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想開第55天
商辭晝決心已定, 容穆看他嘴上雖說着渾不在意,在背地裏的動作卻一點都不少。
容穆以為南代卷王就已經夠厲害了,沒想到商辭晝也挺卷的, 但他這個人有個好處,他只卷自己不卷別人,容穆心想幸虧商辭晝沒有什麽“同窗”,這種表面笑嘻嘻背地猛刷題的卷婊,一般人還真的惹不起。
大商京都的防衛被拉到了極致, 帝王離京之後, 京都之人只許進不許出,夏侯燕與李隋川這次不随駕, 而是一心守着這京都城。
離京那日聲勢浩大, 半個城的人都來圍觀, 随駕軍隊士氣高漲, 本身商辭晝就是一個戰無敗績的皇帝, 這一下強心針加成可謂是到了極致。
別說南代,就算南代加上西越一起來打,容穆感覺商辭晝都不帶怕的。
這種天生帝星的民心凝聚力, 實在是太可怕了, 容穆第一次意識到憫空為何如此維護帝星。
這樣的商辭晝, 簡直就像是為了這個冷兵器時代而生, 他若好, 則天下安, 他若不好, 則天下動亂。
容穆從皇駕中看外面, 沒過多久車簾就被從外掀開,商辭晝探進身子:“可餓?”
容穆搖頭。
“渴嗎?”
容穆:“不。”
商辭晝:“需要孤将碧绛雪給你挪到這個車上嗎?”
容穆啧了一聲:“你想說什麽就直說。”
商辭晝眉梢動了動:“亭枝, 能帶着你一起,孤開心的不得了,以前都是孤一人單槍匹馬,背後無依無靠。”
容穆:“……”
“不是,你知道現在是戰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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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辭晝:“知道,金光城并無傷亡奏折呈上來,李倫經驗豐富,南代蓄意挑釁他也不會真的撲上去,只回了一支火油箭将對方的一個糧垛子燒了。”
容穆詫異:“那他們這幾天都在幹什麽?”
商辭晝道:“孤猜他們正在城牆上對罵。”
容穆:“……?”你在說什麽?對罵?
商辭晝幹脆上了車,坐在容穆身旁道:“孤之所以派李倫過去,就是因為此人極其擅長陣前罵戰,在軍營裏待久了就是這樣,兵油子多的很,能将這群兵油子管住的大将軍,你以為李倫是什麽和藹可親之人?他可是曾經将西越王罵的吐血三升,叫孤佩服得緊。”
容穆癡呆:“你這手底下究竟都養了多少能人……如果李大将軍這麽能說會道,為什麽生了李隋川這個悶葫蘆?”
商辭晝:“這孤怎麽知道,不過李隋川與他爹不同,他爹能将敵人活活氣死,李隋川被惹毛了,只會默不作聲反手一劍叫人腦袋分家。”
容穆沉默了一瞬:“我現在感覺他們都不是最變态的,能管住他們的你,才是最不好惹的人。”
商辭晝眼眸微微一笑:“可孤只願意被亭枝管着,你管着孤,約莫就等于管着他們……亭枝,你願不願意管着孤?”
容穆側目:“你先和南代王把你們倆的恩怨情仇收拾收拾吧。”
商辭晝不滿:“亭枝鐵石心腸。”
容穆看他:“我沒記錯的話,這話好像是我以前形容你的。”
商辭晝果真微微梗住:“風水輪流轉,蒼天不饒孤。”
容穆擺了擺手:“快走吧陛下!再不走李将軍的口水都要罵幹了!”
商辭晝悶聲一笑:“好。”
李倫在金光城主将府接到消息的時候,天子的車駕已經走了一日半了,他猛地從将軍椅上站起身來:“他娘的!陛下怎麽來了!”
周圍副将紛紛一驚:“陛下來了?那幫子只會寫書的老東西怎麽沒勸着一點?!”
李倫原地焦躁的轉了幾圈:“老子怎麽知道!李隋川這小子呢?怎麽也不跟陛下說說!”
副将:“将軍,少将軍可是和陛下穿同一條褲子的伴讀啊!”
李倫:“……”
“陛下一來,這件事恐怕要不太好辦——你今日去城門上,對面的南代人怎麽說的?”
副将面色微妙:“南代人一向假惺惺,他們那個神箭大将軍就坐在城牆之上,有眼力好的小兵遠遠瞧着,他像是用鵝毛堵住了耳朵。”
李倫又罵了一聲:“這狗東西不是都不幹了嗎?怎麽回過頭又為南代王出戰了!”
副将小聲道:“将軍,許是因為那原綽的原配夫人病好了……你沒聽少将軍說嗎?這人一副愛妻心腸,不惜來我大商賣木雕為妻治病,原綽油鹽不進,是南代數一數二的大将,脾氣又怪的厲害,恐怕除了南代王,他不吃任何人的面子。”
李倫氣的要死:“管他什麽脾氣,這一仗本就來的蹊跷,本将軍還可以與他只是罵一罵,但陛下一來,他若是将陛下也惹毛了,本将軍才真的要上場切人了!”
副将深深贊同的點頭:“的确如此,說不定陛下手癢一下,還要跟着您上場切人。”
李倫虎目一瞪:“不行!陛下要是在我手中出個三長兩短,我李倫死了都難謝罪,你趕緊再派幾個會說話的去城牆上問問,就問南代到底抽的哪門子的風,要磕上我大商這塊硬石頭!”
副将抱拳:“得令!”
那邊快馬加鞭,這邊溝通無果,派上去問的人一波波下來,就是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李倫急了,再磨蹭陛下的車駕都要進入金光城了,他披上甲胄親自上場,正巧遇見那對面的原綽正拿出耳朵裏的鵝毛。
“原狗!你們南代究竟想幹什麽!”
原綽站起身道:“你該問問你們皇帝,他幹了什麽。”
李倫眼睛一瞪:“我們陛下能幹什麽?!”
原綽哼笑一聲:“他什麽都幹的出來。”
李倫:“你們南代王是不是腦子有病!”
原綽怒了:“你們大商皇帝才是瘋的厲害吧!”
李倫與原綽對罵半晌,就差問候祖宗十八代了,此時有小兵攀上牆頭,對着李倫耳語了幾句話。
原綽就見對面的人表情驚慌了一瞬,然後李倫揮退小兵,直接在城牆上加了三倍防守。
“他在幹什麽?”原綽對身邊的人低語。
身邊的小兵搖了搖頭:“将軍,許是這狗賊內急了吧!”
被傳聞內急的李倫此時才是真的急了,他急匆匆在主将府換了一身衣服,頭發胡子還沒來得及打理,就聽外面的人喊着“看到了看到了”!
李倫心內一悚,他從軍三十餘年不知道見過多少刀山火海,一直從未懼怕過什麽東西,唯獨遇上這位登基七年的年輕天子,內心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悚然。
許是因為他親眼見過這位貴人割下了西越人的頭顱笑着當蹴鞠,又親眼見到天子帶着騎兵猶如閻王過境一個活物都不放過,遇見西越兵就宰了填坑,見着牛羊就宰了犒勞軍隊。
自古帝王無一不受倫理道理的教導,然而這位從太子之位上來,一路也沒見多麽有道德之感,反倒有一股濃厚的血腥氣。
李倫自認做事習慣留一線機遇,但若是換了陛下,這位可是一個遇事就要做絕的主。
他剛打開接壤內境的金光城城門,就遠遠的見被烈日灼燒的地平線上,景物扭曲如魔氣亂湧,黑壓壓的人頭在不知道多遠之外晃動,填滿了能看見的整個視線。
李倫深吸一口氣:“陛下此次,帶了多少親衛軍隊?”
副将遠遠估計了一眼,比了個十:“少說也得這些數。”
李倫腿腳一軟:“陛下想幹什麽?!弄這麽多人,難道真要打到南代王都去?”
副将:“屬下也不知道,只知道光是運糧官這次都來了近五十個。”
李倫實在想不明白,他看了看眼前圍着城池的漢口河,忽然道:“金光城是不是已經很靠近沿岸了?”
“正是,漢口河盡頭接着的就是海水。”
李倫閉上眼睛,想了想西越大商南代三國的地形圖,驀地睜眼開口:“陛下此計妙極!”
副将摸了摸頭:“将軍,你在說什麽?”
李倫興奮的搓了搓手:“他娘的,打南代總像是在打一個文化人下不去手,但打西越就不同了,這幫孫子本身就是惡人,磋磨起來完全不用顧忌什麽,陛下不愧是天生将才!此次我大商與南代對峙,西越若是敢在背後反咬,囤積在此處的大商軍隊不出兩日便可直達西越老巢,與當地駐軍會和!”
副将腦中白光一閃忽的也明白了過來,他狠狠的一拍手:“走水路!”
李倫哈哈一笑:“正是!且看那西越會不會送上門了!”
遠處黑壓壓的一片人影,在烈日餘晖照耀到金光城牆上之時終于抵達,李倫激動上前單膝跪地:“金光城守将李倫叩拜陛下!陛下萬安!”
車駕慢慢悠悠的停在了他面前,李倫口中忌憚不已的天子半晌才掀開一點車簾縫隙:“城中事情如何?”
李倫道:“回陛下,萬事皆好!臣與那南代軍隊小交了幾次,雙方不痛不癢,均只受了點輕傷。”
商辭晝點了點頭:“孤以前也與你在一起共事過,孤的作風你應該也是知道的。”
李倫重重點頭,心道這位作風他可是知道的很透徹:“陛下放心,只要南代敢過漢口河,本将一定要他有來無回!”
車中有誰小聲啊了一下,李倫耳尖一動,就見天子回身安撫了兩句,這才轉身回道:“不,這次與以往不同,只要南代不欺人太甚,孤一概都可以先容忍一下,做事留一線日後好想見,想來南代王也不是一個事情做絕的人。”
李倫:“……”
陛下您怎麽了陛下!這還是那個連西越過路的蛇蟲都要燒死的您嗎?!
他目光呆滞,看見天子将車駕的簾子掀開透氣,裏面除了皇帝,還歪歪扭扭的睡着一個人。
那人臉上都睡出了兩道紅印,坐起身的時候還不忘拉着皇帝的衣擺擦了擦臉。
李倫:“?”
副将們:“?!”
商辭晝拍了拍容穆的後背撫去起身的涼氣,然後朝他道:“亭枝,你看,對面的城牆像不像金磚?”
容穆掙紮的睜開眼睛,就見一座巍峨聳立的城池出現在了眼前。
金光城,是距離南代最近的一個邊境城池,與南代的邊城只隔着一條漢口河。
他微微換了一口氣,就見外面的将士們都呆呆地看着他,容穆不太好意思道:“實在抱歉,叫大家久等了。”
李倫:“……無事。”
這人該不會就是贏之信中所說的那個……東宮小公子?
商辭晝看了他一眼,下令道:“進城吧。”
帶來的軍士全在城外紮營作為後備軍,皇帝的車駕不緊不慢的入了金光城的大門。
李倫站在原地看着威武霸氣的天子車隊,半晌眼眸深深的摸了一把胡子。
“将軍,剛才那人瞧着……”
“瞧着像是個南代人對吧?”
“正是,還與陛下共乘一坐,如此殊榮,堪比正宮皇後了……”
李倫眼皮一跳:“娘的,這一仗還真是不好打啊,你告訴底下的人,叫他們都收着一點,別真把對面的南代人宰光了。”
副将:“啊?這,陛下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李倫恨鐵不成鋼的捶了一把他的後腦勺:“怎麽回事怎麽回事,怪不得你到現在還沒老婆,這叫什麽,這他娘的叫英雄難過美人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