種二哥近在眼前的恍惚感。他們之間太過相似,行事果決,絕不拖泥帶水,能在最快的時間內做出最佳的判斷。他們是同一種人,為彼此而生,為彼此而不顧一切,即便面對的是曾經最親密的人。

“為何帶着我走?”席沐兒登船後,邱少卿第一句話便是問了。

“因為你也想知道沈冬青是不是活着,你也不想你的孩子沒有母親。”席沐兒冷冷地掃了他一眼,“當然,我也知道你巴不得六爺死,這樣你才能對蒲家的幾位爺有交代。”

“既然你都知道,也該明白蒲家六爺一定要死。他的鋒芒太過,為人太于自負,如今又有元祖忽必烈的賜婚,更是如虎添翼。你以為,蒲家一衆人等還會等着他平安歸航,占盡風光嗎?”邱少卿早已收到密信,對蒲家現下的局面十分了解。家族的争鬥,最大的犧牲品就是像蒲師蘅這樣的私生子。沒有體面的身份,卻鋒芒畢露,最容易被暗中幹掉。

“想殺他,也不是容易的事情。”席沐兒冷笑,“你以為蒲師蘅會束手就擒,任人宰割?”

“可你忘了一件事情,小松澈也已經死了。他身邊的人不再是一心一意對他的影衛,這是他現下最大的硬傷。他不再是無所畏懼的蒲家六爺。”邱少卿一針見血,沒有給她喘息的機會,“青兒也在船上,也會有消息傳回。”

席沐兒忙追問,“那她近來可有消息?”

“十日前。”邱少卿目光略沉。

她又問:“她可有說什麽?”

邱少卿遲疑片刻,在韓青典從船艙上來時才道:“她說蒲師蘅已經死了,殺他的人是徐卻。”

“徐卻?不可能。”周身的氣息漸失,仿佛冰雪籠罩,感覺不到一絲的溫暖。

不可能,他怎麽可能會死。這絕對不可能……

“徐卻是蒲八官人的人,他早就想除掉這個讓他備感恥辱的兒子。”

“不可能,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你以為只憑你幾句話,我就會相信嗎?”席沐兒癱坐在地上,眸中生寒,冷冷地砸向邱少卿,“你以為你這樣做,我就會把蒲家商號拱手讓出嗎?邱少卿,你做夢。”

“為何當日母親說我死了,你會信?”

作者有話要說:大半夜的,隔壁有人煮泡面,還是老壇酸菜面。

我都能聞出來,看把我餓的。

于是我化食欲為碼字動力,把這章碼出來更。

嗷嗷,我很勵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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