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想開第43天

從東宮出發那日, 容穆才真正見識到了何為一個大王朝的底蘊。

昌平街是京都的主街,這條街上住的不只有東宮之人,更有當朝大員達官顯貴, 可以說大商京都這片地方,一腳下去都能踩死三個官。

今日人人光鮮亮麗,世家公子貴女雲集,光是拉出行雜物的馬車就一眼看不到頭。

商辭晝當皇帝輕易不搞事情,每年六月的臺山圍獵, 是他為數不多會親自參與與民同樂的大事, 除此之外,恐怕只有在戰場上才能看到這位君王縱馬奔馳的場景。

容穆帶着憐玉, 主仆二人站在東宮大門前, 就像是小土花帶小土魚進了城, 容穆是自己忘了過去不知道八歲之前都經歷過什麽, 八歲之後直接快進到了現代平民身份, 而憐玉更是可憐,多年來青燈古佛,那天給他的金銀珠寶也是這條小魚出去賺的外快。

容穆抱着自己的小衣服包, 站在東宮門後:“憐玉啊, 難道就我們兩個輕裝便行, 一心去泡野池子嗎?”人家怎麽好像都是為了在商辭晝面前表現啊。

憐玉眨了眨眼睛, 跟着露出腦袋:“主人, 好像, 是這樣。”

容穆抓了抓頭發:“商辭晝這些年究竟攢了多少錢, 這底下的人都這麽富有, 他肯定更有錢吧……”

憐玉小聲道:“我聽說,這個皇帝, 光是金庫,就有五六個,全都在京郊的皇家錢莊裏,有軍隊日夜看守。”

容穆微微倒吸了一口氣:“商辭晝真這麽有錢啊!”

所以他以前覺得當皇帝沒意思也不耽誤搞錢是吧?!

憐玉重重的點了點頭:“所以主人,該吃吃該喝喝,吃穿用度都要,最好的!不要整天只吃露水,這也太給,商辭晝,省錢了!”

容穆:“……”

怪我沒長成一個吞金獸的模樣。

“我看他一大早上就不見人了,也不知道幹什麽去了……”容穆正嘀嘀咕咕,背後就被人敲了一下,回頭,最先映入眼簾的就是一片華貴的金絲。

那金絲掐的極為精細,在玄衣上對稱排列,盤旋而上直到領口,領口盤扣是琥珀寶石,每一顆都圓潤奢華,極為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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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穆看的眼睛動了動,半晌嘴中咽下去了一個不文雅的字眼。

……這暴君平時不顯山露水,關鍵時刻果真有錢!!

商辭晝手中拿着一個東西,像是一件短紗罩衣,他看着容穆呆滞的臉色,伸手碰了碰少年秀挺的鼻尖。

“發什麽呆?與你一道出去玩,孤才有心思做這些事,亭枝,你看——”商辭晝打開手中的衣服,遞給容穆,“孤特意為你準備的,穿上看看。”

容穆咽了咽口水,接過手問道:“這是什麽?感覺涼涼的。”

商辭晝道:“是冰絲蠶衣,這種蠶只生存在海外寒島,這是今年新進貢上來的,孤瞧着有意思,便拿給你穿穿,正好夏初炎熱。”

商辭晝說的輕巧,容穆一接過那衣服就感受到了一股清涼意味,更別說上面還繡着精美的花型走獸,袖口冰蝶翻飛,還沒穿就感覺要羽化升仙了。

“你這,怎麽還要叫別人給你交保護費呢,”容穆看他,“海外的島嶼,你怎麽知道海外還有島嶼?”一般這個時代的人都只知道眼前這一片地方吧!

商辭晝眉梢微動:“孤出去打仗的時候不經意走到了海邊,就好奇海上是否真有仙山,于是便在沿岸弄了個船造府,海邊工匠擅長制船,第二年孤就帶着兵出海了。”

容穆倒吸一口涼氣。

這片地圖是已經攔不住商辭晝了是嗎?

只聽對方接着道:“結果行了沒幾日,便看到有一小島,島上人整日以漁為生,身材甚矮,孤見沒什麽打的便想回來,結果那裏的人祖輩沒見過島外兵馬,直接被吓破了膽子,硬是将所有的好東西都進貢上來了,這之後年年上貢願為我國附屬,冰絲蠶衣只是其中一件,亭枝若喜歡,孤改日帶你去逛皇宮珍寶樓。”

容穆虛弱的笑了笑:“我想到你有錢,沒想到你這麽有錢。”

商辭晝喜歡看這個人有意思的表情,他低聲道:“孤前些年只知道斂財,弄回來了就全堆在一起,覺得沒甚意思,只偶爾拿出來救濟天災百姓,如今倒是覺得有意思了……亭枝,你喜歡金子嗎?還是寶石?”

容穆倒吸了一口,一手捂住皇帝的嘴巴:“你再這麽下去,我就真要千古罵名了!”

商辭晝眼眸動了動,眼簾垂下看着捂住自己的那只手,不說話了。

容穆感覺掌心熱乎乎的又有些柔軟,才反應過來自己幹了什麽事情,他像是觸電一樣收回自己的手,話也不敢多說就拽着憐玉去看碧绛雪那輛馬車了。

商辭晝在原地站了半晌,才嘴唇默默的勾了一下。

“真好哄,也好養活……”

有護衛走上前來,“陛下,您囑咐的蓮花缸已經放置好了,屬下在四角都墊了棉花,車板更是鋪了三層,還請工匠做了防震,當是萬無一失。”

商辭晝看了他一眼:“他剛才過去看了?”

護衛是東宮的人,此時機靈道:“是,屬下見容公子臉色極為欣慰滿意。”

商辭晝點了點頭,沒有多問,擡步走出了東宮。

容穆在外面轉了一圈,別家府門前嘈雜擁擠,但東宮門前卻秩序井然,京都高門大宅間距離極遠,站在這頭都看不見那頭的人長什麽模樣,只模模糊糊一小團。

因為商辭晝在這裏,外圍更是有一圈京都衛值守。

容穆拉着憐玉,好容易在最頭找到了郎喜說的四馬車駕,就見商辭晝已經坐在裏面等着他了。

憐玉小聲哼了一下,但也知道在容穆面前不能搞事情,依依不舍的去後邊了,容穆走上前,看着這比平常的馬車更高更大的車轅,雙手撐在上面蹦了一下……然後沒上去。

商辭晝長發高束,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亭枝,可是上不來?”

容穆:“……”

“我腿不短!”是這天子車駕太高了!

商辭晝假做無辜:“孤并未這樣說。”

他朝外面看了一眼,随行侍衛便取下了皇帝平時根本用不上的小木凳。

那侍衛嘴角抽動似是憋笑模樣,容穆深吸了一口氣,一腳踩在凳子上才爬上了皇帝的馬車。

幾乎是剛上去,他手腕就被人一把拽住了,商辭晝拉過容穆,叫對方在車內踉跄了一下。

“今日出行就是這樣的規格,孤的車是最大的,其餘車駕都只能跟在孤後面走,亭枝,你喜歡這樣的車嗎?”

容穆坐穩屁股,才嚴肅着一張俊俏小臉道:“這很好,很符合一國之君的氣質。”

商辭晝點了點頭,卻道:“但這還不是最華貴的,你知道我大商最華貴的馬車是什麽車嗎?”

容穆搖頭看他:“我知道這個幹什麽,這跟我有什麽關系。”他現在心都飛了,只念叨那個傳說中的天然野池塘。

商辭晝拉過他的手,替他将沒穿好的冰絲蠶衣整理了一下,才緩緩開口道:“孤有沒有和你說過,孤的母後當年乃是輔國公家嫡女,嫁與先帝之時十裏紅妝金稞滿地,輔國公府流水宴席擺了整整七天,帝後大婚之日的車駕八馬并拉,才真真是我大商第一華貴。”

容穆腦袋一緊:“……你和我說這些幹什麽,我又不婚嫁。”

商辭晝笑着道:“孤只是先給亭枝講一講,難免哪天你也用上了。”

他能怎麽用上,這輩子要是不和商辭晝在一起,他怎麽用這個規格——等等,這皇帝又跟他玩文字游戲占他便宜。

容穆抄起手臂,側過眼眸道:“陛下應當專注國事,不要一天想這些亂七八糟的。”

商辭晝點頭,臉色自然道:“好,孤聽你的話。”

容穆這才微微吐出一口氣,車駕外傳來抽鞭子的聲音,容穆好奇心起來,便趴在窗邊掀開一角看了看,就見黑甲天子衛與紅甲長翎衛各走一邊,此次出行乃國事,是以這些腰細腿長的大商禁衛各個衣着整齊,黑甲衛換上了沉穩霸氣的甲胄,長翎衛的盔帽邊則都佩戴着彰顯身份的紅色翎羽。

容穆看了一眼就小聲“哇”了一下。

這就好像近距離觀賞國家儀仗隊,能在皇帝面前當差的也沒有長的難看的,再配上高頭大馬,英姿飒爽的俊朗氣質糊了容穆一臉。

耳邊傳來一道低低的聲音,帶着溫熱:“亭枝,好看嗎?”

容穆點了點頭:“真的帥啊。”

說完他才反應過來,猛地回頭,就見皇帝那張更帥的臉與他湊得極近。

商辭晝微微眯着眼眸看他:“孤今日難得正裝打扮,亭枝卻不誇孤,反倒對着一堆禁衛目不轉睛,孤醋。”

容穆推開他的肩膀:“少吃點醋,多吃點菜,對身體好。”

商辭晝哼了一聲:“一群男人有什麽好看的,等到了行宮,就會安排行宮夜宴,到時候孤叫那西越歌姬給你跳舞。”

容穆耳朵一動:“西越?”

商辭晝将他拉離窗邊,才開口道:“這次臺山圍獵,西越大王子厄爾驽會來,聽李隋川說這人帶了十幾個異國歌姬要獻給孤。”

容穆皺眉:“獻給你?”

商辭晝緊緊看着他的臉色:“對,亭枝醋了?”

容穆氣憤的拍了一把柔軟坐墊:“瘋了吧,你又不喜歡女的,這不是耽擱人家姑娘嘛!”

商辭晝:“……”

“亭枝就沒有別的可說?”

容穆一臉正直:“我有,讓人家唱完跳完就趕緊回國吧,西越大商掐架掐的厲害,誰願意大老遠的來敵國跳舞,腦子又沒有毛病。”

商辭晝先是愣怔,然後眼眸忍不住浮出笑意:“亭枝真是菩薩心腸,跟着亭枝,孤覺得自己或許可以洗刷洗刷這暴君的名號。”

容穆看他:“那你以前都是怎麽處理的?”

商辭晝笑着道:“安分守己者送與世家為奴,心思不正者直接就地格殺。”

容穆眼睛眨了眨:“阿晝,商量個事,咱們下次說殺人這種事情的時候,能不能不要笑着,怪滲人的。”

商辭晝頓了頓:“好,孤盡量,孤只是覺得有意思罷了。”

容穆眼神複雜,伸出手指點了點皇帝的心口:“找點別的有意思的事做,殺孽太過,于你也不好。”

商辭晝神色這才微微收斂,他半晌才道:“亭枝多關心關心孤,孤便不會心情煩躁亂殺人了。”

容穆皺眉轉口道:“之前也沒聽說過有西越國的人要來,除了西越,還有別國的人嗎?你該不過想趁着這次臺山夜宴,直接将迎賓宴也辦了吧?”

“聰明。”

容穆聽見商辭晝的話,不由道:“你真打算這樣幹?”

商辭晝:“皇家宴會辦多了勞民傷財,花一份錢幹兩件大事,孤覺得很劃算,此次除了西越國,還有南代國的一個王女要來。”

容穆歪頭:“南代國的……王女?”

商辭晝刻意壓低聲音道:“正是,王女有雙十年歲,看似為女流之輩,實則一身怪力,身邊常伴一異獸名喚花奴,據說能一口氣吃三個亭枝這樣的少年郎。”

容穆:“……”

不是。

商辭晝動不動就要滅口,憐玉的兇性也蠢蠢欲動,這又來了一個養獸吃人的王女——

他一朵善良嬌花,究竟是怎麽把自己混到這種全員惡人的環境中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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