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青鸾帝命楚禦琴接太女出東宮, 這件事由她來說毫無疑問是最合适的。
長達一月的禁足和擔驚受怕讓楚明珊消瘦了許多,連帶看人時都沒了平日那種居高臨下的感覺,反倒有些小心翼翼的讨好。
“祈王、祈王, 母皇她準我出去了嗎?”
朝中大臣悉知了青鸾帝的決意,唯有東宮這邊消息被封得很緊, 是以楚明珊甚至以為楚禦琴是來宣廢儲诏書的, 畢竟之前她與楚禦琴是那麽不和。
“太女殿下。”楚禦琴垂眸凝視着她, “這段時間,謝青在陛下面前替你求了不少的情。”
舅舅?
楚明珊腦海中浮現出謝青的身影, 一直以來,舅母都不大喜歡他, 總是在她面前出口埋怨, 說舅舅管她管得太多了。
是以為了讨好舅母, 她對這個舅舅一直沒給過什麽好臉色。
誰承想舅舅竟願意幫她......
還不及楚明珊熱淚盈眶地感動一陣, 又聽見楚禦琴的下一句話:“你也知道,謝青如今在陛下身邊很是得寵, 之所以一直壓着不封貴君, 那是因為陛下想封他為君後。”
“你說什麽!?”楚明珊震驚,上次見舅舅的時候,舅舅還是舅舅,這麽一轉眼......他成了母皇的人了?
楚明珊覺得自己一定是聽錯了。
然而楚禦琴一點希望都未留給她, 接着道:“陛下對你還是心存失望, 只是念着多年的母女情誼, 又看着謝青的面子,才決定給你一次機會。”
楚明珊眼神一亮。
“只是陛下有個條件, 要你認謝青為父。”
“什麽?”楚明珊皺起眉, 那是她的舅舅, 舅母讨厭他果然沒錯,這才過去多久,就轉而去怕她母皇的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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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一個□□的男人怎麽配做她的父君?
“此事絕不可能!”楚明珊道。
“這是陛下唯一的條件,倘若殿下不答應,那臣自當回禀了您的意思,讓陛下下定決心廢儲了。”楚禦琴作勢要走,還沒踏出兩步,衣擺就被楚明珊拽住了。
“好吧...好吧,我答應,我答應還不行嗎?”
“這就行了。”楚禦琴擺了擺手對後面幾個宮侍吩咐道,“還不快給太女殿下拾掇拾掇,盡快去坤寧殿拜見君後?”
楚明珊面上不見大喜之色,但是楚禦琴還在這裏站着,她已明白了自己之前的愚蠢,此刻正是示好的好時候,于是便對楚禦琴笑了笑道:“之前那些事,都是我不對,是我一時聽信小人讒言,還望祈王不要往心裏去。”
楚禦琴道:“只要太女今後善于識人,臣自當盡心輔佐殿下。”
見她沒有什麽芥蒂,楚明珊心情好了些,跟人進去梳洗換衣,楚禦琴沒興趣去看她們父女認親的場面,又惦記着家裏的小笨雀,便趕緊出宮回家了。
才懷孕三個月,君吾已經開始做孩子的小衣和鞋子了,他算着孩兒出生的時候應當又到了一個冬天,所以打算再給孩子做幾頂小虎帽子。
楚禦琴回府時,就看見他穿着一身玉色的長衫,許是剛剛沐浴過,頭發随意地散着,坐在窗邊專注着自己手上的針線,極顯溫柔的模樣像一支羽毛,在楚禦琴心弦上撩了幾下。
她不想吓着君吾,擔心他不小心又戳破自己的手指,于是她一直默聲看着君吾差不多繡完了,将要放下針線的時候,才忽然從君吾身後穿過手臂,将他摟進懷裏。
君吾還是被吓了一跳,楚禦琴都摸到他心口處跳得快了幾瞬,然後又安穩下來,順從地靠在她懷裏。
“你看這個帽子好不好看?我繡一個紅色的,這樣不管是男孩還是女孩都可以戴。”
楚禦琴偏頭看了那個帽子一眼,忽地想起自己之前費盡心思從他那兒讨來的一個荷包,還是繡壞掉的。
而這個未曾出生的小畜生竟然就這樣輕而易舉得到了她不曾有過的東西。
腦海中又浮現出君吾說甚至可以為了它死的話,楚禦琴的呼吸便粗重幾分,目光也怨念下來。
君吾以為是她想要了,慌忙地往外看了一眼,柔聲道:“現在不行,把窗戶關上再說罷。”
他說着就要起身,楚禦琴卻不讓他動,甚至換了個面,蹲身埋在君吾懷裏。
君吾輕輕抱着她,一臉的不知所措。
他近來長得愈發好看了,渾身上下都充滿人夫的溫柔氣息,有時注視着楚禦琴的眼神甚至像包容萬物的聖父,好像不論怎麽對待他,他都能毫無條件地原諒你。
這樣的認知總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勾着楚禦琴埋藏在心底的惡念,想狠狠欺負君吾一回,咬到他出血,可是每當寬衣之後看到君吾雪白柔滑的肌膚和微微隆起的小腹,楚禦琴就又不忍心了。
他都要生孩子了,這樣可憐,還欺負他幹什麽。
等産子的時候,要流那麽多血。
楚禦琴想着這些,莫名地恐慌起來,心跳慢慢加快,可君吾身上的皂角香味很讓她安心,眼皮慢慢沉下去,她的意識開始模糊起來。
重疊虛幻的光影中,她好像看到一團血色,像是霧一般将她整個人罩住,她想動動不了,想喊也喊不出聲,只是聽見格外忙亂的腳步聲。
更多的是血。
“今天這件事,千萬不能說出去!聽見沒有!”
“快去找大夫啊!”
“外面怎麽下雪了!好大的雪啊!”
“......無量天尊。”
很多人的聲音夾雜在一起,紛亂而嘈雜,吵吵嚷嚷讓她覺得很心煩。
後來一個高亢的聲音大叫:“王夫難産了!大出血!快來人啊!”
楚禦琴猛地一個激靈驚醒過來,下意識攀緊手下的東西,便聽到君吾輕呼了一聲。
她惶恐地擡眸,對上君吾微蹙着眉的溫柔目光。
“怎麽了?睡着了嗎?”他詢問着,拇指輕輕擦去楚禦琴額際的汗。
她盯着君吾看了好久,一時竟有些分不清哪個是虛幻哪個是真實,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我睡了多久?”
“沒一會兒。”君吾道,“我都不知道你睡了。”
胸腔中的心髒還在繼續抽動,楚禦琴長籲了口氣,打橫抱起君吾往床上走。
君吾有些擔憂,在楚禦琴一邊脫他衣服時,他禁不住問:“朝中出了什麽事嗎?還是遇上什麽別的麻煩?”
話音未落,楚禦琴瞳孔驟縮,視線落在君吾大腿外側青紫色的淤痕上。
“哪兒來的!?”她突然提聲,吓了君吾一跳,摸了摸才知道是怎麽回事,便解釋:“是你方才弄的。”
楚禦琴想起方才君吾皺眉的模樣,心裏又內疚起來。
她不知道自己用了這麽大力氣,都把他弄青了。
可是君吾都沒有呼一聲痛,反而抱着她問她怎麽了。
她彎下身,在君吾淤青處親了親,君吾很快被弄得不好意思起來,“就是剛剛那一下有些疼,現在已經不疼了......嗚。”
他話沒說完,腿上就被楚禦琴咬了一口,力道不輕不重的,留下一個清晰的齒印。
而楚禦琴則回味似的舔舐着自己的唇瓣,心情複又一點點好了起來。
“也沒什麽糟心事。”楚禦琴徐聲說着,算是回答了君吾方才的問話,“就是昨夜沒睡好,有些困了。”
“倒是你,這些日子有沒有什麽不舒服的地方?”
君吾搖了搖頭,“李笙說,害喜要等到月份再大些才會有,讓我趁現在有胃口能好好吃東西時多吃些。”
楚禦琴注視了他一會兒,發現自打懷孕以來,君吾身上變得軟乎了很多,更加好摸了,也敏感得不成樣子,每回她剛做了做準備功夫而已,他就抖得不成樣子。
“最近和肖平還有聯系嗎?”
君吾點點頭,“只是一些書信來往,你說不準我随意外出,我就沒見過別人了。”
這樣乖巧,讓楚禦琴都找不到理由欺負他了。
“隔日我讓人去他府上遞信,請他過來做做,他都生過一個孩子了,你有什麽想問的就問問他。”
“好呀。”君吾笑起來,“我還想見大哥,在我們村子裏,孕夫是可以叫爹家人過來伺候的,我也想這樣。”
啧,君逸一來,豈不是君鹿也要跟着來,那喪氣鬼一見到她就一臉的不高興,她也不樂意見。
楚禦琴不願答應,可自己的夫郎又拿這副滿含渴望的眼神望着她,她便不好拒絕了。
最近她發現君吾狡猾起來,好像知道她沒法抵抗他那種眼神,頻頻在有所求時拿那種眼神看着她,害得楚禦琴不得已答應了他許多有的沒的。
後來他竟然還妄想學着君逸和她商談行房的日子,被楚禦琴吊起來抽了一頓屁股,才安分了許多。
“行吧。”楚禦琴磨了下後槽牙,“那還是和李笙他們一樣的規矩,小孩不準來主殿這邊。”
君吾點頭,知道這已經是她最大的讓步了。
“等謝氏入主中宮的時候,我打算把君鹿送進宮同皇子們一起學習,你覺得如何?”
“和皇子們嗎?”君吾覺得擔心,“小鹿會不會受欺負?”
“我已經和謝氏打過招呼,托他照看了,應該出不了什麽問題,他把君鹿養在身邊,以後君鹿再不濟,做個京城人氏的正夫不成問題。”
這是好事情,君吾沒理由拒絕,但是他心裏跟明鏡似的,知道殿下這并不是真的為了小鹿好才這麽做,純粹是嫌小鹿麻煩,想把人塞到別的地方去。
可君吾知道這不是殿下心存偏見,她連自己的孩子都不想要,遑論是別人的呢,他便也只能無話可說。
他身為殿下的夫郎,理應主動為殿下排憂解難才是,哪兒能主動招攬麻煩來呢?
只是想得再明白透徹,君鹿到底是他的阿弟,君吾舍不得讓他寄人籬下,不免心裏也跟着難過一陣。
“又怎麽了?就這麽舍不下你那個便宜弟弟?”楚禦琴不滿,君吾如今應該只屬于她一個人了,怎麽能再和別的人拉拉扯扯?
話是這麽說,又舍不得再兇他,默了半晌忍不住服軟:“最多,每個月帶你進宮看看他,別得寸進尺。”
君吾眸子亮了亮,這樣真是再好不過了。
“多謝妻主。”
只有在給他好處的時候才這麽叫一聲。
楚禦琴不滿之色溢于言表,對着君吾寒聲叫了一句:“小爹何必言謝。”
君吾臉色一變,立即坐正身子乖乖道:“妻主......”
聲音裏夾着哀求。
楚禦琴輕笑一聲捏了捏君吾的臉頰,這才打算放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