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枯枯第92天
隐一找到江蘊行的時候, 這位南代的文官正晨起在窗前讀書,隐一蝙蝠一樣倒吊下來:“江大人。”
江蘊行:“!?”
隐一:“晨安。”
江蘊行驚訝的放下書本:“你是大商的隐衛……你來幹什麽?”
隐一緊緊捂住垂墜下來的衣擺,極為體面道:“陛下叫我來喊你進宮一趟。”
如今回東宮就是回皇宮, 一衆人早就習慣了這樣的稱呼。
江蘊行皺眉:“有何急事?我今日很忙沒工夫給你們陛下瞧——”
“是穆王殿下出了一點問題。”隐一開口道。
江蘊行:“殿下?!”他二話不說拎起一旁的藥箱子,從隐一打開的窗戶中翻出來,走了兩步回頭道:“還不走?等什麽!”
隐一:“……”
隐一:“我帶你飛過去吧。”
江蘊行:“……”
于是江蘊行在冬日的一大早,從高空視角體驗了一把京都城的風景。
等二人到東宮門口的時候,天色已經大亮了, 但裏面卻半分動靜也無, 江蘊行心裏想着會不會是昨天的藥出了問題,待跟着隐一走進去, 才發現裏頭亭枝闕大門緊閉, 那個大內總管正愁眉苦臉的站在外面。
江蘊行:“郎公公好。”
郎喜:“江大人好, 你快進去看看吧, 從大早上開始陛下已經連要了兩三缸水了!也不知是不是小主子發燒——”
江蘊行面色一肅, 直接推開門走了進去,王上離開的時候特意囑咐過他,一切事物都要以殿下的安危為重, 大商皇帝什麽的都不用理會。
上樓傳來說話聲的動靜, 江蘊行細細一聽, 好像是皇帝的聲音, 正低聲問詢着冷熱。
待上了樓, 江蘊行才提着一口氣輕輕敲了敲門邊:“殿下, 是我。”
容穆在裏間眼色一亮:“快快快, 快進來!”
商辭晝回頭, 眉頭微微擰起,但還是點了點頭。
江蘊行邊走邊拿下醫箱, 急聲道:“殿下哪裏不舒服,可是藥喝多了想吐?”
容穆捂着被子咳了兩聲:“并非,恐怕是風寒,你快給我瞧瞧。”
商辭晝在一旁看了一眼江蘊行,微微歪了歪頭。
容穆暗地裏擰了他一把,低聲道:“你別想着使壞,這可是我南代的大寶貝。”
商辭晝:“……”
商辭晝笑了笑。
江蘊行毫無所覺的走上前:“殿下為何蒙着被子?可是在發汗?發汗要躺下來,不可端坐着。”
容穆:“……是這樣,你別驚訝。”
江蘊行:“嗯?”
容穆一把掀開頭頂的棉被:“哈!”
江蘊行:“!!!!!”
“這!一夜之間!怎會變成這樣?!是不是他強迫您了?”
容穆忙道:“——沒有沒有!你別和王兄瞎傳信,我這主要是受了白蓮花影響,你不是家中有典籍?難不成沒見過這樣的?”
江蘊行滿眼都是震驚,在他醫者的世界中,一夜白頭非大悲大痛不可得,但看容穆這個眉眼彎彎的樣子,好像真的沒什麽大的關系。
盡管如此,江蘊行依舊比往日小心了十二分,生怕一個不注意就将這位尊貴的殿下給碰碎了。
畢竟他發色看起來過于駭人,也實在是比往日脆弱輕盈,臉色還帶着很明顯的病态。
“……臣家中典籍,并未記載過這樣的情況,從未有一任大人,會是您這樣的發色。”
容穆:哦吼。
碧绛雪:我就說咱們是最強王者。
容穆:……
他客客氣氣的伸出手,示意江蘊行給他把脈,誰知対方還沒動作,就見身邊的男人撕下了一塊垂紗,輕搭在容穆的手腕上。
“把吧。”商辭晝道,“小心點,孤的眼睛可容不下越界的手指。”
江蘊行:“……是。”
他伸手切過,又覺得這樣的狀況大商皇帝竟然還能淡定自若,想來是殿下将自己的情況多少都透露給了他,殿下対大商皇帝,好像的确是有幾分信任與熟稔……
如此一來,有些話就不必避諱着說了。
過了一會,江蘊行換了一只手道:“冷熱不均,血脈激蕩,內火虛發,殿下昨夜幹什麽了?”
商辭晝:“他——”
容穆一把捂住皇帝的嘴,尴尬的笑了笑道:“我和陛下挑燈學習呢,他非要抄一百遍《愛蓮說》,我攔都攔不住,只得陪着,從書房回來路上吹了冷風就這樣了。”
商辭晝拿下容穆的手,沉默着不說話了。
江蘊行一臉不贊同:“下次還是在一個房子內抄書就好,地點來回變化,于您身體不利。”
容穆:“哎哎知道了,江大大夫,你看我這風寒好不好治,這嗓子眼也太難受了,說話和刮啰一樣,咳咳咳!”
江蘊行從一旁藥箱裏給他掏了顆糖丸,又找出了一片中藥葉子,示意容穆含在嘴中:“殿下且先湊活一下,我這就去給您煎藥。”
容穆不忘強調:“太苦不喝!!!”
江蘊行無奈一笑:“好好臣知道。”
“不過您如今這般模樣,還是少出行為好,免得不知情之人背後議論。”
容穆當然知道議論什麽,這大商的人都明白自家陛下是什麽德行,不知道的還以為自己在商辭晝手裏過的什麽慘無人道的日子呢。
但是話是這麽說,東宮範圍內總是能玩的吧——
江蘊行出門後,商辭晝才在一旁開口道:“從未有一任大人是亭枝這樣的發色?難不成南代還対以往逝去的王族有記錄?”
容穆有時候真対商辭晝的敏銳感到害怕,他抓了抓腦袋道:“也不算是有記錄吧,畢竟是一個存在了多年的國度,留存一些歷史畫像什麽的都不奇怪,況且我們対南代如此特殊,不過看江蘊行這樣說,以前或許真沒有我這種模樣的。”
商辭晝:“你總是最特殊的。”
容穆挑了挑眉。
商辭晝眼眸定在他身上:“可是最特殊的,事情就最多,亭枝,你沒有再瞞着孤什麽吧?”
容穆:我去。
碧绛雪:哦吼。
容穆艱難道:“沒有。”
确切來說,還在計劃階段,計劃的好了他們就再也沒有後顧之憂!可如果叫商辭晝知道,那直接可以腰斬了,商辭晝非把他關起來不可!
容穆晨起還沒有照過鏡子,不知道自己現在的模樣,也不知道為何江蘊行一進來就盯着他看,商辭晝更是半分不都離眼。
直到他喝完藥,感覺人精神一點發了汗出來,才從床上下來,柔順絲滑的長發安分的墜在容穆背後,那白除了有些許刺眼,更有幾分世間難尋的美妙奇詭在裏面。
商辭晝在一旁看着容穆,見他翻翻找找,從一旁箱子中摸出來一件眼熟的春衣。
容穆将那衣服穿在身上,這才感覺這樣子的狀态舒适完整了一樣。
東西果然還是原裝的好啊……
“這是你在紫垣殿的衣物。”商辭晝忽然道。
容穆回頭嗯了一聲,他咳了咳:“當時沒好意思和你說,要不是碧绛雪給我弄的這身,你看見我恐怕當場就要将我當成暴露狂抹脖子了。”
商辭晝臉色微微變動:“……亭枝乖,不要再翻過去的舊賬了。”
容穆敷衍的“哦”了一聲,又道:“好看嗎?綠色映着重瓣蓮的上好錦緞,出門的時候只需要再套一層大氅防寒即可。”
商辭晝走近他,帶着容穆坐在窗邊的梳妝臺旁:“誰有穆王殿下之絕色?孤每次瞧着你,都覺得世上怎會有如此完美的人——”
說着他從一旁拿過發簪,輕車熟路的為容穆弄了個發結,“你瞧,孤這手藝好不好?”
容穆左右轉了轉腦袋:“尚可。”
商辭晝:“比江蘊行把脈的手法好吧?”
容穆:“……阿晝,這種牛馬不及的醋咱們就不要吃了吧?”
商辭晝眸光動了動,只點頭不做聲。
皇帝早上沒上朝,郎喜搬來了一大堆奏折,還有兩個當朝大臣冒着風雪等在門外,容穆不想要商辭晝真做一個被官員置喙的暴君,于是揮手道:“你放心忙吧,我今天哪兒也不去,就在這亭枝闕中窩冬,你回來就能看見我了。”
商辭晝皺眉:“孤将奏折拿過來看。”
容穆:“奏折可以拿過來看,但大臣們不能也跟着過來啊,要是叫他們看見我這樣,不得直接暈過去?”
商辭晝瞧着他,嗓音沉沉道:“被亭枝美暈過去?”
發簪上的蓮珠搖晃,其下還墜着一個小小的銀色鈴铛,少年眼角眉梢都不似人間顏色,尤其一雙眸子,像是神仙們最醇厚的葡萄美漿。
再配着長至腰下的三千白發,直教人不知此番是天上還是人間界。
商辭晝又站在原地默住了。
容穆之前本以為他只是在想事情,今早見多了幾次,才知道這人在正兒八經的対着他發呆。
容穆起身:“阿晝?”
商辭晝倏的回神,看向從未見過的容穆的模樣:“……君王實不想早朝。”
容穆将大商皇帝拿捏的十分巧妙:“你去,回來後,我叫你按住親。”
商辭晝:“孤……”
容穆補充:“親一刻鐘。”
商辭晝:“好,孤這就去見朝臣議事。”
江蘊行暫時還留在東宮照看,憐玉也起來在底下守着了,容穆見商辭晝一步三回頭,磨蹭了好一陣子衣角才消失在了樓梯口。
“……這吃過王蓮花瓣又塗過大蓮葉的人就是不一樣,憐玉対我這個模樣都沒有商辭晝這麽粘人啊……碧绛雪?在?”
碧绛雪:“在算時間。”
容穆一夜沒睡,困頓的打了個哈欠:“算什麽時間?”
碧绛雪:“你進本體的時間,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要先聽哪個?”
容穆:“。?壞的,給我一個痛快。”
碧绛雪:“按照這次的狀态,你如果進本體大商皇帝回來恐怕要找不到你,小鎖子預警。”
容穆倒吸了一口涼氣:“那好消息呢!快說!”
碧绛雪:“好消息是你即将消失進入本體強制修養,并會遇見兩個人,他們正在你的空間裏下棋,并在猜測是哪朵蠢花這會還沒感應到自己。”
容穆:“???”
你個心眼多的蓮花杆杆!這兩個有一個能聽的好內容嗎?!
容穆倏的站起身,還沒來得及和憐玉打招呼,綠白光點就從腳部開始席卷了上來,待光點散去,說好在原地等皇帝陛下按着親的人已經鴿了個徹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