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枯枯第85天
如果上天再給容穆一次機會, 他一定告訴它,請不要讓他遇見十五歲的青春疼痛少年。
容令雖然哭包,但他渾身上下好歹還有骨頭撐着, 但眼前這個突然出現的人,好像渾身上下的骨頭都被抽走了一樣。
容穆試圖将他拉起來,對方卻一甩胳膊道:“起來做什麽,什麽都做不了,不如就這樣躺着, 想一想我悲慘的人生。”
容穆看他頂着一張眉眼秀麗的臉, 不由道:“您知道我是誰嗎?知道你又是怎麽出現在這裏的嗎?”
容清:“我怎麽不知道,我當然知道, 你是我後面那個結出蓮心的倒黴蛋, 至于我出現在這裏, 難道你不該摸着自己的心問一問嗎?”說着他懶洋洋的轉過眼眸, “睡的好好的, 被扯進來這裏,你怎麽不挑一代二代那些狠人?偏要叫我這個喪氣鬼出來。”
容穆驚道:“你不也是花君!實不相瞞今天之前我還真當自己是個廢物只能叫出來一個哭包!”
容清又嘆氣走神道:“……唉,真是羨慕會哭的人, 不像我, 眼淚早都流幹了, 和那悲傷的幹枯荷塘一樣。”
容穆試圖将他拽起來, 無果, 後者直接被拖着胳膊在地上磨蹭了一段, 躺平到了極致。
容穆從沒有見過比自己還能躺的廢——呃人, 他蹲在原地道:“小叔叔。”
容清這才有所反應:“哎, 乖侄兒,你是我那笨蛋王兄的孩子, 對吧?”
容穆:“是我,我叫容穆。”
容清:“可惜了,我死的時候,笨蛋花心王兄才剛成親,你是他的大兒子?”
容穆:“……算是嫡系老二,我大哥已經是南代王了。”
容清:“……哦,這樣,一代又過去了啊,真好,大家一個都別想活。”
容穆連忙找回被帶偏的話題:“您當初做花君大人的時候,有沒有發現解決南代國病症的法子??”
容清:“我發現了。”
容穆:“!”
容清慢悠悠的喘了一口氣:“我發現了,我治好了,還能躺在這?還能有個你接着出現?”他質問三連:“你怎麽和你父王一樣笨?你這些年的花君都是怎麽當的?你這麽笨怎麽還能活這麽久?”
容穆:“……別罵了別罵了,我還沒上任就被迫辭職了!”
容清像是提起了一點興趣:“嗯?”
容穆:“王兄不準我插手這件事,他說南代不應該有花君,他要讓所有人都忘記這段歷史。”
容清嘶了一聲,這才支起身子靠在一團霧氣上,他的衣擺邊緣發着微微的光,叫他整個人看起來精神了一些。
“有意思,但那又和我有什麽關系呢?你問我,我一問三不知,不如你和我一起,大家早點躺,都毀滅吧,別掙紮了。”
容穆:“!醒醒!還不到躺的時候啊!容令前輩說了,只要我能集齊所有花君,說不定就可以扭轉乾坤!”
容清悲哀道:“活着的時候沒幹成事兒,死了又能起什麽作用,有這個功夫不如研究一下怎麽投胎,你要是感興趣,也可以提前和我一起琢磨琢磨,畢竟我看你這個笨樣兒,不出三年就得把自己折騰死。”
容穆眼睛一亮:“你想投胎?!”
容清深紫色的眼眸微微一動,若不仔細看,還以為那瞳孔只是普通的黑。
“誰不想投胎?在這裏幹耗着腦子裏淨是亂七八糟的事兒,每一天都過的好沒意思,躺也躺不安穩,還要被叫出來聽你這樣的小笨花念經。”
容穆:究竟是誰和誰念經啊!
他深吸一口氣:“你要投胎,我知道一個好去處!”
容清霧蒙蒙的眼睛這才亮了亮:“哪兒?我要求很高的,要有錢有權有勢,我生前積了大功德,來生一定要投個差不多的富貴人家好好享受享受——”
容穆眼睛一轉:“你要想知道,就得先答應我一件事。”
他看着容清猶豫的表情接着畫大餅道:“只要你肯幫我一把,再助南代國一力,憑你生前的作為,一定能去一個極美好的世界,那裏可比這兒好玩多了,滿大街都是五顏六色,你不想出門就在家玩游戲,還有一個又長又扁的屏幕,裏面每天都會有非常多的漂亮姑娘表演,你想看哪個看哪個,就連生存溫度都能精準控制,冬不冷夏不熱,保準你體驗過就會忘掉這輩子的痛苦!”
容清半信半疑:“你莫不是在框我?”
容穆豁出去了:“騙你就叫我一輩子都找不到好淤泥紮根!”
容清:“……倒也不必如此狠毒。”
他緩緩的嘆了一口氣:“我就是這副身子了,生前茍延殘喘,死後唯留一顆蓮心,你要怎麽用,都拿去吧,記得離魂投胎的時候喊我一聲,我和你一起去見識見識你口中的世界。”
容穆正要滿口答應,又撓了撓頭發道:“我可能陪不了你投胎啦,我這邊還有一個大商皇帝在談,不過假如可以選擇,我一定給你安排妥當!”
容清眼神微妙又複雜:“大商?你在和敵國皇帝談請說愛?你居然不是獨身?”
容穆看着他宛若背叛組織的郁郁目光,忙小聲道:“……不是我說,他人真的很夠勁兒,你們要是見了,一定會驚訝有人當皇帝當的這麽成功,我還指望他和咱們南代多來往來往,促進兩國友好共同發展呢。”
容清:“你倒是想的挺多。”
容穆:“哈?”
容清:“南代這嘔血症來源已久,你要想踩這個泥潭子,必定要再搭上一個自己,還是說,你以為自個兒還能功成身退,與那大商皇帝和和美美?”
容穆沉默了一會,聽容清接着道:“我看你勁頭很足,就你這個作死的動作,估計也快早死早超生了,不如你再和我說說那投胎後的世界?咱們叔侄倆到時候手牽手一起走。”
容穆:“我會想辦法的。”
容清挑眉。
容穆語氣緩緩道:“我會想辦法将你們都送去很好的地方,不再在這裏空耗歲月白白磋磨,你們已經無牽無挂,但我心中還有許多放不下的人,所以必定要見機行事,就算九死一生,這不還有個一生的機會在麽。”
容清看他:“嘶,我們王族何時出了你這麽一個死心眼?”
容穆害羞道:“倒不是死心眼,就是忽然知道了牽挂是什麽滋味,或者說,愛與被愛是什麽滋味,我以前也壓根沒有這種情愫,但一旦品嘗到這種感覺,就會叫人不舍得離開。”
容清默了默:“不愧是我的子侄,完美繼承了本殿下的多愁善感。”
容穆咳了一聲:“……我還不知道小叔叔的名字。”
“清,容清,沒有字,他們沒來得及取呢,我就死了。”
容穆看着這個比他還小了三歲的少年,語氣輕緩道:“生前大功大德,來世必有福報。”
容清腦袋後仰,手指搭在膝蓋上,是一個非常少年的姿态:“雖然總感覺你在忽悠我……但借你吉言,反正也不會有比如今更糟糕的情況了。”
容穆高興道:“所以以後我可以叫你出來玩嗎?!”
容清:“別叫,我要睡覺,有事起奏無事莫擾,記得給我安排一個好的投胎位,确保本殿下來生能活過十八。”
容穆眼睛眨了眨:“十八算什麽,格局大一點,咱們活到八十八!”
容清悲傷的嘆了一聲:“油嘴滑舌的小騙子,也不知道随了誰,反正肯定不是你那個分不清王蓮與普通蓮花的笨蛋爹,小時候差點給我攔腰折了。”
容穆:“……”
好像無意間就解開了自己當年無辜被薅的秘密。
容清明顯比容令更能控制自己的身形,活的越久的花君,便越是靈力強盛,容穆看着容清飄飄蕩蕩,光點從腳部開始緩慢消失,他正要給對方讓開路,就察覺到碧绛雪的花杆開心的搖了搖。
這種類似于小狗尾巴一樣三長一短的歡喜頻率,只有一種情況——容穆來不及與傷春悲秋的疼痛少年相送,就急忙回頭往外沖去。
容清瞧着他的背影嘀咕了一句:“還說不想投胎,瞧這個趕着投胎的姿勢……不過倒是難得見到求生欲這麽強又這麽樂觀的花君。”
背後的頭發被抓了一下,容清細眉一皺,回頭就見眼熟的花靈臭着一張小臉道:“呦,你小子也來了啊,真是死的早不如死的巧,我就說咱們還有見面的一天吧?”
容清嘴巴張了張:“您別哭,我這次不給您背傷情詩了。”
容令翻了個白眼:“怎麽出來的?容穆不是個小廢物嘛,還真能再找出一個花靈來?”
容清悲嘆了一聲:“鬼知道……我這個人,生來死去,從來都不由自己做主,本來躺得好好的,再睜開眼睛就到這裏了。”
容令抱着短胳膊,二大爺一樣的上下掃了掃容清,直看的後者頭皮發麻,生怕他開啓音波攻擊,不想容令沉默了半天,忽然道:“我說,咱們難道要眼睜睜的看着他去送死?”
容清懸在半空,無欲無求四大皆空:“死一個也是死,死一雙說不定投胎還會打個折。”
容令又揪了一下他的頭發:“你不知道他剛和隔壁的皇帝談上啊!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我雖然不知道他究竟要做到什麽程度,但我死的早,知道有個說法叫臨門一腳,你和他關系挨的最近,到時候萬一魂兒跑了你給人踹回去呗?”
容清悲哀道:“……我這一生,好慘,就連投胎路上,還得接着幹活。”
容令:“你踹不踹!踹回去就是一線生機!”
容清忙道:“他要是跟着我,我就踹,要是不跟我,我也沒辦法。”
容令:“……行,說不定咱們都是瞎操心,我還從沒見過招花靈跟烙餅子一樣,一個一個往出蹦的呢,這小廢物好像是有兩把刷子在身上。”
兩人對視一眼,感覺周圍抖動了一瞬,王蓮傳來欣喜的信號,似乎被誰撫了撫,周圍空間頓時流竄起紫色流光。
外界,商辭晝收回摸向碧绛雪的手,朝着不遠處軟榻上的容穆道:“亭枝怎的有些氣喘?是不是剛才出去玩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