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晚些時候再去探訪幾家?”
殷晚參漫不經心夾着菜,筷子撥弄着碗裏的魚刺,對白嫩入味的魚肉沒有絲毫興趣。他累了,想休息,又怕楚時朝遇到難纏的事主。
“嗯,”楚時朝吃了兩口就不再動筷,他早已辟谷,吃東西不過是陪着殷晚參,“或許有新線索。這幾日/你累了,留在客棧休息,我一人去。”
殷晚參承認,不論何時,楚時朝失憶與否,對他總是格外關愛。道侶的呵護讓他的不滿瞬間降了一個度,他哼了聲:“我又不是病病歪歪的病秧子,哪就累着我了。你能去,我也能。”
殷晚參暗地撇嘴,兩人一道下山來,為的就是幫楚時朝恢複記憶,順便查案子。若都是楚時朝一人行動,沒他陪着,萬一日後楚時朝真把他忘了怎麽辦?!
一想到楚時朝忘了他,再和別人結契,殷晚參急的咬牙切齒,恨不得立刻把楚時朝帶回欲曉天關起來,日日磋磨,非讓他只記得自己不可。
身心皆是!
筷子用力碾斷魚刺,一道裂痕突兀的出現在白瓷碗上,險些碎成兩瓣。
“怎的又生氣了。”楚時朝拍了下殷晚參的手,接過筷子放在手邊,有些不滿,“嗯?”
他有些摸不清殷晚參的脾性,時好時壞,驕縱如斯。
殷晚參索性不吃了,他早已辟谷,吃飯不過是陪楚時朝。他單手搭在扶手上,俊美的臉皺了一下,似是不耐煩,“不許說我像稚子,煩。”
從前楚時朝逗他成瘾,一天生三百回氣,榻上也能打起來!這也就算了,畢竟事後楚時朝會哄他。眼下生氣,誰來哄他?只能自己哄自己。
堂堂魔尊,竟淪落到如此地步,殷晚參牙齒緊咬,這道侶不如休了省心。
“我何時說你像稚子?”楚時朝挑眉,身子挺直,神情肅穆,不知情的還以為他在讨論哪天去殺殷狗,“你分明就是。”
殷晚參:“……”
從此刻起,他必定三天不理楚時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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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宮的春秋長老說過,他的道侶向來賢惠,從不惹他生氣。可楚時朝恃寵而驕,等他恢複好了,他一定休了他,換個貼心的!
殷晚參哼了聲,自顧自回房去了。
“臨走前我叫你。”
從楚時朝身旁過時,楚時朝虛虛握住了殷晚參的手腕,不輕不重拽了下袖子。
殷晚參神情倨傲,“随你。”
望着人氣呼呼的身影,楚時朝手指握拳,若有所思。試探般将手湊近高挺的鼻子,淡淡的檀木香混合着某種花香,不冷不淡,正如殷晚參這個人。
好熟悉的味道,似乎在哪聞過。楚時朝心想。
展四方在堂裏跑來跑去,楚時朝的一舉一動逃不過他的雙眼。
他納了悶了,為何澄淵君失憶後腦子都不靈光了。結契道侶就在眼前,愣是什麽都沒察覺,就會巴巴的惹人生氣。
還不如他們五烈會讨尊主歡心呢!
在心底不忿了會兒,展四方趁着楚時朝在大堂,偷偷溜進了殷晚參的房間。
“尊主,您這幾日都累瘦了。”展四方陪在殷晚參身旁,給他剝桂圓吃,“這事不如交給我,您好好歇着。”
他剝一個殷晚參吃一個,聞言,殷晚參睨他,“都是楚時朝氣的!”
“是是是。”展四方笑道,“咱們尊主夫人太不懂心疼人了,等他想起來,尊主就罰他……罰他不準進屋。”
“滾。”尊主夫人四個字戳到殷晚參心上了,裝模作樣踢了展四方一腳,“就你會說。”
展四方笑了兩聲,“尊主教的好。”
主仆閑聊兩句,殷晚參拿着手帕擦了手,神色冷下來,“你不必插手,楚時朝察覺到就麻煩了。”
“是。”
殷晚參想了想,又道:“你去做另一件事。”
“尊主吩咐。”展四方單膝跪地,垂眸待命。
“上次你說玉宗的人也在天坑秘境?”
“是,玉已星和玉燕錦都在。”
“你去準備,過幾日我親自去一趟。”殷晚參捏了顆桂圓自己剝着吃,“你知,我知。”
聞言,展四方猛的擡頭,神色焦急,“不妥,天坑秘境兇險,澄淵君尚且負傷,眼下您……”
殷晚參垂眸凝視,清冷俊美的臉比欲曉天山峰上終年不化的冰雪還要冷淡,“磨磨唧唧,去做就是。”
展四方只能硬着頭皮應下。
殷晚參有自己的考量。
他從不信以楚時朝的實力會讓自己負傷,必定有奸人暗中下手。而玉宗最擅長的便是催動靈力展開幻境。在幻境中的一切,在真實中都無法找到蛛絲馬跡。
如此,也能契合展四方等人在天坑秘境找不到任何問題。
但也有纰漏
楚時朝靈力深厚,少有人能匹敵。玉宗那兩個廢物怎能困住他?
殷晚參正思量,有人敲響了房門。
“誰?”
“是我。”楚時朝低沉悅耳,渾如江河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即使隔着木門,也能使人想出他的俊俏。
“時辰不早了,該去了。”
殷晚參“嗯”了聲,把手中剝了一半的桂圓塞到展四方手裏,“大堂等我。”
“好。”
“都聽明白了麽。”殷晚參回眸瞪了眼展四方。
“屬下明白。”展四方低聲道。
殷晚參起身整了整衣衫,楚宗的宗服意外配他。他不佩劍,潔白衣衫襯得他更加清冷,偏偏腰帶上的裂雲紋将他扯入了世俗。
“還有件事。”殷晚參擡腳便走,走到門口時又看向展四方,“當着他的面別往我身邊湊,他已經過問了。”
“屬下知道了。”展四方笑嘻嘻道,吃了殷晚參給的桂圓。
樓下楚時朝正在等,見殷晚參來了,上前一步接他,“還以為你睡了。”
“楚師兄多慮了,”殷晚參還有氣,“我覺少。”
兩人并肩走出客棧,恰好有人進來,難免碰了下。他還好,殷晚參直接碰了個踉跄,肩膀撞在他胸/前。
見殷晚參黑了臉,楚時朝回眸看向撞人的那人,卻見他心不在焉,低低念叨着什麽。
以楚時朝的聽力,完全能聽到他在說什麽。男人說:“西邊林子裏又有東西死了,唉,真晦氣。”
楚時朝不明就裏,帶着殷晚參離開了。
“還好?”他垂眸瞧着殷晚參。
“嗯。”殷晚參到不計較,他也聽到了男人所說的。
西邊林子,展四方說的也是西邊林子。
見他不理人,楚時朝目光不知為何落在了殷晚參的唇上。嫣紅的唇上還沾着桂圓汁水,潤潤澤澤,似乎是上好的桂圓果肉,令人望之生津。
楚時朝眼眸微眯,精光劃過眼底,想起曾墜在殷晚參左耳晶瑩潤澤的玉珠耳墜,一樣的惹人注目。
殷晚參察覺到他的視線,擡頭看他,“何事?”
楚時朝恍惚間聽到珠玉碰撞聲,愣愣搖頭,“無事。”
殷晚參不理他,自顧自走着。
楚時朝落後他幾步,揉了揉額頭,奇也怪哉,他方才似乎還聽到了壓抑的哭聲。
直到傍晚,兩人又走了幾戶人家。
各家之間唯一相同的說法便是孩子丢的時候起了狂風。
這便與屠戶說的對不上了。
“只他一人說是修道之人擄走了孩子。”殷晚參與楚時朝立在路旁的巷子口,“難不成是巧合?”
“不無道理。”楚時朝道,“明日再去一趟。”
“嗯,”殷晚參點頭,“這作亂的東西什麽線索都沒留下,擄走的孩子有男有女,有大有小,連個喜好都沒有。”
楚時朝垂眸沉思。
殷晚參知楚時朝在擔憂,深怕那魔物再作案。
“師兄,”楚時朝道,“往日/你一人如何查案?”
他們都是劍修,不似其他門派有法器輔助,只憑一柄劍闖蕩。
“先問,問不出便靈力追蹤。”楚時朝與殷晚參平緩對視,“随後斬殺兇手或帶回宗裏。”
殷晚參點頭,心道不管怎樣,他見過楚時朝殺人的模樣,俊的不行,想起來便心神蕩漾。
若不是當年兩人第一次見面便打了一架,殷晚參早就忘了他了。
“接下來該靈力追蹤了?”殷晚參隐隐興奮,他想看楚時朝出手。
“嗯。”楚時朝望向橘橙的天,神識展開,極快的覆蓋了整個鎮子,最後察覺到了不對勁,神不知鬼不覺的将神識收起。
殷晚參察覺到了,偏偏裝作不知情。
“天色不早了,先回客棧。”楚時朝道。
“好。”
兩人回客棧時,恰好經過屠戶的肉鋪。
隔着老遠,殷晚參便見屠戶正忙碌收攤,一日不見,高大威武的身子有些佝偻。
“聽說他只有一個女兒。”殷晚參漫不經心道,随即移開了視線。
楚時朝垂眸,“是我來晚了。”
“與你有何幹系。”殷晚參倏地皺眉不悅,他煩楚時朝把一切事攬在身上,“惡不是你做的,你要做的是找出兇手。別讓旁人家的孩子成為第二個王家兒子,屠戶女兒。”
楚時朝愣了下,從未有人與他說過這番話。
自小,他耳濡目染的便是懲惡揚善,長大後,更是以除惡為己任。這幾乎刻進了他骨子裏。
若他能早來,或許就能免除更多惡事。
身為結契道侶,殷晚參怎能看不出楚時朝的心思。他氣不打一處來,暗罵楚宗把人坑傻了。但又無法否認,這樣的楚時朝灼灼如日,迷的人移不開眼。
兩相矛盾,殷晚參更氣了。
“怎的了?”楚時朝心知殷晚參是為他惱了。
兩個下凡仙君般的人立在路中央,不少往來人翹首來看,殷晚參黑着臉,不耐煩的扯了下自家道侶的劍穗兒,“不用你管,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