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昙花閣裏……他們怎樣說的?”殷晚參與楚時朝并肩而行,朝着院落慢慢走着。
楚時朝垂眸看他一眼,并不說話。
“嗯?”殷晚參焦急,他一想到那麽多張嘴你一言我一語的往楚時朝身上招呼,他就煩的要命。可不管他怎麽問,楚時朝就是閉口不言。
好不容易開口,說的卻是:“不必等師父回來,咱們去折野宮。”
方才楚虞山傳來消息,折野宮事畢,他又要去往明宗,叫他們不必等候。
殷晚參心道老狐貍,不過如此也好,省去一番功夫和楚虞山打太極。
“你的意思找玉已星?”殷晚參搖着紙扇,低聲道。
“嗯。”
玉已星身為玉宗大弟子,深受玉連天栽培,知道不少玉宗密辛,比玉燕錦那個只會惹是生非的傻子好了不知多少。
殷晚參雖不喜歡玉已星,也不妨礙他承認玉已星的确是個坦蕩君子。這次去,正好可以弄清楚天坑秘境裏到底發生了何事。
上次兩人交談并未出結果,殷晚參心裏一直哽着這根刺。
還有他乾坤袋裏,包裹着楚時朝靈力的桃花骨朵。
至于玉已星會不會見他們二人,不再殷晚參考慮之中。向來他想要見的人,不是跪着等他,就是成為一具屍體放到他面前。
神色晦暗,殷晚參扯住楚時朝的衣袖,“不回寝殿?”
“不回。”楚時朝攥住殷晚參的手腕,“他在等我們。”
殷晚參還沒理清玉已星為何會等他們時,兩人已經從楚宗到了玉宗境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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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野宮有折野宮的規矩,不許有人使用靈力上山,楚時朝并未破戒,帶着殷晚參落到了渡頭旁的小巷裏。
天色昏暗,渡頭上依舊人來人往,從南至北,去哪的都有。水上也是亮如白晝,碧綠的波光粼粼,映着人的身影都在顫/抖。
殷晚參掃了一圈,目光落在不遠處的街邊,勾唇笑道:“來都來了,不如吃完馄饨再走?”
他想要吃,楚時朝自然不攔着。
他在前面走,黑霧騰起,出巷子時身上的鳳凰黑衣已經變成了低調玄衣。
殷晚參拉着楚時朝坐在空無一人的馄饨攤,咳了聲:“兩碗馄饨。”
“好嘞。”店主無精打采吆喝了聲,不一會兒端上兩碗熱氣騰騰的馄饨。
殷晚參捏着瓷勺,在碗裏攪了兩下,“我說,你這馄饨長得太醜,吃不下去。”
坐在竈旁的攤主愣了,楚時朝也望向殷晚參。馄饨是醜,只要味道尚可就不妨礙。
“嫌醜你別吃!”攤主不樂意了,一掌拍在桌上,“這生意我還不做了!”
殷晚參指尖在桌下按在楚時朝腿上,示意他無妨。
“愛做不做。”殷晚參嗤了聲,“銀子你一分也別想要。”
楚時朝看着相貌俊秀的攤主緩緩皺起眉頭,正要開口時,攤主忽然洩了氣,一屁股在兩人對面坐下了。
“尊主,這要不是在外面,我一定要和你打一架!”春秋憤憤不平,撈過大碗,吃了口馄饨,“我道侶做的飯最好吃,給你吃都嫌糟蹋了!”
尊主?
楚時朝看向殷晚參。
“你不記得他,”殷晚參将楚時朝面前的馄饨也推給春秋,“他是宮裏長老,春秋。”
春秋大口吃了兩碗馄饨,神情都不一樣了。
“你們再不來,我都要收攤回家了。”春秋從袖中摸出一只錦囊,遞給殷晚參,“我道侶還等着我呢。”
殷晚參打開錦囊,頭也不擡,“我道侶就在身邊。”
春秋和楚時朝對視一眼,又默契錯開視線。
從一開始,春秋并不看好殷晚參和楚時朝在一起,耐不住尊主大了留不住,被人拐跑了。
想到那些個被迫處理尊主案頭卷宗,不能和道侶膩在一起的日子,春秋打心眼裏不喜歡楚時朝。
“有意思。”殷晚參将錦囊裏的紙條放在楚時朝手裏,看向春秋,“他還能有如此心态,是我低估了他。”
“不管怎麽說,他都是二殿下。”春秋笑了,“若是此刻就亂了陣腳,你也會沒興趣陪他玩下去的。”
楚時朝靜靜聽着,紙條上寫了這幾日殷回逐在折野宮的動靜。
玉連天倒下後,他與玉燕錦走的極近,兩人還一同去了明宗看望明千遠。
将紙條揉進掌心,楚時朝再伸開時,已經成了灰燼。
“兩位客官,”春秋起身,有模有樣用肩頭汗巾擦了擦額頭,“小的要收攤了,請走罷。”
殷晚參兩人沒再多留,上了渡口的船。
“日後見了他,”殷晚參立在船頭,對楚時朝道,“不要吃他給的任何東西,尤其是他道侶做的。”
“為何?”
“因為……”殷晚參湊近楚時朝,臉上神秘莫測,“他道侶以前專食人肉。”
此刻恰有冷風吹過,楚時朝身後的墨發微微揚起,深色的眸子裏越發晦暗。
他與殷晚參對視半晌,在殷晚參佯裝嚴肅的神情下,船忽然晃了下。他扶住殷晚參,淡聲道:“說得很好。”
殷晚參自讨沒趣,沒吓到楚時朝反而把劃船的老頭吓了一跳。
他轉過身不再理楚時朝,望着越來越近的折野宮,心底納悶,玉已星為何會同意在此時與他們見面?難不成真的要與玉連天對着幹?
“他和玉連天不同,”楚時朝一眼看透他所想,“玉連天縱使是他師父,更是玉宗宗主。”
“他不會為了私情而舍棄大義。”
殷晚參雙手環臂,緩緩點頭,“若他能成我所願,日後見面喚他一聲玉宗主也無不可。”
他甚少露出此種吊兒郎當的語氣,楚時朝心中一動。恰好此時船到渡口時,他自然而然牽着殷晚參上了岸,“我想,他大概不願見你。”
“那又如何。”殷晚參此生最不怕受人冷眼,“他不願見我,我就願見他了?”
“我欲曉天的門檻多少人想爬着進來都找不到機會。”
兩人在山間石子路上慢慢走着,斑駁的月光從樹葉間落下來,隐隐約約遮住了楚時朝帶笑的唇角。
“當然,”殷晚參把/玩着楚時朝的手指,“想進我寝殿的人更多。”
不等楚時朝開口,他便湊上前,借着天黑看不清,在楚時朝下颌上親了下,極輕極輕道:“可他們都沒有澄淵君這般俊美可人,迷得本尊要死要活。”
溫熱的指尖托住精致的下颌,殷晚參被迫仰頭。在玉宗折野宮下的山間林裏,某棵不知名的樹下,承了澄淵君難以自持的一吻。
待到兩人從樹林裏出來,已經月上中天,實在不早了。
殷晚參垂着眸不去看楚時朝,暗自/摸了摸唇角,希望一會兒玉已星眼瞎些,別看出來。
“咱們怎麽進去?”殷晚參察覺到了玉宗禁制,上次來時有玉已星在,一路暢通無阻。又不能硬闖,總不能讓玉已星來接他們罷。
“他會來接。”楚時朝道。
話音剛落,一個白色身影便進了殷晚參的視線。
正是玉已星。
他身着玉宗宗服,腰間佩劍,相貌依舊,只是眉目間的憂愁比上次更濃。
“澄淵君。”玉已星仍是規矩行禮,對殷晚參也是微微颔首。
他打開禁制,側身請兩人進去。
殷晚參輕笑:“你可要想清楚,本尊若是踏進去一步,你可就是罪人了。”
玉已星也是一笑:“是否有罪,我心自知,無需他人評判。”
“玉連天也不能?”
玉已星:“不能。”
有了他這番話,殷晚參也不扭捏,繼續朝上走。
玉已星跟在他與楚時朝身旁,“殷尊主前來,不怕有埋伏?”
見他盯着自己,殷晚參挑眉,“誰來埋伏?你?還是玉燕錦?”
他嘆了聲,“有澄淵君在,本尊去哪都不怕。”
玉已星不再言語,沉默着帶兩人走過無人問津的小路,進了自己寝殿。
他的寝殿比楚時朝的還要冷清,守門童子都沒有。
“既然二位信我,我就直言了。”玉已星從袖中摸出一封卷軸放在桌上,遞給兩人,“這是我從師父書閣中翻到的。”
卷軸展開,上面的字殷晚參再熟悉不過,又是殷回逐。
卷軸上并未寫與殷晚參有關的內容,只有一句引起了他的注意。
“當年之事蹊跷。”
他略微一想就知是何事了。
“五年前,我父死的前一年。”殷晚參緩緩說給楚時朝,“他曾與玉連天為争奪一件寶物打了三天三夜。”
“結果,我父重傷,玉連天此後閉門不出。”
“寶物?”楚時朝記憶中并未有這件事。
“一部功/法。”玉已星道。
“沒錯。”殷晚參有點想笑,“這部功/法昙花一現,後來也沒了下落。”
“時過五年,又為何搬出這件事來?”玉已星不解,“蹊跷?又是哪裏蹊跷。”
“不知。”殷晚參指尖點着桌面,“殷回逐像拉攏玉連天無非是為了尊主之位。玉連天又是為了什麽?”
“兩月後的……”楚時朝沉聲道,“仙門大會。”
仙門大會,三年一次,屆時修仙界衆宗門世家齊聚一堂。
一是為了聯絡情感,
二是選出仙門之首。
修仙界三宗鼎立,楚宗穩居首位已有多年。
殷晚參極力控制不笑出聲,難怪楚時朝會失憶,難怪會有後面這些事。
他忽然歪頭,倒在楚時朝肩頭,笑道:“我就說,你們這些正道修士慣會假模假樣。”
楚時朝也想到了。
殷晚參漫不經心對玉已星說:“玉宗主,恐怕當時他們是奔着時朝的命去的罷。”
聽他對自己的稱呼,玉已星絲毫不慌,對上殷晚參黝黑的眸子,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