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想開第41天
容穆一路上除了吃吃喝喝, 還在想一個被他忘了的事情。
等車駕都走出一截了,容穆才猛地拍了一把坐墊,然後捂着手嘶嘶道:“哎呀!怎麽把這東西給忘了!”
商辭晝拉過他的手:“不要着急, 與孤說說,孤叫禁衛回去拿。”
容穆嘴巴動了動:“就是,那什麽,憫空那天給我那個花瓣,會變色那個, 我還想着他要是用不上, 我得把它拿回來。”
這花瓣不出意外就是他前一個王蓮身體的花瓣,不放在身邊, 容穆總覺得沒有什麽安全感。
商辭晝微微歪了歪頭, 笑道:“亭枝, 送出去的東西, 怎麽還能要回來呢?憫空好歹是護國寺高僧, 再要回來恐怕是不太好看。”
容穆冷靜下來想了想,好像是這個道理,那花瓣已經在憫空身邊待了十年, 再放着也不是不行……總之誰拿都可以, 商辭晝這朵黑蓮花絕對不能拿。
來一個随機染發碧绛雪就夠了, 再加上曾經的一片本體, 不知道要雞飛狗跳到什麽程度。
況且這花瓣應該是已經盛開掉落下來的一片, 容穆自我帶入了一下, 他是絕對不可能硬生生從自己身上薅下來送給別人的。
“那便繼續放他那吧……我就覺得那變色花瓣挺好看的。”容穆咕哝道。
商辭晝摸了摸他的頭發, 低沉道:“乖一點, 只要你在孤身邊,孤便什麽都可以接受, 什麽都可以忍受,你不必心有憂慮,只要吃吃喝喝便好。”
容穆聽着商辭晝輕飄飄的語氣,不由道:“你這還真是養上瘾了。”
商辭晝眉頭動了動:“孤自己樂意,就只養你一個。”
皇帝的神色如此自然又如此真實,仿佛不經意間對着他将真心剖露出來了一樣。
容穆心中微微一跳,随即那處悶痛了一下,像是上次在桂樹底下一樣,他覺得有些不太舒服,便悄悄換了個姿勢窩在了柔軟的墊子上。
怎麽着,這顆心如今是聽不得甜言蜜語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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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辭晝只以為他累了,替他拉了一個小毯,然後将手中被嚴嚴實實密封起來的長條盒子放進了馬車暗閣中。
他神色不變,仿佛做的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盒子裏,王蓮的花瓣微弱的閃爍了一下,重新歸于寧靜。
……
如若容穆從一開始真就是一個刺客,那他絕對是世界上最笨的刺客,這樣傻乎乎的人,就算是放在他身邊十年,都對他造不成什麽傷害,頂多只算是費點糧食。
但容穆根本不是。
他還能直接出現在了自己的紫垣殿。
世間都有重來一次的奇事了,還不能發生什麽更加離奇古怪的事嗎?
商辭晝垂眸,輕輕拉起容穆的手為他按揉着腕部的穴位,這個人捏在手中是溫熱的、真實的,和他沒有什麽分別。
但又好像有很大分別。
商辭晝抓不住那一絲感覺是什麽,或許是他不想深思,覺得如今這樣就已經很滿足了。
這個人,是他用東西和上天換回來的,他拿了那朵王蓮花瓣,暗中所追究的一切事情,都只是為了能随時随地的将這個人抓在手中,而不會在有突發事件時,再給他一次措手不及。
“你都不會主動來牽我……非要孤每次都去找你,你才肯回頭看孤一眼,容穆,上天有好生之德,為何獨獨對孤沒有眷顧呢?孤貪心,失而複得就想要更多,”商辭晝低聲喃喃,他看着被小毯包住的容穆的小臉,“多麽漂亮,你怕孤有心眼騙你,孤心眼再多,對上你也沒轍了。”
容穆被按的舒服,轉過身子聲音迷糊道:“你嘀嘀咕咕說什麽呢?”
商辭晝笑了笑:“無事,孤誇你長得好看,你睡吧,醒來就能到家了。”
容穆果真一路睡到了東宮,起來的時候身子都睡軟了,等他睡眼朦胧從車駕上下來後,才看到東宮衆人都站在門前迎駕,包括皇宮中的郎喜與明春那小丫頭。
明春許久沒有見他,臉色都好像憔悴了很多,小姑娘鼻頭紅紅的就要上前來伺候,卻被憐玉用僵硬臉色兇住了。
容穆揪住這條暴力小魚,低聲囑咐道:“這都是好人,好人,明春只是個伺候洗漱的小丫鬟罷了。”
憐玉這才站到了容穆的身後,這滿東宮都是皇帝的人,來了一個知根知底又唯他是從的小錦鯉,容穆心中難得有幾分寬慰。
憐玉跟了憫空那麽多年,又是他的伴生魚,或許從憐玉這裏,他能解決一點往日裏積攢的困惑。
這條小錦鯉以前進東宮都只能偷偷跑回來,這次總算從大門進來了一次,但跟着容穆還沒有走多遠,就看着一個方向頓住了,容穆以為他怕生,正想回頭安慰他,結果循着他的視線,就看見東宮內一側原本的高牆被推沒了,取而代之的是連接皇宮的一道大門,那門修的氣派極了,還喜氣洋洋的挂了兩個大紅燈籠,門鎖上還弄了一朵紅色錦花,像是等着主人去拆。
容穆:“??”
“陛下,這怎麽回事?”
商辭晝就站在他身邊。
皇帝眼神驚訝,眉頭皺起,看着那紅牆缺口都能看見鎏金懸燈樓的樓頂,這才慢慢開口道:“這些工部大臣怎麽辦事的,孤分明說只開一個小門方便連通皇宮,他們卻将整座牆都推了,亭枝不要着急,孤這就叫他們再多加幾個小門,一定給你收拾的漂漂亮亮,放心吧,孤會将門鎖的鑰匙收拾好的,往後上朝就走這裏,能省去很多時間。”
憐玉無語的翻了個死魚眼。
一定是商辭晝想住在他主人身邊,詭計多端!
東宮是商辭晝的,皇宮也是商辭晝的,人家改造房屋的确是自己的權利,容穆看他道:“所以就真的不回去了是吧?”
商辭晝面色不動:“亭枝在何處,孤就在何處。”
容穆:“你還真是……算了,你想住哪裏就住哪裏吧!”
既然勸不住,幹脆就擺爛,容穆再看了那大紅燈籠一眼,真不明白工部大臣的審美在哪裏,好好的一個大門,弄的跟要成親一樣。
他看一眼都覺得燙眼睛,沒瞧仔細就帶着憐玉去熟悉地形了,商辭晝慣會審時度勢,況且他有“容人之德”,憐玉如今好好的在這裏,或許有一天他就被淹死在玉湖了呢?
這都是說不準的事情,不過容穆喜歡……他多忍忍也不是不行,偶爾還能利用一下。
商辭晝看着那主仆二人的背影,身後有隐衛幫他把盒子遞了上來:“陛下,花瓣。”
他垂眸接過,打開看了一眼,紫紅已經褪到了邊緣,若是碧绛雪未曾開放他還看不出來,如今碧绛雪已經半開,輕易就能看出這花瓣與碧绛雪有七分相似,如同共生一支般。
商辭晝啪的一聲将盒子蓋上,他眼眸深深,正要擡步去亭枝闕,東宮門外就傳來一陣馬蹄踢踏的聲音,皇駕在前,除非十萬火急的事情,否則不會有人敢如此失禮。
禁衛面色嚴肅警戒,就見那騎着馬的人是穿着銀灰信使服的傳信官,對方滿面風塵,衣服上隐約可見被樹枝劃開的痕跡,足以看出一路風塵仆仆。
傳信官下了馬踉跄了一下,才快步背着身後的信筒走上前來,“陛下萬安!臣方才去皇宮未見陛下,守城衛告訴臣陛下應在東宮,果真如此!”
商辭晝眼眸微眯:“可是西越異動?”
傳信官連忙搖了搖頭:“回陛下,此番非西越的加急信,而是南代國的信使傳出來的。”
南代?
商辭晝想起什麽,微側過頭道:“李隋川。”
李隋川一直默默站在皇帝背後,此時看見信使表情便知道是怎麽一回事:“陛下,想來是之前放走的那幾個南代細作起了效果。”
商辭晝伸手,那傳信官忙将信筒卸下,然後從裏面取出一個用錦布包裹的絹旨,這個東西一路跟着輾轉,此時打開竟然還能聞到輕微的香味。
商辭晝哼笑了一聲,心道南代王還真是個講究人,這樣的絹旨,不知道要在香汁中浸泡多久才能達到這個效果。
他接過絹旨,緩緩打開,鋒利優雅的字體便出現在了眼前,商辭晝上下掃了一眼,李隋川知道兩國君王溝通向來沒有小事,此時臉色嚴肅道:“陛下,可用臣通知家父,叫他加強邊關兵力。”
商辭晝收起絹旨,搖了搖頭,突然開口道:“六月已至。”
李隋川反應過來什麽:“六月中正是暑前,此時動物肥美樹木茂盛,往年這個時候陛下會宴請世家,一同去臺山圍獵——”
商辭晝:“今年恐怕沒這麽簡單了。”
李隋川皺眉:“前段日子臣聽聞西越大王子要來觐見陛下,這南代是不是也……”
商辭晝将絹旨丢給李隋川:“孤曾邀請南代王共同欣賞碧绛雪盛放的美麗姿态,不過他是個不好玩弄的講究人,除非打仗輕易不會踏入孤的領土,此番竟然指派了個人來,你自己看看。”
李隋川這才打開絹旨,就見行文末尾處,赫然寫着一行筆墨稍重的字體。
“……大商為事不正,拿走我南代聖物,羞辱我南代臣民,即派钰王出使大商帶回碧绛雪……”李隋川念了兩句,“南代钰王……?”
商辭晝冷笑了一聲:“南代王慣會耍心機,此番不僅要來拿走碧绛雪,還派了這麽一個人來膈應孤,拿準了孤不會在大庭廣衆之下怎麽樣。”
李隋川想起什麽,猛地擡眼道:“南代王族對男女一視同仁,只要有才有德,人人皆可封賞!如果臣沒有記錯,這南代钰王,曾單槍匹馬行至毒障中馴服異獸,然而這不是最要緊的……最要緊的是,這钰王,其實是南代一位王女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