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夜深過半,祈王府門前燈籠高挂,兩盞通紅好似誰人的眼睛,葉染來到祈王府門前,竟發現門口連個侍衛都沒有。

她伸手一推,沉重的大門竟吱呀開一條縫,在寂靜的黑夜中發出蒼老冗長的長吟,入目一片漆黑,不見一條人影。

葉染深深咽了口氣,為掩人耳目,她只身前來,可這祈王府怎麽跟鬼門關似的,這一踏進去葉染真保不準她還有沒有命出來。

躊躇半晌,看了看她手裏提着的禮,想了想流于鬼市那批價值不菲的火雷,咬了咬牙一腳踏入門中。

寒風蕭瑟,這祈王府竟連一株多餘的植被都沒有,空空蕩蕩任由夜風呼嘯橫行,仿佛沒有人住似的。

可又不至于蕭條,院落幹幹淨淨,也沒有灰塵落下。

葉染深吸了口氣,反複給自己加油鼓勁,顫顫巍巍從前庭走到了中堂,還是一個人都沒瞧見,她正欲再往裏走,突然一個聲音響起,好似一絲涼氣在她耳邊乍開,炸得葉染頭皮發麻、毛骨悚然。

“你終于來了。”

葉染險些失聲大叫,渾身劇顫猛地往身後看去,只見一間房中不知何時燃起燈盞,窗戶上映着一條清晰的人影。

葉染翻了翻白眼,險些就地暈厥過去。

直至楚禦琴再度開口:“還不過來,死了?”

葉染心跳如擂鼓,連忙走上前去,推開那扇門,才看見楚禦琴就坐在裏面,面前的桌子上還放着兩盞熱茶,好似早就知道她今夜會來一般。

“想好了?”楚禦琴掀眸看她一眼,把玩着手裏的玉扳指。

葉染上前,鄭重道:“想好了。”

她将手裏帶來的小盒打開,室內昏暗,但也掩蓋不了盒中兩顆圓潤的夜明珠所發出的光華。

“這是我早年在南海機緣巧合所得的,這樣的成色、光澤,放眼天下也難尋的。”葉染獻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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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禦琴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沒什麽興趣似的。

她道:“這麽好的珠子,你自己怎麽不留着用?”

葉染道:“再好的珠子,放在我這裏也不過是最普通的珠寶,還不如拿來換點真正實在的東西。”

她說完便将盒子重新蓋上,放在案頭,只當楚禦琴是收下了。

東西送了,卻沒換來想象中的熱絡,葉染如坐針氈了一會兒,見楚禦琴還饒有興趣揉捏着手裏那個玉扳指,忍不住道:“祈王殿下喜歡扳指?”

楚禦琴擡頭懶懶瞧她,“市面上的扳指都太小了,有沒有大點的?”

葉染摸了摸下巴,不由問:“殿下是想要多大的?”

“這樣。”楚禦琴一手虛握住,中間留出一個圓,示意給葉染瞧。

“這......”葉染抓了抓腦袋,這哪兒叫扳指啊。

只是這種規格,市面上的确沒有。

葉染道:“殿下若是需要,我這便叫人專門替殿下打造一副,樣式、材質全依殿下的喜歡。”

話說到此,楚禦琴眼中才多了幾分笑意,滿意了似的。

“嗯。”

葉染松了口氣,兩人這才開始切入正題,談到火雷的事上。

已是深夜,君吾的小屋裏卻還燃着燈燭,他怕浪費都不敢多點,只點了一盞,這樣暗的光線下對線穿針、刺繡,實在頗費精力,熬了一會兒他便覺得眼睛酸澀不止。

做了整整一個晚上,才做好一個,這才要動手做第二個,這樣的速度,他要什麽時候才能換夠五兩銀子送過去呢?

萬一六弟明日就被嫁過去了怎麽辦?

君吾被自己這個想法吓到了,渾身出了一層汗,越想越覺得不是沒有可能,白天孫梅香來的時候不是正說看見她們在一起吃飯都是幾天前的事了嗎?

小鹿不會已經被嫁過去了罷?

正絕望之際,君吾的目光忽然落在楚禦琴送來的那些錦緞華裳上,心想如若他去求求祈王殿下,殿下會佘給他五兩銀子嗎?

想想上回得了賞賜,還是因為他給殿下準備了吃食,殿下用得很滿意,他就得了二十兩!

那若明日,他再多花點心思在吃食上呢?

可這段時日,殿下的吃食一直都是他在負責,他都有精心制作的,可殿下一點兒表示都沒有。

君吾嘆了一聲,這個念頭在心中明明滅滅。

那要是用別的方式去獻獻殷勤呢?君吾突然起身,丢開手中的荷包,又開始撫摸那些華貴的布料,心中又起了一個念頭......那若是,他好好給殿下做一件衣服呢?

殿下會不會穿得一高興,再給他賞一點銀子?

等葉染和楚禦琴談完事,已是後半夜,街上安安靜靜的,連個人影都沒有,葉染走出祈王府,卻是前所未有地呼出一口松快的濁氣,眉梢眼角都帶着喜色。

月色正清寂,她迎着一片泠泠走上了回家的路。

同樣是這個夜晚,罕無人跡的鄉間小道上,隐約可聞犬吠。一個人正晃晃悠悠走在回家的路上,她面色浮腫卻難掩喜氣,遠遠便能聞見她身上的酒氣。

王屠戶在杏花村賣了十來年的肉了,她這人在外十分和氣,村民們都去她那兒買肉,肉鋪一般是下午開張,晚飯前就能賣完,然後她再拿着這一日賺到的錢去買酒。

日子一天天富裕起來,王屠戶又想讨個夫郎回家了,這樣等她夜裏回去,就有人給她下一碗熱騰騰的面條,別提多舒服了。

杏花村君家兒子多那是出了名的,而且個個都長相标致,她們家的老五命好,一個人就給家裏換來十兩銀子,今後君家怕是不愁吃穿。

王屠戶也喜歡老五,君吾是她們家兒子裏長得最标致的一個,別的不說,就光看那身段,就足夠叫人眼饞。

她笑嘻嘻地想着,不知想到什麽,眼前又晃過一個清瘦怯懦的身影。

相比之下,君鹿就不太行了,瘦巴巴的像是從來沒吃過飽飯一樣,還那麽怕人,每次王屠戶上君家,哪回不是和顏悅色與他說話?就他吓得跟見了鬼似的。

這種男人能有什麽出息?瘦條條的怕是都不好生養,等她把人娶到了手,看她不好好收拾一頓,把君鹿整治得服服帖帖的。

想到這兒,王屠戶又笑起來,可她走着走着,突然覺得身後好像有什麽人正跟着她,回頭一看卻不見蹤影。

她心中打鼓,留了個心眼頻頻回頭幾次,可還是什麽人都瞧不見,她都走了這麽長時間的夜路了,還是頭一回覺得心裏不安生。

王屠戶加快了腳步往村裏趕。

杏花村外有一泉飛瀑,往下有個水潭正嘩嘩發出響聲。

王屠戶打旁邊經過,目光急急往水潭中看了一眼,不看不要緊,只見一個黑影突然出現在她身後向她伸手過來,王屠戶還沒反應過來,整個人就被死死按進了水潭裏。

她劇烈地掙紮着,可她身後那人手勁出奇地大,似乎是下了必殺的心思,王屠戶整個人都被她操控着,半分都掙脫不得。

須臾的時間,王屠戶沒了動靜,随後整個人被扔進了潭中,發出撲通一聲響,很快就不見蹤影了。

月色泠泠,鄉間小路上靜悄悄的,不見一條人影。

山外一聲雞鳴,清脆嘹亮,喚醒了沉沉的霧霭,一絲陽光從天際透出,又是嶄新的一日。

天還沒亮,君吾就趕緊起了,梳洗生火做飯,琢磨今日給祈王殿下做一道怎樣的點心。

他手腳麻利,捏出的包子雖形狀還是不盡如人意,但是味道卻是極好的,祈王府大清早就飄散起包子的清香,幾個蹲在房頂的黑衣衛肚子不約而同發出咕咕的響聲。

“換班的那幾個怎麽還不來?老娘今天下了職就去吃包子。”

“嘿嘿,我聽說京城裏的慶和齋包子一絕,一起去嘗嘗。”

“爹的,我覺得今兒王府裏君小主做的就不錯。”

“那是殿下的!你不要命了?”

“唉,主子口福真好啊,我是真羨慕她,想當年一起在山上的時候,我們還是一起吃小七炖的石頭粥。”

“小七如今在做什麽?”

“你不知道,主子早把她忘了!那家夥現在天天逍遙着呢,每月月錢照領,還一天到晚什麽活都不用幹!”

......

這些議論聲,君吾自然聽不到半分,廚房裏上了蒸籠,不一會兒就冒出熱氣來,他再熬上一碗青菜粥,小心翼翼地端去中堂服侍祈王殿下用飯。

楚禦琴今日心情不錯,準時進了中堂等君吾過來,見他手裏端了個小籠屜過來,獻寶似的端到她面前,一打開冒出些許熱氣,現出幾只擠在一起的雪白的包子,個個都似君吾一般的軟糯可愛。

楚禦琴張了張口,還不及說上一句話,就見君吾風一樣地又折出去了,半晌又端來一碗青菜粥放到了她的面前。

“小爹可用過了?”楚禦琴習慣性地跷上二郎腿,等君吾把雪白的包子夾到她碗裏來。

“已經用過了。”君吾撒謊,他不敢和祈王殿下一起吃飯,那種感覺太折磨人了。

“嗯。”楚禦琴也不計較,只是看着君吾給她夾了包子過來,挽起的袖子下露出他雪白的腕子。

君吾做的包子秀氣,幾乎兩口就能吃完一個,而且皮薄多汁,楚禦琴很是受用,只是她總覺得今日的君吾有些不對勁......

又吃了一只包子之後,楚禦琴驀然擡眸,可這回男人居然不閃不避,眼神也不見得羞澀了,就這麽直勾勾地看着她,目光渴望無比。

他這是想幹什麽?

楚禦琴微蹙了下眉,本想佯裝不見,可随着她吃的包子越多,眼瞧着君吾的眼神愈發火熱起來。

“怎麽?”楚禦琴終于不耐出聲。

君吾連忙眨了眨眼,乖巧道:“殿下覺得今日的包子做得好吃嗎?比上我在王府第一回 做的點心......如何?”

作者有話說:

君吾(喃喃):該賞我了,她該賞我了......

楚禦琴(內心):啧,他的眼神也太過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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