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你們騙我?”君吾才反應過來, 一臉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們,“我是祈王府的人,你們也敢扣下我?若我明日并未按時回去,祈王殿下是會來要人的!”

君吾的母親君彩蝶冷笑一聲, 道:“你當初是被賣給懷王沖喜, 懷王人都死了,誰還會管你?”

“祈王殿下會的!她一定會來尋我, 明日我若未回去, 她一定會來尋我的。”君吾心中突然無比确信,殿下一定會來找他的, 一定會的。

可若說他是哪裏來的底氣, 君吾也不知道,但他就是無比确信這一點。

君彩蝶沉默了一陣,道:“就算她明日來了又能如何?你是我的兒子,如何處置你自然是我說了算, 就算她找回來, 還能管我君家的事不成?”

君吾忙道:“當初懷王府買我, 她們是存着我的賣身契的!你們這樣,就不怕她們告到官府去嗎?”

“官府?”君彩蝶先是慌神一陣, 随即又道, “當初那賣身契是我們和懷王府簽下的, 如今都沒有懷王府了, 那張賣身契自然作廢!你乖乖在家把婚事成了, 別再給我動什麽歪心思。”

君吾一時無可辯駁了, 他雙目通紅, 牢牢盯着自己的雙親, 他的母親一臉狠絕, 君吾已然知曉與她是說不通的,他緩緩将視線轉向父親,顫聲道:“所以爹你根本并未病危是嗎?你也是騙我的,你也是騙我!”

“家裏需要銀子!”君父喬氏沉聲駁了一句,“你七妹還未娶夫呢!給她說好親事的男郎不肯與母父同住,吵着要另蓋房子!那麽多錢我們從哪兒去拿!”

“你們賣小鹿的那三十兩呢!”君吾愈發歇斯底裏起來,“你們可知她們是拿小鹿去做冥婚!我找到他的時候他都快死了!”

可當他說完這句話,他發現自己的娘爹面上竟無一絲波動。

“你們本就知道?”君吾面色漸趨慘白。

“所以,你們也知道懷王一死,我便會被拉去殉葬,是嗎?你們以為我早就死了,卻又從何處探聽到了我的消息......”君吾說着這些話時,光看她們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猜的是對的,那十兩銀子是買他命的錢,那三十兩也是買小鹿命的錢。

“是誰?誰告訴你們的?”君吾緊抿着唇,他心中已然隐約有了猜測的人選,可他還是想着,萬一呢......萬一不是她。

“這些你不必問。”喬氏道,“你只乖乖待在這房裏,等着晚上的洞房花燭便是。”

君彩蝶已經離去,不預備再去理會聒噪的君吾,君吾扒着窗口,目眦欲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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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我是為了你才回來的,這一趟我本不必來。”君吾頃刻間看清了自己娘爹的嘴臉,一番話說得寒心而冷漠。

可他的父親卻只是漠然地看着他,好似君吾從不是他的孩子一般。

“為了你的七妹,你做哥哥的應該多幫襯她一些。”

“拿我的命去幫襯嗎?還是連帶上小鹿的兩條命!?”君吾涼笑一聲,眼底浮起一片淚光,“只有七妹是你的孩子嗎?我不是你十月懷胎生下的嗎?爹你心裏就真的沒有一點不舍得嗎?”

“我也不想的!”喬氏突然提聲斥了回去,可少傾他又往君彩蝶的方向看了看,立刻壓下聲音來,“你本是要嫁給孫梅香的,你阿弟本是要嫁給王屠戶的,可是孫家倒了,王屠戶又失足溺死,這都是你們的命,是你們命不好......”

“小五,爹這回不是害你,等到夜裏那個人一來,你一定會喜歡她的。”

喬氏說完忍下眼底的淚光,又板起一張漠然的臉來,匆匆消失在了君吾面前。

君吾眼中的希望一點點淡了下去。

這便是他的至親,這便是他生活了二十年的家,從他有記憶起,約莫五六歲,君吾已經在幫着家裏做事了,從早忙到晚,一日都不曾歇下。

家裏有幾塊地,都是他跟着母親去地裏忙活,他一直都很懂事,一直都不曾怨怒過娘爹對三姐的偏心。

長此以往下來,人習慣了,心也跟着麻木,所以之後對七妹的偏心他也習以為常,甚至都懶得理睬。

他那時時常想着大哥的話,做男人這輩子就是要認命的,只有不去多想,這一輩子才不會太苦。

可見那時大哥也是個認命之人,他嫁給了娘爹為他選中的女人,婚後生活不知是如何過的,總之是女人死了後,他竟還想着回家來。

是娘爹親手将他逼走的。

也是她們親手殺死了他和小鹿。

君吾阖上雙目,努力将眼角的濕意退了回去。

從今以後,他都和君家再無幹系了,這些人是死是活,都不再和他君吾有關。

這些日子待在祈王府,君吾頭一次知道一個人是可以那樣好的,不論什麽東西,只要你開口要,她就會給你。

她會關心你穿得暖不暖和,送來珍貴的棉布皮貨。會關心你為什麽難過,輕聲地問他是怎麽了。會在你每次的危急關頭及時出現,将你從泥沼中拉出來......

她從未求過回報,就連你脫了衣裳送到她面前,她也說願意珍惜你。

那是他的殿下。

君吾心中一陣酸楚,他即将在此夜失身,等到明日她才會來,可他已經沒有幹淨的身子給她了。

殿下那麽好的人,他原就配不上,這下更是雲泥之別。

他甚至都不配再留在祈王府,而是去今夜到來的那個女人家中......

君吾一時心如死灰,開始後悔起昨夜為何不對殿下熱情一些......這樣的話,至少今夜想起,他心中能多少釋然一些。

至少在他這黯然而無趣的一生中,曾經擁有過那樣美好的東西。

随着天色一點點暗去,君吾面上的容色也一點點黯然下來,他眼神空洞地望着某處,聽見院子裏在喜氣洋洋地操辦着他的婚事。

其實也沒什麽好操辦的,無非是多做幾個菜,晚上來吃飯的人多些而已,還可能會有女人喝酒。

待到暮色降臨,便有人陸陸續續上門了,來的人并不是很多,兩三個而已。

可君吾十分敏銳地從那些聲音中捕捉到一個熟悉的音色。

那是孫梅香。

緊接着,仿佛印證一般,孫梅香來到了窗口,看着君吾道:“君吾,是我,你我本就該成親的,如此也算是圓滿了。”

她一張面容上滿是喜氣,卻看得君吾心裏發毛。

果然是她!

“我那日分明同你說過了!”君吾站起身,不肯輕易放過自己最後一線生機。

孫梅香笑道:“你說你拒絕我是因為自己已是懷王侍夫了,可我已然問過伯母,她說賣身契是和懷王簽的,懷王死了那賣身契就作廢了。”

“縱是她死了,那我也還是王府的仆從,你們将我如此扣押在這兒,若是被殿下知道......”君吾咬緊了牙。

孫梅香的眼神卻變了變,“君吾,祈王殿下,豈是你能夠肖想的?我不妨告訴你,那日在蔣宅門外,她是故意等到你身臨險境才進去救你!她是什麽心思難道還用我多說不成?”

她冷笑一聲,“我勸你還是斷了不該有的心思,好好與我過生日,我孫家如今發達了,就連你娘爹也要對我客客氣氣的。”

說完,孫梅香便消失在了窗外,君吾目光變了又變,腦海中又想起那日在蔣宅,千鈞一發之際,是殿下沖了進來将他護在懷中。

那一幕真的是殿下精心算計得來的嗎?可為了什麽呢......為了他的感激,為了他的真心嗎?

不,絕不是這樣。

殿下皎若雲間月,怎麽可能會用這樣的伎倆?又怎會看着他白白受罪而不來救他,非要等到關鍵時刻才來救呢?

倘若如此,殿下的目的不過是為了得到他而已......那她昨晚就已經得到了。

本殿想珍惜你。

那句帶着溫度的輕聲細語像是剛剛從他耳畔飄過,君吾一顆心再度為之一顫,然後他緩慢地站起身,眸中帶上決然的堅定。

他誰也不給。

既無福再侍奉殿下,那他便自戕。

他誰的夫郎都不要做,只要殿下一個人。

君吾在房中翻騰起來,他在櫃中的抽屜裏,尋見了一把剪刀,之後将刀尖對着自己心口的位置,雙手顫動不已,可他并未猶豫,高高擡手正要落下,忽聽窗外道:“便是你如此急着為本殿守身如玉,也不該急于這一時半會兒。”

君吾怔住了,他猛然回頭看向窗外,便瞧見楚禦琴含笑望着他,手裏的剪刀便這樣脫落下來。

“殿下......”君吾幾乎失聲。

鎖着的木門被外力一腳破開,楚禦琴立在門口,對君吾張開懷抱,君吾近乎是跑着上前,跌跌撞撞地撲進了她懷裏。

這次,是他主動到她懷裏來的。

楚禦琴眸色微黯,輕攬住他的肩拍了拍。

錯開視線,君吾看見自家小院裏跪了一地,所有人都被黑衣衛緊緊捂着嘴。

“你早就來了?”君吾試問。

“不早,也就五分鐘。”楚禦琴說完頓了頓,附在君吾耳畔改口,“不到一盞茶的時間。”

君吾聽着這話,又開始動搖起來。

孫梅香的話難道是真的?那日殿下果真......

他不願去這樣想,只是将臉埋進楚禦琴懷裏,雙手緊緊攥着她的衣襟。

而後,楚禦琴牽着君吾來到院中,擡手讓人放開君彩蝶和喬氏,一邊慢條斯理給君吾搓捂着他變得冷冰冰的手。

“祈王殿下!祈王殿下!”君彩蝶立刻大叫起來,“我兒是賣給了懷王!可不是賣給了您!這件事就算告到官府去,我們也是有理的!”

被按在地上的孫梅香,雙目死死盯着楚禦琴抓着君吾的手,眸中浮起些許恨意。

楚禦琴掃了這一幹人一眼,輕笑一聲,下達自己的命令:“都殺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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