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離開君吾的小破院子之後, 楚禦琴施加在荷包上的力道登時松懈下來,她忙拿起荷包,反複看了看,越看便越容易忽視上面的瑕疵, 只能瞧出它的好看來。
這個雖然繡壞掉了, 但也只壞掉一點點,照樣是結實好用的, 還和別人手裏那些全然沒壞的荷包不一樣。
楚禦琴自我說服了一番, 拿着回屋去了。
剛到屋裏,黑衣衛來報說憫王來了, 正在前庭等候, 楚禦琴有些意外,她與憫王眼下可沒什麽必要的交集了。
“帶她去客室,我換身衣服便去。”楚禦琴吩咐一聲便往裏間去了。
客室之內,憫王帶着憫王夫前來, 看着門外站着的兩名黑衣女子, 忍不住道:“這祈王便是标新立異, 府內的家丁也穿得黑漆漆的,瞧着一點也不喜慶。”
憫王夫年紀未過四十, 因保養有術還能窺見年輕時的美貌端莊, 他聞此言也只是溫溫和和地笑着, 道:“別人府裏的家事你也要管。”
“這個時候你我二人過來, 不消一個時辰便是用飯的時候, 屆時祈王勢必會留你我二人用飯, 我倒要嘗嘗她祈王府究竟請了哪般手藝驚豔的廚子。”
對于妻主這般打算, 憫王夫暗覺好笑, 他這妻主年輕時最在意自己在人前的形象, 聽說在一衆皇女中風姿最佳,輾轉幾十年,也開始不顧形象,為了一頓飯巴巴來人家府上蹭。
大約一盞茶的時間,楚禦琴便過來了,她見憫王夫也在場,便知今日談的大約不是什麽要緊事,便直接問道:“姑母找我什麽事?”
這是憫王夫第一回 見祈王,雖已從妻主口中聽說過數回了,但百聞不如一見,今日看見了人才見楚禦琴身姿如鶴、氣度非凡,容貌更勝谪仙,叫人眼前一亮。
“我來恭喜你掌管刑獄司,順便想問問之前提過的在王府設宴一事,考慮得怎麽樣了?”
楚禦琴站着,憫王便不大敢坐,跟着站起身來說話。
楚禦琴道:“這種事于你我又不是意料之外的事,有何好恭喜?”
憫王尴尬地笑了兩聲。
兩人不過說了兩句,憫王夫便覺得這祈王殿下言辭犀利,性子孤冷,不像是個好相與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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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設宴一事,我并無此意,皇城中與我勉強算交好的,也就姑母一人。”楚禦琴邊說邊進屋坐了下來,拿起桌上的茶輕抿一口。
“正因如此啊!”憫王道,“你若想在朝中立足,怎能無有交好的官員朝臣,屆時由我引薦,你只需應承一二,便算得上是交情了。”
她說完頓了頓,又道:“況且......并非是我無事生非,這也是陛下的意思。”
楚禦琴掀眸,“陛下?”
“太女殿下今因仁德太過落人口舌,你也知皇室中講究注定,廢儲不詳,陛下的意思是讓太女在朝中多有幾位至交好友,屆時也好出面為她說話,你也知道,宗親之中與太女年齡相差無幾的,唯你一人。”
“說來說去,不過是讓我給太女鋪路。”楚禦琴阖目片刻,道,“那就請罷。”
憫王這才面露喜色,看了看外面天色不早,正等着楚禦琴留她妻夫二人吃飯,就聽楚禦琴道:“來人,送客。”
“等一下!”憫王握拳,她此行過來的目的無非是為了蹭這頓飯的,別的話什麽時候不能說?這若是沒嘗到飯菜就回去了怎麽能行呢?
楚禦琴目露疑惑,“還有事?”
憫王輕咳一聲,道:“來的路上,冰雪太滑,我不小心扭傷了腳,一時半會兒還走不了。”
“那我給你們備馬車。”楚禦琴兩步上前,已然作出了請勢。
憫王登時道:“不是我說你,人生在世,怎能一點人情世故都不懂......”
眼瞧着楚禦琴立馬要黑臉的樣子,憫王夫忙站出來,斂目道:“此事全在我,聽妻主說祈王府上的廚子手藝絕佳,忍不住想來嘗嘗手藝的。”
就為這個?
楚禦琴冷笑一聲,道:“可我府上的廚子只為我一人做飯,旁人不允。”
“這是為何?”
憫王沒轉過彎來,憫王夫想了想卻是立刻明白了,道:“難道祈王口中那位廚子,其實是祈王的意中人不成?”
意中人......楚禦琴反複在口中碾磨着這三個字,眸中露出一絲笑意來。
“正是。”
“你有意中人了?”憫王驚訝,側目看了憫王夫一眼,道,“怎未見一點風聲?”
楚禦琴眼中笑意更甚,道:“畢竟是別人的夫郎,縱是我再有意,總不能強娶,還是再消磨消磨,斟酌斟酌為妙,姑母說呢?”
別、別人家的?
憫王和憫王夫聞言,臉上的表情一個比一個怪異微妙,憫王夫不知楚禦琴心性,可憫王卻是一清二楚。
這尊煞神瞧中了別人的夫郎,那豈不是不容分說一定要将人弄到手的?
她既願意耐心等候,那就一定不是尋常百姓人家的夫郎,說不定還是高門正夫!
憫王正絞盡腦汁地想着各大官員家中誰家女兒娶了新夫的,就聽自己的夫郎問了一聲:“他已是別人的夫郎,卻願為你洗手做羹湯嗎?”
這個關注點倒叫楚禦琴意外,她點頭道:“是。”
憫王夫一臉感動,“如此來說,他必然是極為心悅你的,祈王可要好好珍惜,莫失眼前人......”
“......自然。”楚禦琴眉梢一挑,“我必會分外愛重的。”
“那我們便不打擾了,這便告辭了。”憫王夫說着拉上憫王一道出了祈王府,等上了馬車,他才對憫王道,“這位祈王殿下可真是個好人。”
憫王神情扭曲,好人?之前楚禦琴給她吃的那顆綠色藥丸,解藥還沒給她呢!至今想起來那個顏色她都發自內心地惡心。
如今那批火雷雖已送往邊關,可耽擱的那些日子裏,有多少人死在兩軍交鋒之中?她若是好人,豈非天下都沒惡人了?
只是這些話憫王卻不敢直言說出,只能咽在肚子裏默默對着自己天真純善的夫郎笑了笑,兩人一道回家去了。
時辰差不多了,君吾出了院子準備晚飯,寒風之中楚禦琴坐在屋頂,看着那只灰撲撲的小雀不怎麽聰明地往廚房去了。
小雀,她的小雀。
她的...意中人。
楚禦琴勾唇,掐指算算,老東西的頭七都過了不知多久,算來也該到了她求娶君吾的日子。
但她也不是強人所難之輩,這件事還是要充分尊重君吾的意見,回頭問問他願意在哪日成親好了。
楚禦琴雖曾在現代見過人成婚,但那都是十幾年前的事了,而且古人成婚規矩甚多,具體需要些什麽章程她還不大清楚,回頭尋人問問。
翌日,楚禦琴早早去上朝,前腳剛走,後腳便有一人上了祈王府的門。
天未亮,一個穿着深藍色布衣的男子,年紀瞧着有二十五六,畏畏縮縮猶猶豫豫地上前,扣了扣祈王府的門環。
這是個從未見過的新面孔,藏居在王府內的黑衣衛互相對視一眼,派了一人前去問話。
“何人?”
男人溫聲道:“我來尋我家五郎,他叫君吾,可在王府上嗎?”
原來是君主子的家人。
黑衣衛開門讓男人進去。
王府修得闊大氣派,君逸雖知自己進的是王孫貴族的宅子,必然貴氣非凡,可真瞧見了還是不免驚嘆一聲,雙目克制不住地左顧右盼。
他一介外人,自然沒有資格去裏面尋人,黑衣衛囑他等在客室,自去找君吾說話了。
“我家裏人?”君吾驚訝一瞬,心中半點沒有喜,只祈禱千萬別又是遇上什麽事了才好,君家拖累殿下拖累夠多的了。
他面色淡淡,換上了一身較為樸素的衣裳才跟着黑衣衛去前庭客室見人,等見到裏面那個沉穩敦厚的男子,君吾都有些不敢認了。
“你、你是大哥嗎?”君吾驚嘆,七八年前大哥嫁人之後,他就再也沒見過大哥了,彼時他還只是個十一二歲的小童,甚至對大哥的面容都有些模糊了。
君逸聽見聲音連忙起身,看見君吾眼神也是一亮,眼角眉梢都帶上笑意。
“是我!我們小五長這麽大了,長得真好看。”君逸擡手輕輕摸了摸君吾的臉頰,才想起什麽似的把自己身後的包裹拿出來,道,“這是我們自家曬的肉幹,你拿着嘗嘗,都是拿鹽腌制過的,直接吃着就有味道。”
這種東西在京城可不多見,君吾沒有推辭,笑着收下了。
“大哥嫁時我還小,都不知道大哥是嫁給了什麽人,去了何處?”君吾拉着君逸坐下說話,将桌子上的熱茶往君逸那邊推了推。
君逸搖了搖頭,道:“我命不好,頭先嫁的妻主不長命,半年多就死了,主家争奪房産,将我一個鳏夫趕了出來,我趁着深夜回了家......”
“你回家來過?”君吾驚訝,他都不知道這件事,他只知道自己從大哥嫁人之後就再也沒見過他了。
君逸搖搖頭,“本來想着回家裏能有個依靠,誰知娘爹聽後直呼我丢人,将我關在柴房中不叫我出去見人,以免丢了家裏的臉面,連累二弟不好嫁了,當時你還小,不知道村子裏有一富戶,靠賭博賺了好多銀子,夜夜吃酒吃得醉醺醺的,回家便打夫郎,她準備給自己尋個小侍,給了五兩銀錢,說是不介意身子幹不幹淨的......”
“你便去了?”君吾心裏一沉,“才給五兩,娘爹不會答應的罷?”
“她們立刻就答應了!”君逸現在想起往事還有一股怒氣,“五兩銀子,能打發了我這麽個累贅,還能不叫村裏知曉君家的大兒子又回來了,她們有什麽不樂意的!那賭鬼惡名昭著,我一聽是她便知我下半生絕無好日子過,央求二弟給我打開柴房的門,連夜跑了。”
君吾吃了一驚,“你一個男兒,身上又無銀子傍身,就敢往外跑嗎?不怕出了什麽事?”
“出什麽事?我不跑就是一個死字!還不如早些跑了,或許還能有一線生機!小五,大哥見你好似還對娘爹存着什麽念想,大哥趁早告訴你,她們心裏只有三妹!我們這些兒郎都是賠錢貨,都是給三妹貼補家用的物件!她們可從未将你我當成人看過!你如今在懷王府......”
君逸說着匆匆掃了眼君吾身上的衣服,道:“瞧着倒是比在家時好多了,若還活得下去,就再也不要回那個家了!”
“我知道,我不會再回去了。”君吾一邊說着,給君逸順了順背,才問,“那這些年大哥杳無音信,究竟是怎麽過的呢?”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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