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玉已星承認的如此幹脆大方,殷晚參反而疑心大起。

“你和玉燕錦也進了天坑秘境。”

殷晚參直起身,神色說不清是怒還是平靜,陰陰郁郁,很是奇怪。

玉已星:“沒錯,我與燕錦經過千帆崖時遇到了澄淵君,便一路同行進了秘境。”

這話不出錯,以玉已星和玉燕錦的身份,見到只身一人的楚時朝,提出同行并不奇怪。

澄淵君要進的副本必定有奇異之處,得不到什麽,開開眼界也是好的。

“不止我們三人,”玉已星轉向楚時朝,“還有另外一行人。”

“那群散修?”殷晚參問。

那日何人何時進天坑秘境,何時出來,殷晚參都已查的一清二楚。甚至每一人的畫像,展四方都放到了他案頭上。

全是雲游各地的散修,和為數不多的世家子弟。

他不是沒懷疑過,可查出來的結果正常的沒有一絲差錯。

“是。”

玉已星垂眸,屋中并不明亮的蠟燭晃了下,在他下颌到脖頸上劃出條鋒利的明暗線。

“何人?”

楚時朝心知必定不是玉宗人,否則玉已星不會如此坦蕩。

玉連天身上已經有了勾結魔人之罪,不可能再插手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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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能是和他一條繩上的螞蚱。

“明宗。”楚時朝面上不見喜怒,眼底埋着極深的晦暗。

殷晚參望了過來,經此一說事情就串起來了。

玉連天為争奪仙門之首,和殷回逐勾結,蓄意誣陷殺害他。而殷晚參成了這條路上的絆腳石。

若問殷晚參面對絆腳石該如何處理,他必定會說扔水裏。

玉連天也是如此,楚時朝是正道世家公子之首,頗有威望,他自然不會動用手下的人。

恰好明千遠此人是修仙界出名的牆頭草,風往哪吹往哪倒,聽了玉連天的蠱惑,肯定坐不住。

“憑此,就想為你和玉燕錦開脫?”殷晚參皮笑肉不笑,在桌下握住了楚時朝的指尖。

感受到楚時朝指尖的溫暖,殷晚參才堪堪抑制住殺人的念頭。

“并非開脫。”玉已星搖頭,“澄淵君出事時我們的确在場,可并未傷害他。若沒有澄淵君,我與燕錦當日未必能出了秘境。”

“嗯?”殷晚參挑眉,“明千遠的人會對你們動手?”

“會。”

玉已星擡手,挽起袖子,露出一截緊實的手臂。光潔的皮膚上突兀地出現一條半指長的傷疤。

傷疤并不工整,有彎鈎狀傷痕,殷晚參一眼就看出是明宗特有的靈劍所傷。

“那他可真是個瘋子。”

殷晚參心中無波瀾,若是這道傷出現在楚時朝身上,他必定讓明宗上下全都嘗嘗同樣的滋味。

“傷你的人是明山竹?”

楚時朝擡指在傷疤上劃過,感受到指下不平的痕跡,腦中隐約有了畫面。

空蕩的山洞中,在一顆極大的桃花樹下有人打鬥,靈光大盛,隐隐還有血腥味。

楚時朝默不作聲,收回手,平靜地望着玉已星。察覺到殷晚參握緊的手,輕輕捏了捏他的指尖。

玉已星并未察覺到不對,以楚時朝的實力,從傷痕判斷出是何兵器不是件難事。

“明山竹?”殷晚參想起曾有一面之緣的清俊男子,“他年紀不大,竟有這等實力?明千遠怕不是做夢都要笑醒。”

話雖如此,明宗之所以能與玉、楚兩宗并立,除去牆頭草之外,明千遠本人也是有實力的。

只要他兒子不是草包,不是扶不上牆的爛泥,用上好的靈藥滋養,再有名師教導,修煉到如此程度也是有可能的。

殷晚參已經發現了端倪,他啧了聲,“就算這樣,不也被殺了。”

“還是說……”他拉長聲音,“被殺的根本不是明山竹。”

楚時朝也想到了這點,“海島秘境,欲曉天,明千遠的所作所為的确不像。”

唯一的兒子被殺,絕不可能如此平靜。

何況,以方才春秋的情報,殷回逐與玉燕錦多次去過明宗。

玉燕錦一個小輩,和明千遠是無話可說的,若是說他去找明山竹,就說通了。

玉已星不答話,神情上卻默認了。

“玉大公子能做到如此地步,背叛師父,出賣友宗,真是大義。”殷晚參挖苦了句,“你就不怕玉燕錦知道?”

提到玉燕錦,玉已星緊繃的身體緩緩放松,眉目間有了些許溫和。

“他遲早要知道的。”

“哪怕他把你視為仇人?”

殷晚參心底的魔性露頭,就愛看反目成仇的戲碼,忍不住多說兩句,“再把你逐出玉宗,或者将你關進地牢,抽筋拔骨,取了靈丹?”

楚時朝淡淡瞧他一眼,并未阻攔。

“那也是我該受的。”玉已星勾唇,“他若将我逐出,天下如此大,我便四海為家,做個散修。他若将我囚于地牢,也是我不顧宗門在先,理應受罰。”

殷晚參看他言語真摯,不似作僞,瞬間沒了興趣,“你們怎樣與我無關,來日不要再煩我身上就行。”

“自然不會。”

殷晚參點了點桌面,忽然笑了。

“你這個人很有趣,”殷晚參起身站到窗邊,“明明心中不舍玉連天,還能硬着心腸出賣他。明明不願意管玉燕錦,還要擺出心甘情願的姿态。”

玉已星坐的筆直,望向牆上挂着的一柄劍。

那是當年玉連天送他的第一把劍,時過境遷,劍依舊,人卻變了。

“子非魚。”玉已星低念。

殷晚參走回來,單手搭在楚時朝肩上,輕輕倚着他。

“但願你日後不會後悔。”

玉已星溫和笑道:“大概不會。”

“我真覺得你比他更适合做玉宗主,”殷晚參直起身,“還是那句話,那日我承了你的情。若有需要,可去欲曉天找我。”

楚時朝起身,與殷晚參并肩而立。對玉已星他并無太多話要說,只留了句:“保重。”

“二位保重。”玉已星彎身行禮,“仙門大會再會。”

再起身時,房裏只有他一人了。

玉已星坐回原位,輕輕嘆了口氣。不等回過神來,有人敲響了房門。

“師兄,是我。”

玉燕錦聲音平靜,聽不出情緒。

玉已星打開房門,望着門外臉色依舊蒼白,只有唇帶一點血色的男人,忽的想起方才殷晚參的話。

他滞了一瞬,在看到玉燕錦明亮的眼眸中劃過的疑惑時,後背猛的升起一道涼意。

更适合做玉宗主的,當然是玉燕錦。

方才眨眼間的想法讓他慌了,殷晚參不愧是魔尊,僅憑一句話,就讓他心神不定。

玉已星極快隐藏情緒側身,扶着玉燕錦進了屋。

玉燕錦任由他擺弄,探頭探腦在房裏亂看。

“你找什麽呢。”玉已星覺得好笑,又見玉燕錦皺着鼻子聞了聞。

“你屋裏有人?”玉燕錦疑惑,“進院子的時候聽到你在說話。”

“只有我。”玉已星點起幾根蠟燭,屋裏剎那亮了起來。

玉燕錦覺得不對勁,可又不知道哪不對勁。又想玉已星沒必要騙他,多半是他自己想多了。

他極其自然的倒在躺椅上,側過身去看為他沏茶的玉已星。

“看我作甚。”玉已星并未回頭,輕而易舉察覺到了他的視線。

他與玉燕錦從小一起長大,把他的心思摸得一清二楚。近幾年,卻愈發的看不透了。

用宗門裏長老們的話來說,就是玉燕錦長大了,有宗主風範了。

“沒事,想喝你這兒的茶了。”

玉燕錦笑道,翻過身平躺,雙手交疊枕在腦後。望着屋頂也不知在想什麽。

這間屋子他不陌生,從小到大不知睡了多少次。他和玉已星長大後,倒是從沒在這兒睡過。但也不妨礙他一有心事就想來這裏。

“深夜不睡,”玉已星将茶端過來,“還喝什麽茶。”

玉已星在他身旁坐下,指尖按在他腹部,“傷好些了麽。”

“好了。”玉燕錦将手扣在腰帶上,“要不我解下來給你瞧瞧?”

“不必。”

玉已星想要收回手,猛的被玉燕錦抓住了手腕。

握住他的那雙手帶着握劍磨出來的繭子,溫熱有力,強硬的将他的手展開,貼在額頭上。

“你不舒服?”玉已星問。

玉燕錦臉色蒼白,向來精神奕奕的眼睛也有幾分懶散。

“不。”玉燕錦看他,輕輕捏着玉已星的手腕,宛如被丢棄的幼獸,猶猶豫豫問,“你這幾日……為何不去看我?”

這幾日玉已星忙着處理宗裏事宜,還要分心提防殷回逐,又要與楚時朝通消息,實在是分/身乏術。

“抱歉。”玉已星柔聲,不再抗拒玉燕錦,指尖在他眉毛上蹭了蹭。

玉燕錦長長嘆了口氣,試探道:“那今日……我能睡這兒麽。”

“當然。”玉已星也不忍心拒絕他。

得到滿意答複,玉燕錦按着玉已星的手,從額頭滑到眼上,滿意的閉上了眼。

玉已星就守在他身旁,一動不動,也沒收回手。

他出神地瞧着玉燕錦,柔/軟的掌心感受到他的眼睫,手下是高挺的鼻梁,微抿的薄唇,分明的下颌。微不可察嘆了聲。

他又輕輕在玉燕錦傷口處撫了撫,眼眸由迷茫到深邃。

今日見過殷晚參,他從此再無退路。

為了玉燕錦,唯有如此。

就算日後遭他恨,他也心甘情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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