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有什麽念頭在楚禦琴心中燎起一點星火,可轉瞬即逝,這又不是君吾第一次提出要給人做衣服了,之前他為了給綢緞鋪那個男人求情,不是還許了那兩個黑衣衛一人一身衣服麽?
既不是他第一次要求做的,那有什麽意思?
于他來說不過是最稀松平常的一個舉動罷了。
楚禦琴眸色沉了又沉,盯着君吾溫順面容的眼神好似一匹餓狼,心中自然有了無數個聲音在叫嚣——是不是第一次有什麽打緊?
倘若他這一輩子,往後餘生,永永遠遠,都只能有她一個選擇呢?
他本就是她一個人的小灰雀,若非她大發慈悲救他幾命,他根本就活不到現在。
更別提他還有命去見什麽孫娘,做什麽衣服了。
一時之間,楚禦琴心中攀升出無盡的侵占欲,沸騰而起,幾乎要将眼前無知又溫吞的男子吞噬殆盡。
“先放着。”楚禦琴命令了一句,目光落在君吾眼角那點小痣上,相見第一面,她就注意到了君吾的小痣,那日他穿着暗紅色的衣服,發絲盡亂,惶恐的眼神好似一頭小鹿。
君吾連忙将手中的衣服整齊放在案上,聽候祈王殿下有什麽吩咐。
“站在這兒。”楚禦琴随意指了一處,自己選了把椅子坐下,左腿一搭敲着二郎腿對君吾道,“給本殿跳支舞。”
君吾驚了驚,跳、跳舞?
他哪裏學過這個?
君吾站在原地不知所措,望着祈王的眼神多了一分乞求。
他不會跳舞。
見他不動,楚禦琴皺皺眉又換了個說法,“轉兩圈給本殿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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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圈,君吾還是會的。
他依照楚禦琴的吩咐原地轉了幾轉,期間楚禦琴的眼神便一直鎖在他身上,目光漸漸下移。
之前怎麽沒發現君吾身段如此養眼,即便穿着寬大的衣服,也掩蓋不了他腰身和臀部的漂亮弧度,簡直誘人為之一握。
楚禦琴不自覺捏緊右手,唇間溢出一聲輕笑。
“君吾,你知不知道身為懷王舊侍,你理應為死去的懷王陪葬?”
她涼絲絲一句話,就讓前一瞬還在轉着圈的君吾膝上一軟,跌坐在了楚禦琴面前。
“什、什麽?”君吾雙目中又流出惶恐,就宛如她們第一日相見那般,她的小鹿又重現在她眼前。
“否則你以為,為何整個懷王府就只剩下你一個侍夫?”楚禦琴摩挲着拇指上戴着的扳指,她并不是在欺騙君吾,懷王生前性淫,後宅中養着的男人不少。
有一部分死在懷王的花柳病上,被草草收了屍。
還有一部分,在懷王死的那晚就被人拉走了。
而君吾為什麽唯獨被放過呢?因為君吾還是處子之身,懷王沒有碰過他,所以他身上也沒有所謂的花柳病。
舊王府的下人想趁着喪事期間人多眼雜,将君吾據為己有。
“殿、殿下!我不想死!”君吾喉間哽了一聲,忙往楚禦琴的方向爬了一步,眸中的乞求更甚。
楚禦琴欣賞着他的姿态,指了指自己腳下。
“到本殿腳邊來。”她沉聲命令,眸中興味十足,君吾卻怕得身子都在發抖,他腦中一片空白,只知道遵循殿下的命令,一步一步爬到她的腳邊去。
然後君吾的下巴被一只微涼的手托起,他望進楚禦琴宛如墨玉的雙目中,輕聲乞求:“殿下,我不想死。”
而後他聽見楚禦琴聲如鬼魅:“那你可要把自己藏好了,若是讓外人知曉懷王侍夫還活着,傳開了去,你可就非死不可了。”
君吾心跳如擂鼓,他第一個便想起前日見到的孫梅香,恐她已經将自己活着的消息帶回了杏花村。
怪不得,怪不得懷王府買他花了十兩之多!君吾原先只是以為王府的人出手闊綽,原來那十兩是買他命的錢!
他眼中的星光一閃一閃的,不知又藏匿了什麽心事,楚禦琴緩緩将手收了回去,抿起的唇角勾出些弧度。
她的小灰雀,合該永遠老老實實待在自己的籠子裏,怎麽能接受旁人的飼養呢。
“多謝殿下大恩!多謝殿下大恩!”君吾吓壞了,伏首拜了楚禦琴數下。
“無妨。”楚禦琴聲音輕輕,“君吾,這世上能護得了你的唯有本殿一人,你可要記清楚了。”
“是、是。”君吾眼角又紅了紅,委委屈屈縮在一側。
把人吓得差不多了,楚禦琴又和顏悅色起來,道:“好了,起來。怎麽說你也是本殿的小爹,理應被本殿護着。”
她甚至伸出手去,緩緩在君吾眼下一抹,沾到一點些微的濕意,被楚禦琴緊緊握在手中。
君吾垂着眼,一雙眼中挂滿了憂郁,他欠殿下的實在是太多了,要怎麽還呢?
他什麽都給不了。
不僅如此,他還奢望着殿下能再給他一些賞錢,好去救救他的六弟,人心怎麽能這樣貪得無厭?
君吾一時陷入無盡的內疚中,弟弟的事,他應該自己想辦法,而不是想着去依賴殿下。
遲暮黃昏,君吾打起精神為楚禦琴做好晚飯,便回了屋去繼續繡自己的荷包手帕了,心中淺盼着下回孫梅香什麽時候來,他好打問打問六弟的情況。
他繡了一整夜,到最後感覺眼前都花了一片,線怎麽也穿不進針眼去才只能作罷,合衣睡下。等第二天一早天不亮,他等着楚禦琴外出上早朝後,便拿着自己的東西出了門,打算去找一家店鋪問問他這些能換多少銀錢。
這次君吾學聰明了些,這個點正是京中百姓趕早集的時候,街上熱鬧,到處都是燒餅包子鋪、粥屋茶點之類的營生,他快步走入玉坊,再也沒去上回那個偏僻處,而是尋了個內有客人在、店面也大的綢緞鋪子進去。
這間綢緞鋪足足有三層,裏面光夥計就有七八人,君吾穿得樸素,但他今日穿的是殿下賞給他的新料子,雖然顏色不打眼,但綢緞鋪的夥計一眼就看出這可是專門上貢用的禦品吶。
今兒來的這位怕不是王女貴族,就是什麽高官權貴。
君吾剛一進店,夥計就笑盈盈地上來,問道:“客官有什麽需求?”
君吾有些不好意思,低聲詢問:“你這裏可收些荷包嗎?”
他不知道要怎麽跟人家說,可夥計一聽便明白了,皇城腳下,多的是貴人家的侍夫深宅寂寞,或是用度緊張,自己做了東西拿來換幾個錢的,這都不算稀奇。
夥計道:“收貨得讓掌櫃掌眼,您跟我來。”
君吾心中一喜,跟着夥計上了二樓,走到最裏面的一個隔間外,夥計道:“掌櫃的,有個新人來收貨,您瞧瞧?”
裏面的人道:“讓他進來罷。”
君吾才走了進去,從袖中拿出自己繡的三個荷包給掌櫃過目。
“手藝不錯。”掌櫃笑了笑,“針腳也精細,拿出去肯定有人買的,但你這款式和顏色都老氣了些,京城的貴人不喜歡。”
君吾抓了抓腦袋,他繡的這些東西都是在杏花村人家的衣服上、村裏的店鋪裏放着的學來的,他倒真是沒見過京城的貴人都喜歡什麽樣的。
掌櫃見他露出為難之色,知道遇見個好拿捏的,道:“不如你這幾個我便賣個人情收了,我這兒有本圖樣子,上面都标注了哪個款式的賣的好,你拿去瞧瞧,等有了新貨再來我這兒?”
君吾眼前一亮,連連道謝。
掌櫃的道:“這三個荷包,便每個給你二十文,你看如何?”
君吾根本不知價錢,聽了掌櫃方才的話,還以為是掌櫃好心才肯收他的東西,哪兒有不答應的。
于是君吾拿了本圖樣子,揣着六十文錢回府去了。
他算了算,他一日最多能繡五個荷包,這還得是手腳麻利、未有出錯的情況下,如此下來一日也只能賺得一百文。
這樣的錢數,若擱在從前君吾自然萬分歡喜,可眼下正是他替六弟籌錢的時候,一百文一百文地攢,何時才能攢出五兩銀子來。
只怕到時候小鹿早就過門了,說不準連孩子都有了。
但不管怎麽說,君吾今日有了收入還是高興的,這個時候殿下差不多該下朝回來了,他得趕緊去廚房給殿下做吃的才行!
作者有話說:
大家新年快樂鴨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