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無論願意與否, 楚明珊已認謝青為父,沒過多久青鸾帝便下旨冊封謝青為君後,謝氏一族滿門榮耀、如日中天, 已是兩個月後的事,君吾也有了五個月的身孕, 身子也笨重起來。

不過今日是他進宮去看小鹿的日子, 雖然有些疲乏, 但還是強撐着精神要去。

正是炎炎夏日,楚禦琴囑咐了馬車走慢些, 又拿出馬車暗格裏的冰鑒認命地給君吾扇扇子。

一開始君吾還有些惶恐,推拒着說:“這如何使得, 還是我來給妻主扇。”

不過他享受了一會兒, 許是覺得當真舒服, 就枕在楚禦琴膝上睡着了。

楚禦琴垂眸看了他一會兒, 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君吾隆起的腹部,心中暗暗犯難。

才五個月就長這麽大了, 以後豈不是要更大, 怎麽才能把這東西順利生出來?

她眉心緊縮,正要撤回手去,掌心處卻傳來極為輕微的異動。

楚禦琴愣了一瞬,看了看熟睡的君吾, 又貼緊手掌感受了一番, 卻是平平靜靜的什麽也沒有, 仿佛方才只是楚禦琴的錯覺。

但很快,指尖又傳來觸動, 甚至比方才的更為明顯, 連君吾都被弄醒了。

“唔。”君吾下意識護住自己的肚子, 手正好搭在楚禦琴手背上,他睜開眼看了看自己的肚子,擡眸道,“妻主,寶寶方才是不是動了?”

楚禦琴默然,應該是在動了。

它已經活了嗎?不知能不能聽見外面人說話。

君吾剛問完,這回更加清晰地感覺到自己肚子裏抖了抖,他驚訝得一下子坐起身來,用掌心輕柔地摸撫着,滿眼都是隐藏不住的愛意。

楚禦琴看得有些難受,心口悶悶的,問:“不會覺得疼嗎?”

君吾搖了搖頭,笑道:“不會,就是覺得真是奇妙,她在我肚子裏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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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月前,那裏面不過是一堆死物,楚禦琴能毫不猶豫地将之弄死。可是眼下,它好像忽然有了生命,變成了她,讓楚禦琴突然清晰地認知到,她即将要有一個孩子,即将也成為一個母親。

不知道孩子長大後會不會也稱她為“老東西”。

楚禦琴沉默着,心中照舊沒有絲毫喜色,只是被一股微妙的感覺萦繞着,這是君吾給她生的孩子,他甘願冒着生命危險,生下與她的孩子。

“晚上回去,我再給你按按身子。”楚禦琴牽握住君吾的手摩挲,低頭吻着他的額頭。

“妻主真是好......”君吾順勢靠在她懷裏,臉上挂着幸福的神色,“這要是換在村子裏,懷着身子下地的大有人在,哪兒就這麽嬌弱了。”

“要小心一些。”楚禦琴不滿于他的輕視,可很多道理她不願給君吾講,因為除了增加他産子時的恐懼,別的什麽用都沒有。

君吾笑起來,他雖覺得自己的女人這樣牽挂自己是好事,但是也不想一直讓殿下這樣挂心。

“沒事的。”君吾摸了摸楚禦琴的心口,“我爹生了七個都沒事呢!”

兩人說着話,馬車漸漸到了宮門口,楚禦琴扶着君吾下了馬車,一同漫步着往坤寧殿去。

近幾個月中,楚禦琴和君吾每月十五都會來宮裏一次,謝君後早已備下茶點等着她們。

比起之前,謝君後瞧着愈發溫善美貌了,好似比在淮陽侯府時還年輕了不少,足以見得他在宮裏這些日子過得的确舒心暢快,青鸾帝待他也的确是好。

“你們來了。”不及二人行禮,謝青便招了招手示意免去禮數,指了指桌子道,“那是方才新做的梅子汁,酸甜可口又解暑的,知道君吾懷着身子,故而并未放入冰鑒,快嘗嘗罷,等放熱了就不好喝了。”

君吾這會兒正是挑嘴的時候,聽見有酸梅汁喝不自覺咽了咽口水,忙去捧起一碗來喝,楚禦琴倒是不急,坐在君吾身側随意與謝青寒暄。

“這些日子,太女可循例過來請安?”

謝君後笑着搖了搖頭,經歷淮陽侯一事後,他對許多人事早已看開,對這些毫不在意。

楚禦琴道:“這樣也好,她待你态度越差,陛下那邊對你便愈發彌補。”

謝君後道:“的确是這樣,陛下每回來時都對我頗為內疚,不過我倒是希望陛下的煩心事能少一些。”

這些日子裏,謝青并非沒有後悔過,将自己最好的年華給了李敏那樣一個不值當的人,導致他與陛下蹉跎了多少年的時光。

可後來,謝青聽說陛下對先君後十分愛重,遲遲不廢太女就是想給先君後這唯一的血脈留些顏面,否則太女一廢,人怕是也活不成了。

謝青這才透徹,這世上人人都有各自的緣分,他若真與陛下做了少年夫妻,誰又知道會比李敏好多少呢。

眼下的一切都是緣分,盡力珍惜便好了。

想着,謝青的目光便落在君吾身上,君吾這會兒正是好時候,有一個如此疼愛他的妻主,祈王又是人中翹楚,目前看來,若不再生什麽事端,那君吾當真是圓滿了。

不過謝青已然經歷過一回從年少慕艾到相看兩厭,也便不敢斷定祈王就真的能對君吾一直這樣好,他只能于自己心中淺淺希望着,君吾要比他的一生更幸福一些。

天氣實在是太熱了,君吾又是懷着身子的,一時受不了連喝了三碗酸梅汁,還要繼續再喝時,碗沿被楚禦琴一手扣住了。

君吾擡眼去看,楚禦琴道:“喝得夠多了。”

“可是...可是我好熱,要喝這個才覺得舒服。”君吾哀求起來,這又不是冰鎮的,他多喝幾碗又有什麽關系!

殿下總是這樣,自他有孕以來對什麽都格外苛求,他多喝幾碗酸梅汁又不會把孩子喝沒了。

倒是溫補的藥一滴不剩地讓他喝完。

天氣本就炎熱,君吾心浮氣躁,不覺生了些脾氣。

“不準再喝。”楚禦琴緊了下眉心,語氣已然不複方才的溫和。

“不要你管我。”君吾見楚禦琴好似是要兇他的,心裏又委屈又氣,覺得殿下如今連幾碗梅子汁都舍不得給他了,他的碗被楚禦琴用手摁着,他便坐到另一邊去拿楚禦琴的那只碗喝。

楚禦琴擰緊眉心,一把捉住君吾的手俯身正要說話,卻被君吾奮力一甩想掙脫她的桎梏,那一巴掌便直接甩在了楚禦琴臉上。

君吾愣住了,就連旁邊閑坐看熱鬧的謝青也愣住了。

莫說君吾,就是謝青,與李敏妻夫多年,都從不敢伸手打自己的妻主,何況是君吾這樣背後連一點身家都沒有的?雖說君吾不是故意的,可他瞧得真真切切,那一下打得可不輕啊。

君吾面色瞬間慘白起來,頓時顧不上喝什麽酸梅汁了,他只知道便算是在村子裏,男人也不敢打自己的妻主的,他剛剛怎麽對殿下......

他白着臉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作勢就要往地上跪,膝頭還沒彎下去,人就被楚禦琴拽住了,君吾幾乎下意識閉眼,以為殿下要打他了。

“鬧夠沒有?”楚禦琴面上一寒,說話也透着股涼意,君吾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她的神情,更害怕了。

“殿下我錯了,殿下......”君吾忙不疊認錯,卻只是被楚禦琴重回按回座位上,語重心長地解釋:“不是不讓你喝欺負你,上回府裏又不是沒給你做過,喝完鬧肚子折騰我一晚上,還想再來一回?”

那都是一個月前的事了,君吾自己都忘記了。

他見楚禦琴臉側泛起一片薄粉,心疼得眼睛都紅了,委委屈屈地應:“是,我不鬧了,我也不知道方才是怎麽了......明明不是什麽值得生氣的事,偏偏就氣着我了。”

“行了,你本來也不是什麽好伺候的主。”楚禦琴揉了把君吾的臉頰示意安撫,他懷着身子正是情緒反常的時候,她自不會同君吾計較這個。

畢竟平日裏這人溫軟得怎麽欺負都不推拒。

這個時候青鸾帝差不多該下朝了,十有八九會過來,然而皇子府還沒到下課的時候,君吾專程進來看他弟弟,自然是要見過人再走的。

楚禦琴道:“我去陛下那兒說幾句話,你在這裏好好陪君後坐着,等君鹿回來便帶着他去偏殿說話,別打擾了君後休息。”

“是。”君吾還是不自在,幾度端詳楚禦琴的臉色,見她好像真的沒有動怒,一顆心才放下了一點兒。

待楚禦琴走後,謝青才緩緩開口:“祈王倒是很縱着你。”

君吾聽了不好意思地低下頭,“今日是我太肆意了,打了殿下不說,還讓她難堪。”

“我瞧祈王可是半點兒沒生你氣,方才出去的時候還甚不放心地看了你一眼,再說過日子哪能沒個摩擦,往後你也別太小心了。”謝青想起方才君吾下意識就要往地上跪的模樣,忍不住提點兩句。

這既然做了妻夫,那便是平起平坐的,便是做夫郎的不對,哪兒有動不動就下跪認錯的,何況還是當着他這個外人的面。

君吾才意識到自己的魯莽,小聲道謝:“多謝君後教我,我記着了。”

“我能坐上這君後的位子,謝氏一族能有今日的榮光,那都離不了祈王相助,按說我應該是站在她那邊斥責你才是,但也知曉後宅中的許多規矩道理,你也是不懂的,以後你多來我這裏坐坐,我慢慢講給你聽,等生下孩子,你也是時候接管王府的內務了。”

君吾聽這話有些緊張,謝青知道他的身份,他也不必藏着掖着,直接道:“可我這樣出身低微的人,怎麽管得了王府的家務呢,怕是會做得不好。”

“哪兒有人天生就會操持家務的,都是一點點學會的,你不要怕,盡管學就是了。”

兩人坐着說了一會兒話,等到快正午時,君鹿下學從外面回來,探頭果然見到君吾坐在裏面,立即綻開一抹喜色:“哥!”

他說罷又覺得不妥,快步走到殿中又規規矩矩行了禮,問君後和祈王夫好。

君吾見他舉止之間已從容有度,心中愈發滿意殿下的遠見。

“渴了吧。”謝青笑笑,命人将冰鎮好的酸梅汁拿上來,看着君鹿喝完才道,“你們兄弟兩個就坐在這兒說話罷,我正好乏了,去裏面睡會兒。”

君吾與君鹿連忙起身送別了謝君後,才互相對視一眼,挨着坐在一起說體己話。

“宮裏有沒有誰欺負你?”君吾緊張地問,他每個月進宮,這個問題都是要問一遍的。

但之前君鹿想也不想都說沒有,今日卻像是犯了難。

“嗯......”君鹿低着頭玩手指,不知道要怎麽說才好。

“那就是有了?”君吾心頭一跳,“跟哥哥說說,是怎麽回事?”

“是...九殿下,她拽我頭發,還搶我的書本子。”

君吾愣了愣,正要生氣了,又聽君鹿道:“但是......她有時候又會給我帶皇女才吃得到的點心和糖,先生問我話答不上來時,九殿下也會偷偷跟我講。”

聽了半天,君吾表情有些微妙,“除了這些呢?還有沒有別的?”

“好像是沒有了。”

等吃過了午飯,君鹿便去偏殿小睡了,君吾一個人在殿內坐了會兒,又覺得有些冷,便打算出去曬曬太陽。

他幾度進宮,對宮裏也有些熟悉了,并不敢走得太遠,只是在坤寧殿附近轉一轉,偶然看到一行人穿着藍白色的長衣,個個豐神俊秀十分養眼。

他正好奇地看着,末尾一人好似是發現了他,目光落在君吾隆起的肚子上看了一眼,竟走了過來。

君吾一怔,吓得退了兩步,那人卻率先開口:“王夫想不想知道這胎是個女孩還是男孩呢?”

竟是個男人,君吾止住了腳步,有些好奇:“此話怎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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