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雙胞胎将禦廚丢給胡蝶,讓胡蝶負責安頓他的起居,便先去忙他們的。
拿到從各據點傳回的訊息,連杜行遠都微微笑了起來。
兩個月前,肖揚指點他們放蒼山派有秘寶的消息出去。
他們于是從散修下手,散修若不是誤打誤撞走入修煉之路,要不就是退出門派或被門派逐出,他們勢單力薄,求功法、法寶都比較辛苦,但要混入他們之中相對容易,消息從一群散修再往外擴散,便很難查出究竟是誰所散布。
非常快的,正魔兩道都知道蒼山派有秘寶,無論蒼山派如何否認,都抵不住明着暗着觊觎蒼山派秘寶的衆修士。
那些閑言閑語愈來愈真實,從——
「你知道嗎,我聽說郁遠當時之所以能夠修煉得那麽快,正是因為他得到蒼山秘寶。為什麽他拿到,他師父沒拿到啊?機緣吧。或是他人長得特別好,他師祖喜歡他,他師祖不是仙逝了嗎?指不定仙逝之前,直接越過他師父傳給他呢。」
到——
「你們有聽說嗎?聽說當初蒼山派那禍事,根本是因為郁遠師尊從郁遠處要來秘寶,進去閉關,出來之後修為大增,容不下自己弟子占着這仙道第一人之名,就對郁遠出手了。唉,你說那秘寶是不是很厲害,讓郁遠修為遠勝其師,又讓他師父閉關修煉沒多久就能殺掉郁遠,修仙之人,誰扛得過那秘寶的吸引力?」
再到——
「你們猜那秘寶如今到底在哪?蒼山派的藏寶閣?祭祀牌位?還是被藏在哪棵樹下?」
總之到了最後,衆修士已經都肯定蒼山派肯定有至強秘寶,能激增修為的那種,導致近期到蒼山派晃悠的修士特別多,附近的地都快被暗暗掘過一輪。
蒼山派裏也不平靜,不管內門、外門弟子們均人心浮動,都想得到秘寶,內門弟子還好些,畢竟能在內門意味筋骨較佳,直接師承各峰主,相對容易管束,外門弟子常趁空在蒼山裏掘地,蒼山內一時之間竟也坑坑窪窪好幾處。
蒼山派各峰主表面上痛陳這種歪風,私下心思也各異,蒼山派在修真界能成為千萬年來的名門大派,究竟有無秘寶,衆人內心都各有定論。
正道盟聚會時,蒼山派被其他門派明裏暗裏地調侃諷刺,暗示其已有秘寶,何必要分得如此多靈藥、法器,利益一時難以分配,各門派鬧得不歡而散。
「正道盟這還撐不撐得下去呢。」杜自迩唇邊挂着笑容。
把師兄的心血吞光的地方,就該毀掉。
杜行遠笑了笑,「玹山也真夠配合。」
蒼山、玹山先前并列修真界二大山門,所育弟子衆多,出類拔萃之人亦不少,兩山門齊名直到郁遠成名後被打破,郁遠倒是會做人,凡事總在不損蒼山之下,讓玹山出頭。
但蒼山禍事後,蒼山式微,玹山再起,此次正道盟會議,玹山倒是隔山觀虎鬥,看其他門派和蒼山吵,超然物外,看來不搶不鬧,但反而一副坐定龍頭寶座之姿。
蒼山與會時沒回過味來,回去自然會想清楚,疑玹山放消息為早晚之事。
「等吧。」
雙胞胎正在讨論着究竟要等多久,總壇門房突地上門知會有拜帖。
杜自迩笑吟吟地拿過拜帖,只看一眼,就跟杜行遠說道,「哥,不必等了。」
杜行遠很快會過意來,「蒼山來的?」
杜自迩點頭,笑臉中滿是不屑,将拜帖拿給杜行遠,「啧啧,私下來魔道投拜帖,也不知究竟存的什麽心。」
杜行遠接過拜帖,看了一眼要來的蒼山人士,撇了撇唇,「想看看能不能搭上肖揚吧。」
雙胞胎從以前私下就将魔尊視為合作對象,兩人聊天時從來都只稱肖揚,不稱尊上,如今知道肖揚就是白虎,自然更不稱尊上了。
但他們如今對肖揚才是前所未有的信任,因為他們在蒼山時能見到白虎到底對師兄多照顧,那種互動騙不了人。
他們內心清楚誰都可能害郁遠,但白虎絕對不可能。
白虎從來沒有說過,但他們二人卻能看出——郁遠是白虎的命。
「想跟肖揚搭上,靠着道侶關系一統修真界。」杜自迩笑道:「這太有意思了,我來幫師兄多準備點零嘴,讓師兄看好戲吧。」
*
射箭場邊,郁遠找了棵樹說要坐下,肖揚這回沒反對,畢竟郁遠已習射了一百箭,不斷地拉長距離,郁遠的箭仍全部正中靶心,真正百發百中。
肖揚這回甚至先鋪上柔軟的墊子,再讓郁遠坐下。
郁遠坐着靠在樹幹上,舒适地微瞇着眼,「你真的什麽都有欸。」
「儲物袋裏什麽都能裝。」肖揚解釋道,「還得教你怎麽用。」
郁遠坦白,「我不想學,這不是有你嗎?」
有魔尊大人,他還要儲物袋做什麽?
肖揚私心倒也想把郁遠寵得一日十二時辰都得靠着他生活,但是哪日若青年活躍在他人面前,最簡單的儲物袋卻忘記要如何使用,要什麽沒什麽,那也不行。
「現在就學。」肖揚回道。
「我操勞過度。」郁遠理直氣壯。
「我只說用法。」肖揚又掏出各色糕點,盛在盤子裏,放在墊子上。
看在郁遠眼裏倒有幾分野餐的意味,他還來不及拒絕肖揚的提議,嘴巴已經被一塊桂花涼糕收買。
肖揚撚起第二塊糕點等着,「你邊吃邊聽就行,不用帶腦聽,你也能會。」
郁遠半信半疑地盯着魔尊大人,對方冷靜地回看他。
好吧,郁遠心想,是魔尊大人自己說他不必帶腦聽,那他就光明正大吃點心放空吧。
他就不相信他這樣聽也能聽得會。
肖揚邊喂食他主人,邊解說儲物袋的使用方式,如何存放東西進去,怎麽喚出、收起。
郁遠整路都在吃糕點,基本上将魔尊大人那好聽的嗓音當成比較動聽的BGM,但問對方到底說了什麽……
「這些糕點都很好吃。」郁遠只能這麽回。
「你試試吧。」肖揚遞給青年一個新的儲物袋,「就把盤子收進去好了。」
「如果我能收得進去,我頭剁下來給你當椅子坐。」郁遠說道。
同時間他大腦好像有什麽反射動作一樣地下了指令,盤子自動飛進了他的儲物袋裏。
郁遠目瞪口呆。
魔尊大人面帶微笑。
「你收的!」郁遠堅不承認事情是他做的。
「你收的。」肖揚只是點出事實。
「我……」郁遠跟顆消風的氣球一樣,「算了,頭給你吧。坐一坐再還給我,記得別坐得太髒。」
「我答應了嗎?」肖揚勾唇,「我不缺椅子,我缺別的。」
「缺什麽?」郁遠沒多想地問出口。
肖揚笑得高深莫測,霧藍色的眸光深似潭。
郁遠從那淺藍色眼裏看出一片黃,深怕魔尊大人張嘴就是他承受不起的騷話,「算了,當我沒問。」
肖揚才不管他主人是否把話收回去,「桃子,我缺桃子,你身上的。成熟時讓我啃啃。」
果然騷話會遲到,但不會缺席,郁遠憤恨地罵了聲:「幹!」
魔尊大人點頭,神情愉悅,「嗯,是挺想的。」
郁遠:「……滾!」為什麽語言這麽奇妙,竟沒有在不同的時空造成隔閡?桃子為何仍有脖子以下大腿以上十八禁受器的隐喻,幹這個字眼依舊意味着某個反複操弄的動作?
「我滾,然後你自己走回去?行啊。」肖揚起身準備要走。
郁遠哪能讓魔尊大人揮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連忙拉着男人寬大的袖口,可憐兮兮:「我都射一百箭了,你豈能對我射後不理?!」
「射後不理。」肖揚思索後,笑了笑,「又是你那邊的專用語?倒是挺不錯。」
郁遠他就只是随口抛哏,并不想話題真往紅綠燈中某色歪斜,「你還沒跟我說,為什麽郁遠這麽厲害,光憑天賦卓絕根本不可能,蒼山派專攻弓箭?」
「蒼山派以劍術聞名。」肖揚坐了回去:「郁遠的弓箭會這麽強,是因他曾被吸進去自己的畫裏。」
七歲的郁遠曾繪過一幅未完成的百鳥朝鳳圖,原打算獻給當時的皇帝,也就是他的皇祖父祝壽,他畫得極好,連鳳鳥都精心繪制了九束長長的彩色尾羽。
但他那幅畫還沒全畫完,百鳥還缺了一只,就被他的父王說那百鳥朝鳳圖雖是賀意,但絕對會觸犯天威,萬萬不可送出去。原來,郁遠的皇祖父當年為十二子,他父親原先最屬意的為九子,疼愛九子到賜字為重明,廣義亦為鳳鳥別稱之一。後來奪嫡又是另一個故事,總而言之,最後稱帝并非九子,而是十二子。
七歲的郁遠還不清楚那些陳年事,無意中犯忌諱,那畫是送不出去了。安王極疼愛郁遠,舍不得撕毀他的畫,便要他落個化名,狠下心将那未完成的畫流至民間。
那幅畫後來輾轉從他師尊手上,回到郁遠的手裏。
「郁遠師尊,就是害死郁遠那位?怎麽覺得他送郁遠的就不是什麽好東西?」郁遠皺眉。
肖揚輕笑,「當初你們還師徒情深呢。」
郁遠哼了聲,「但我怎麽覺得你一臉就是我突破盲點的感覺?」
肖揚挑起唇角,「我如今覺得你失憶倒也不是壞事。」至少比較能看清事實真相,也不痛苦,「你師父早就對你動過殺意了,但你當時是不信的。」
總之,郁遠拿到自己幼時的畫,異常高興,懷念地看着,卻發現裏頭鳥類的只數不對,早就破百。
還在想着這疑點,他竟被吸入了畫中。面臨的是成千上萬的鳥,每只的眼珠都是紅色,那是早已喪失心魂,為邪物所控的象征。
郁遠聽肖揚描述,光是想到就頭皮發麻,「該不會要郁遠全都殺光,才能出來吧?」
肖揚反問,「不然你以為郁遠神射手之稱如何來的?」
面對那麽多在天空上飛的禽鳥,弓箭是郁遠最好的選擇,好在他儲物袋裏備有數不清的箭,他要躲避禽鳥攻擊,還要一箭箭射出,為求活命逃生,箭法便在這當中愈來愈準确。郁遠在極大的壓力之下,迸發出最大的潛力,最末總算殺盡所有的鳥,從畫中回到現世。
回到原地才發現他在畫中的漫長時間,不過只一瞬,而那幅他年幼的作品,已恢複正常了。
郁遠聽完肖揚說的前郁遠往事,吓出一身冷汗,「今天早上我畫的畫,你有扔掉嗎?」
肖揚面色平靜地答道,「我燒了。」完全看不出他說的是謊言,事實上,那幾張畫紙,好好地收在他儲物袋中了。
郁遠大大松一口氣,「那就好。」
肖揚挑眉,「怎麽?」
郁遠很認真地說道:「不然我如果被畫吸進去,一個太醜的你跟我說騷話,我應該在殺你之前,會想先自殺。」
難得找不到話回的魔尊大人:「……」
*
他們練了一早的箭,午後,郁遠就被肖揚帶到圖書館睡覺,喔不,是藏書閣看書。
「我有事得先去忙,你在這裏看書,回來我會問問你,都看了些什麽,答不出來就試試我的劍。」肖揚語帶威脅。
郁遠委屈,「……說好的睡午覺時間呢?」
魔尊大人輕哼一聲,邁步離去,只留給郁遠一個高貴冷豔的背影。
那頭長發漆黑烏亮,背彎弧線完美,郁遠詑異地看着自己微微擡起的手。
剛才那一瞬間,他竟然想要撸一撸魔尊大人,感覺對方又輕又軟像顆大毛球。他這是中毒了?
魔尊大人明明既殘忍又強硬,要不就拿劍捅他,要不就逼他射箭讀書,到底哪裏像顆毛球?
可能這就是一個吸貓重症者,太久沒撸到貓的後遺症,郁遠胡亂找了個理由說服自己。
藏書閣除了看守的修士外,此刻空無一人,郁遠找了個位子,趴下來準備午睡,卻破天荒地睡不着。
莫名其妙穿書過來,發生了這麽多事情,他就算不想深思,腦子裏還是各種問題跑馬燈似地亂竄,他根本沒辦法睡。
死撐着一刻鐘後,他認命地從桌上起來,決定去找書來看。
首先是這裏正魔兩道的背景。他只知道郁遠先前很厲害,一統修真界,但詳細情形他一無所知,他找了書飛快地翻閱,快速地了解了一下自己到底在什麽地方。
很快地他明白這裏的背景,也清楚正魔兩道的分法。這才發現這邊的天尊有點意思啊,不喜歡的修士就踢回去?性情中人了。也難怪沒人想飛升。
至于已随時可能面臨雷劫的前郁遠為什麽沒飛升?比起害怕被踢回去,前郁遠不想飛升的原因應該複雜不少。
如果他能養一頭白虎,每天撸白虎,他應該也不會想飛升的。
光是想象着有白虎可以撸,郁遠內心的幸福感就油然而生!
只不過白虎被砍了一劍之後,下落不明,他穿過來後,還沒人跟他提到白虎的下落。
他翻了幾本記事書冊,發覺白虎就跟前郁遠一樣,消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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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固定有事,不更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