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約莫半盞茶的功夫,一群人從林家大門快步走出,為首之人慌慌張張掃視一圈,将目光落在了殷晚參三人身上。
他小跑着下了臺階,立在玉已星面前行了一禮,匆忙道:“林某有失遠迎,見過大公子。”
“無需行禮,”玉已星虛虛扶起他,面色溫和,“我們來的突然,打擾了。”
“不不不,”林家家主林飛天連忙擺手,黝黑的面孔上浮現出一抹怒色,“我已經聽說了,是我管教不嚴,沖撞了大公子,林某向大公子請罪了。”
殷晚參在一旁冷眼瞅着,心道有這樣的手下,林家家主也未必是個好貨色。
果然,他話音一轉,“但……我手下縱然無理,廢他手臂恐怕也是不妥。”
手對劍修有多重要不言而喻。
殷晚參聽着,已經做好被點出來的準備。手臂是他廢的,自然也應該他來承擔。可不等他上前一步,楚時朝率先擋住了他。
“欺下藐上,理應受罰。”楚時朝沉聲道,半邊身子嚴嚴實實遮住了殷晚參。
“這裏輪得到你說話?”林飛天眼比天高,方才并未把楚時朝二人放在眼裏,眼下聽他出聲,便斜睨過來,正要怒斥楚時朝不懂規矩,卻猛然看清了他的臉。
林飛天心中一驚,眯成縫的眼睛頓時瞪得渾圓,顫顫巍巍道:“您……您是澄淵君。”
“我與澄淵君來此查案,不料竟遇上這等事。”玉連天的語氣也冷了下來,“澄淵君說的便是我要說的,欺下藐上,若在折野宮可就不是廢條手臂這麽簡單了。”
兩尊大佛壓/在自己面前,林飛天白了臉色,不論是楚時朝還是玉已星他都惹不起。
又見身旁都是手下,不想丢了臉面,只能故作鎮定,匆匆轉開話頭,“是是是,您教訓的對。我門上出了亂子,是我急昏了頭,還請二位大人有大量,別往心裏去。”
“方才您說是來查案子的,可是出什麽事了?”林飛天側身讓出路,“咱們進去說罷。”
玉已星望了高臺階,搖頭拒絕:“不必,就在此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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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法器中拿出一柄尋常靈劍,遞給林飛天,“昨日燕錦被人刺傷,這柄劍就是兇器。”
“咣當”一聲,林飛天沒拿穩劍,靈劍直直掉在地上滾了兩下。
這次他是真急了,黑臉蛋裏透着火一樣的紅,舌/頭繞在一起話都不會說了,“不、不可能,您和澄淵君把膽子都借給我,我也不敢派人去殺小公子!這裏面一定有蹊跷!您可一定要明察秋毫!”
林飛天病急亂咬人,“對了,說不定是殷狗!他慣會嫁禍于人!”
他說的情真意切,生怕晚一會兒就被玉已星拿下押送到玉宗折野宮。
殷晚參看着他又白又紅的臉,被橫飛來的一口鍋砸的腦門生疼。心道林飛天不去學變臉真是可惜了。以他的資質,一定能在年節上賺的盆滿缽滿,或許還可以專門在林門開設這門功/法。
“你門上的兩名弟子下落不明,我們是為此來的。”玉已星說,“他們可回來了?”
提到這兩人,林飛天重重松了口氣,左手背打在右手心,一臉的氣急敗壞,“哪能啊!自昨日之後他倆便沒了音信,我也在派人找!”
玉已星與楚時朝對視一眼,明了彼此的意思,便移開了視線。
“既如此,我們便不打擾了。”玉已星道,“若有消息,務必告知于我。”
說罷,不顧林飛天的挽留,徑直與殷晚參兩人離開了。
“讓澄淵君與殷師弟見笑了,”走出大半條街後玉已星歉意笑道,“沒成想他們竟然……”
守門弟子尚且如此趾高氣昂,身為家主,林飛天平日裏怎樣的行止可見一斑。
楚時朝秉承不背後論人長短,只颔首示意。
殷晚參卻不在乎那套,直言:“你們宗能把遠澤鎮交到他手下也是心大。”
玉已星苦澀一笑:“等回宗後我便告知宗主,再做定奪。”
三人暫未找到合适的客棧,便在街上緩行。
遠澤鎮富庶繁華,即便是夜裏也十分熱鬧。街邊小攤上賣的盡是些稀奇玩意。有些東西,就連殷晚參也不曾見過。
楚時朝怕他無聊又使性子,不知從哪買了串糖葫蘆塞進了他手裏,“先吃着。”
殷晚參:“……”
在外人面前能不能給他留點面子?!
玉已星看的稀奇,他可沒見過誰家師兄會買糖葫蘆哄師弟。
“我其實不愛吃糖葫蘆。”殷晚參舉着糖葫蘆對玉已星說。
“糖化了,快吃。”楚時朝用手帕裹住簽子,轉頭又對玉已星說,“他愛吃,只不過不願承認,怕被說像稚子。”
“……”
玉已星無話可說,扯出一個笑算是答複。心裏卻是滿當當的不對勁,他悄悄去看殷晚參,雖然面上不滿,吃糖葫蘆可不含糊。
他咳了聲,“澄淵君,你以為林家主的話可信嗎。”
“十之八/九。”楚時朝道,“事關重大,他沒膽子欺瞞。”
玉已星颔首,他了解林飛天,不過是個慣于仗勢欺人的無賴。若單論能力,是比不上其他幾位的。當初能奪下遠澤鎮,不過是宗裏長老暗中幫助。
正想着,三人總算找到了一家客棧。
客棧恢宏氣派,人往來不絕,聽大堂裏的笑鬧聲便知環境不錯。
誰知,才登上臺階,玉連天便收到了一道傳音符。他聽後面色凝重,轉向兩人:“林家弟子已經找到了,屍體就在清芳城外的萬裏亭下。”
殷晚參略一思索便想通了,他們在清芳城時內外搜查林家弟子。當時毫無頭緒,此刻才到遠澤鎮便找到了屍體,只能是兇手趁着他們離城,将藏起的屍體抛了出來。
但此時找到屍體,是為了表明兇手在清芳城附近?亦或是擾亂視線,引他們離開遠澤鎮?
他擡眸望向楚時朝,見他神色凝重,便知兩人想到一處去了。
“留在遠澤還是回清芳城?”
玉已星同樣在糾結,怕離了哪,哪就出了亂子。
“分頭行動。”楚時朝道,“你即刻回清芳城,我們留在遠澤。”
“只能如此了。”玉已星同意,“我回去查探一番,若無蹊跷便立刻與你們彙合。”
說着,玉已星進了客棧旁邊的小巷要用傳送符回清芳城,可片刻後殷晚參察覺到了不對勁。
有魔氣!
“師兄!”殷晚參攥緊楚時朝的袖子。
楚時朝動作奇快,眨眼間已經進了小巷。
殷晚參跟在他身後追了進來,并未見玉已星,憑着微弱的光只能看到落在地上還未使用的傳送符。
“往北去了。”楚時朝展開靈識搜尋到了玉已星的去向,“我去追他。”
“我和你一起。”殷晚參說着就要扔了手裏的糖葫蘆,不等手臂伸展,就被楚時朝抓住了。
楚時朝與他挨的極近,垂眸望着殷晚參微微挑起的漂亮眸子,沉穩的聲音裏含着鮮少出現的強硬,“不行,你留在這裏等我回來。”
“可……”
“不是尋常魔人。”楚時朝微微軟了聲音,捉着殷晚參手腕的手指用了些力氣,“吃完糖葫蘆我就回來了,聽話。”
說罷,不等殷晚參出聲,消失在了原地。
殷晚參愣了下,随後湧上來的怒火快要将他燒化了,他氣的要死,擡手就要将吃了一半的糖葫蘆扔到地上,身後忽然有道聲音打斷了他。
“堂嫂給你買的糖葫蘆,你舍得扔?”
此時所有旁人在場,僅聽這道清亮含笑,似與月華纏/綿的聲音,便能想出他究竟是怎樣俊美倜傥的男人。
可殷晚參瞬間黑了臉。
“是了,”他嗤了聲,“許久未見,我都忘了如此令人作嘔的魔氣是屬于你的。”
殷晚參回身,冷眼望着巷子口身着一身暗繡鳳凰紋黑衣,頭束墨玉發冠,手裏搖着一柄墜着白玉紙扇的俊美男人。
“能讓堂兄記得我的魔氣,是我的榮幸。”殷回逐呵呵笑道,上前兩步停在殷晚參面前,收起扇子規規矩矩單膝跪下,行了一禮,“畢竟世間少有人能入魔尊大人您的眼。”
殷晚參生生被他激出一身雞皮疙瘩,他垂眸望着殷回逐,殷回逐也在望着他。
他們是堂兄弟,容貌大不相同,卻略有相似。高挺的鼻梁,狹長的眸子,在兩人身上是完全相反的體現。
殷晚參清冷殘酷到不近人情,殷回逐卻是滿含情意邪氣,招人的很。
殷晚參咬下一顆山楂,慢慢嚼着,也不讓殷回逐起身,淡漠問道:“誰準你踏出欲曉天的。”
“沒人說要我待在欲曉天,”殷回逐起身拍了拍下擺的土,“一聽聞我那多災多難的堂嫂出事,便火急火燎找你來了,沒想到一直到這兒才追上。”
聽他提起楚時朝,殷晚參渾身的厭惡。若不是楚時朝出事時殷回逐被他關在欲曉天峰的迷陣中,他首先要查的就是殷回逐!
“如此可真難為你了。”殷晚參冷聲。
殷回逐從善如流閉上了嘴,多情邪氣的眸子卻圍着殷晚參打轉。
“你把玉已星弄到哪了。”
“堂兄放心,我不會殺他。”殷回逐折起扇子在額角點了點,“不過吃點苦頭就難免了,我的手下可不會像我這般憐香惜玉。”
殷晚參聽他陰陽怪氣半天,心頭煩躁不已,“你把他擄走又引開時朝,就是為了見我?”
“當然,”殷回逐笑道,“我可不想咱們兄弟說話,還有外人在場。畢竟,我一年難得見你一面。”
殷晚參深知殷回逐出現在遠澤鎮絕非偶然。就算說的花,也不過是随口胡謅,殷回逐是何種人,他清楚的不能再清楚。他就是一條藏在暗中,伺機而動,野心滔天的毒蛇。
而眼下,他想到了可能只有一種,于是寒意森然陳述道:“玉燕錦是你派人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