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君吾是想給自己買兩匹布回家做衣服穿的,順帶買些針線材料回去,他問了好幾次,說玉坊東西齊全,他才趕了過來。

聽說京城的人脾氣大,君吾轉了半天,好不容易看見一家綢緞莊是一個男人在看店,他心中一喜便上前詢問。

“有沒有耐磨結實的料子?我想買兩匹。”君吾溫聲詢問。

店家一直低着頭,匆匆看了君吾一眼,道:“有的,你跟我來。”

君吾跟着他進了裏面,看着他從一個木箱子裏翻出幾匹來,道:“這種料子多是買給下人穿的,很少有人來單買。”

君吾看着,點了兩匹顏色素淨的,道:“就這兩匹好了,多少錢?”

“一兩多幾文,您給一兩就好了。”

正要交錢的時候,一個身形剽悍的女人從外走入,身上帶着濃濃的酒氣,君吾還沒來得及看,就看見店家眼中浮現出濃濃的懼色。

“幹什麽呢?”女子重重呼出一口粗氣,犯惡的酒氣直掃過君吾的頸側,他下意識皺了皺眉,往旁邊躲了躲,瞥見她手腕上有一條長長的刀疤。

刀疤女草草看了眼二人之間,最後目光落在君吾手中拿着的銀子上。

“喲,今天賣了這麽多?”她大手一伸從君吾手裏奪過銀子,看着明晃晃的一個銀錠心中一喜,放到牙邊咬了咬。

“行了行了,你走吧,我們要關門了。”刀疤女說着推了君吾一把。

“妻、妻主,還要找錢的,他才買了一兩的東西,我們收他二十兩......”

刀疤女狠狠瞪了他一眼,店家就不敢說話了。

君吾察覺出不對勁來,立馬道:“我不買了,把銀子還我我這就走。”

刀疤女悠哉悠哉瞥了他兩眼:“你穿得這麽窮酸,哪裏來的二十兩?這錢不會是你偷的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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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可能!那是......那是我的賞銀,不是我偷的!”君吾有些着急,因為他眼睜睜看着女人把銀子裝進了自己兜裏,還橫過身子來推他。

“我看就是你偷的!”刀疤女惡狠狠推了君吾一把,“識相的就快滾!老娘今日放你一馬,否則官府見!”

“官府見就官府見!”君吾聽見官府二字挺直脊背,“這本來就不是我偷的!你把銀子還我!”

君吾已經被推出了店門口,說話聲引起好幾人的注意,都看了過來。

刀疤女面上有些不自在,惱羞成怒道:“什麽銀子!識相的就給我滾出去!哪兒來的窮酸鄉巴佬敢擋老娘的生意?”

她用力搡了君吾一把,君吾沒有站穩,重心一空就從樓梯上滾了下來。

楚禦琴在茶樓上靜靜瞧着,她見君吾氣得耳根子都紅了,狠狠瞪着推他出來的那個女人,一時間倒不像是小灰雀了,反倒像一只被惹急了的小兔子。

她懶懶瞧着熱鬧,一點也沒有下去幫人的意思。

“還有沒有王法?你把銀子還我!京城便是這般仗勢欺人的嗎?”

見君吾居然還敢糾纏,眼瞧着周圍看的人越來越多,沖着她指指點點,刀疤女心中一橫,一把揪起君吾的領子開始往裏面拖,對外喝道:“都看什麽!沒見過別人處理家務事嗎?這小浪蹄子偷了我二十兩銀子跑了,今日被我抓回來!看我不好好收拾他!”

她一喝,看熱鬧的行人也就散了大半,楚禦琴眼睜睜看着女人把君吾又拖了回去。

她眯了下眼。

綢緞鋪的門被草草鎖上了,從外面再也瞧不見裏面的情狀,楚禦琴寂寂瞧着,不知為何一時有些移不開眼,恍惚想起君吾眼角下那顆小痣來。

“妻主,您、您這是做什麽?您怎麽把他帶回來了?”原先那個男人十分怯懦,他雖問着話,卻半點都不敢過來攔着。

刀疤女力氣大得出奇,君吾根本掙紮不開,他開始害怕起來。

她根本沒有理會夫郎的詢問,拖着君吾就往後面走,橫聲道:“我辦點事,你滾遠點!”

男人渾身一抖,在角落裏遠遠蹲了下來。

“久候了。”一道女聲打斷了楚禦琴的思緒,她擡眸,瞧見了她今日要等的買主。

女子身段雪色長衫,勾嵌着鵝黃的銀杏圖樣子,長發如瀑扮相頗為貴氣典雅。

“葉染。”她自我介紹,沖楚禦琴拱了拱手。

楚禦琴心頭卻掠起一股煩躁,她又看了眼綢緞鋪的門面,道:“今日某突有要事,買賣改日再議。”

說罷她也不顧葉染反應,一手搭上窗沿,翻身就跳了下去,利索落地。

葉染驚了一瞬,連忙扒着窗戶去看,這、這可是二樓啊。

楚禦琴幾步來到綢緞鋪前,擡起一腳便将綢緞鋪的門面踹了個細碎,陰沉着臉走了進去。

裏面蹲在牆角的男人吓了一跳,愣愣瞧着她走進來,隐約覺出來者不善,或許是沖剛剛那個男人來的。

他咬緊唇瓣低着頭,也不敢攔着楚禦琴,她便徑直走了進去。

綢緞鋪子不算大,走到最裏面有一間小房,君吾被壓在一張窄窄的小床上,拼盡全力掙紮躲避着刀疤女的觸碰。

楚禦琴瞥見他白皙的腰側露了出來,上面青了一道,似乎是掐痕。

楚禦琴走了進去,她腳步極輕,兩個人都沒注意到她過來,刀疤女死死摁着君吾正獰笑一聲,有一雙白玉似的手卻忽然附在她頰邊,涼絲絲的。

君吾瞳孔驟縮,還沒來得及說一個字,刀疤女的腦袋就被擰到了背後,宛如敝履一般被扔到了角落。

整個過程安安靜靜的,只聽見一聲骨頭斷裂的聲音,氣氛出奇地詭異,讓君吾渾身都毛骨悚然起來。

“世、世女殿下。”他輕輕叫了一句,連聲音都在發顫。

楚禦琴輕飄飄看他一眼,道:“回去了。”

她說着往外間走,君吾腿軟得厲害,可屋裏那個被擰斷腦袋的死人實在太過可怕,他強撐着跟上了楚禦琴,望着她的背影心中卻生出無限懼意。

千萬、千萬不能得罪世女殿下。

刀疤女的夫郎還在外面,見她二人出來問了一句:“我妻主......怎麽樣了?”

他不敢問楚禦琴,只是乞求地看向她身後的君吾。

君吾面色慘白,沒說出一句話來。

“今日你出來買什麽的?”楚禦琴忽道。

君吾戰戰兢兢回:“一、一些布料和針線之類的。”

“拿給他。”

店裏的男人即刻起身,跑着将君吾挑中的東西都送了過來,他道:“我這就給您找錢。”

“不、不必了。”君吾根本不敢看他的眼睛,死人了,世女殿下殺了人,這若是傳揚出去......

官府會不會來抓她,可世女殿下是來救他的。

楚禦琴走出鋪子,手下人已經備了輛馬車在外等候,她道:“裏面的東西處理幹淨。”

“是。”兩名女子應聲,走進了綢緞鋪。

君吾小心翼翼走了出來,望着楚禦琴雪玉似的面孔,說不出一句話來。

楚禦琴站在車邊,慢條斯理地擦拭着自己的每一根手指,她見君吾還呆呆站着,不滿道:“怎麽還不上去?”

君吾開口道:“殿下,剛剛那個男人......應該不會被殺了罷?”

楚禦琴沒有應聲。

君吾心中有些慌了:“殿下他什麽都沒有做的!求求殿下放過他吧!”

“他若真是好心,方才為何不救你?”楚禦琴瞥他一眼。

“他如何能打得過那個強壯的女人呢?”君吾怯怯的,“他也沒有辦法的。”

楚禦琴冷笑了一聲率先上了馬車,扔給君吾一句話:“自己去說。”

君吾一喜,連忙放下布匹物件折回了綢緞鋪子,楚禦琴目光落在他買來的布匹上面,忍不住伸手摸了一把。

這樣糙的料子,這樣寡淡的顏色,他買回來做什麽用的?

轉眼她又想起君吾身上那件衣服,寬寬大大的,不大合身,但是衣料似乎和這些相差無幾。

楚禦琴伸手,将這些破破爛爛的布都丢了出去,她府上可見不得這樣寒酸的東西。

少傾,君吾求完情出來了,他面上帶着幾分喜色,細碎的柔光盛在他墨玉般的雙目中,竟有幾分嬌俏可人。

他剛來到車邊,看見他買回來的新布匹都扔在地上,都沾上了灰土弄髒了,“哎呀”了一聲連忙可惜地抱了起來,輕輕拍撫去上面的土。

楚禦琴盯着他,有些不耐。

“我當你是買什麽稀世好物值當搭一條命進去,卻原來不過是些破爛。”

君吾一怔,對上楚禦琴眸中暗含的幾分譏诮,又匆匆低下頭去。

“這些不是破爛。”他抿緊了嘴,似乎是有些不高興了,但是他不敢對世女殿下不高興,只能露出一個頗為委屈的神色來。

楚禦琴懶得與他分辯,只看見那堆灰撲撲的東西被君吾緊緊抱在懷裏,緊緊貼着他,冷冷哼了一聲。

果真是只蠢笨無趣的小灰雀,就連喜歡的東西也這樣登不得臺面,幾個破爛玩意罷了,值得他那樣緊緊抱着?

折騰一日,生意沒談成,還收拾了這麽個爛攤子。

一時間楚禦琴對君吾耐心全失,怎麽看他都不順眼,寒聲道:“愣着幹什麽?還不上車?”

作者有話說:

琴琴不悅:一堆破爛東西你抱它???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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