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你在喊什麽?」
魔尊大人還被他摟着,眼裏卻已一片清明,說着話的同時,眼睛微瞇,唇噙笑意。
郁遠立刻演繹出「垂死病中驚坐起」,放開魔尊大人秒坐起來,但看到他那種你莫不是始亂終棄的眼神,随即又倒了回去,抱着大貓順毛。
嗯,雖然魔尊大人變回人身了,但他手上還是有幾根白虎毛,他有貓貓他最贏!
「剛才在說什麽?」肖揚又問了一次。
郁遠才想到自己方才貌似喊的是中文,他難得稱贊一次自己睿智,竟然連說夢話都懂得轉換語言,趨吉避兇。
「說你俊美迷人。」郁遠張嘴胡謅,稱贊魔尊大人的盛世美顏總沒錯,反正時空不一樣,他就不相信魔尊大人有辦法知道他話語原意。
「喔?」肖揚眉頭一揚,倒是主動掙脫郁遠,直接下了床。
郁遠坐在床畔,疑惑地看着魔尊大人的作為。
卻見肖揚拿出紙筆,在桌案邊不知道在寫些什麽,看似寫好之後,手一拂過,便又折回床沿。
「你剛剛說的是這樣嗎?」肖揚問着郁遠。
郁遠發現肖揚完整地用這裏的文字把他剛才那聲呼喊忠實地紀錄了下來,竟一字不差。
「嗯,是吧。」郁遠承認但并不怕,魔尊大人頭腦再好能記下來又如何,除非再遇到跟他從同樣地方穿過來的人,不然哪能翻譯出來。
「什麽意思?」肖揚問道。
郁遠維持方才的回答,「就你美顏無雙。」
「喔。」肖揚基本不信,但并不在意,他沒告訴郁遠,總有一天他能知道這上面在寫些什麽。
他順手就把那張紙收了起來。
「我們今早要做什麽?」郁遠問道,「沒事做我就去藏書閣再窩一下?」
「本來想讓你跟雙胞胎試劍,但昨晚發生的事,讓我取消這念頭。」肖揚回道。
郁遠想到這事确實有點不好意思,「對不起害你被笑。」而且他還火上加油。
肖揚不滿意,「道歉時只說對不起夠嗎?」
郁遠有他鄉遇故知之感,「你這話怎麽那麽像我們那裏的話?」
肖揚挑眉,「什麽話?」
郁遠沒多想就解釋:「道歉時露出某身體部位是常識,身體部位可以自己填寫。」唔,應該想個辦法讓魔尊大人對不起他,好想要大貓貓露出肚皮!
「喔?」肖揚的眼神從郁遠的脖子以下一路移到腰部。
郁遠被這視線看到渾身一顫。他真恨自己,幹嘛如此口無遮攔,「我又不懂拜帖是求道侶之意,我已經道歉了,不然我畫幅畫送你。」
主人要送他畫,他自然是樂意的,「好。」
郁遠放松下來,卻發現肖揚的手來到他腰間,「你都說好了,手幹嘛過來?!」
肖揚卻笑着去撩他腰間長發,「服侍你洗漱,為你梳發。」
郁遠:「……」還他冷酷無情不撩人的大貓!
*
這天早上用早膳時,雙胞胎自然還是過來幫禦廚打下手,忙進忙出,魔尊大人卻連眼神都不給他們一個。
他們兩個也早就習慣了,對魔尊大人渾身散發出驅逐意味并不以為意,杜自迩一見郁遠出來就笑嘻嘻纏上去,「師兄,你今天早上指點我跟哥哥幾招好不好?我們好久沒有與你對劍,劍法都生疏了。」
「自己疏于練習還賴你師兄?」肖揚冷哼一聲。
「我這不是沒有師兄就心裏難受嗎?師兄,我告訴你,我每回都被哥哥罵,我曜日劍在師兄走後都拿得跟滅日劍一樣,看不出任何日華光輝。」杜自迩笑道。
杜行遠将早膳從竈房中端出來,正巧聽到杜自迩的話。
杜行遠把早餐擺桌上,瞪了杜自迩一眼,「你還得意上了。」
杜自迩裝可憐,「師兄,你看,連哥哥都罵我,你就陪我們練個劍,免得哥哥又罵我。」
「不用陪他們,讓他們自己練就可以,他們這樣一搭一唱很久,我早看膩了。」肖揚淡淡說道。
嗯……郁遠看着眼前的雙胞胎,明明杜行遠近乎面無表情,只有杜自迩賣力裝可憐,他還是有種這兩個孩子的請求不能拒絕的心情。
聽說他才二十五歲,還是母胎單身處男一枚,為什麽他此刻會懷着一位父親的心?
郁遠還沒講話,杜自迩已經跟魔尊大人怼上了。
「師兄就是喜歡我們,是我們一輩子的師兄。」杜自迩講完還嘿嘿兩聲,心想笑你不敢講你就是郁遠一輩子的寵物。
「他、心、悅、我。」肖揚冷冷說道:「不管我是什麽,他都心悅我。」
雙方眼神又對上,像是電視節目大對決,眼中會迸出千萬火花那種特效。
郁遠默默地吃着燒餅油條,正在想不知道這時有沒有玉米,要是有玉米,他想來點爆米花。
就聽見杜行遠淡淡說道:「只不過比較遲鈍而已。」
魔尊中箭落馬。他家主人何止遲鈍一點,郁遠是非常遲鈍。
本來正在想要吃爆米花看好戲,結果發現主角就是他本人的郁遠,「禦廚燒餅都做得那麽好,那太陽餅應該也指日可待?」
三個人架不吵了,你一言我一語地開始讨論到底該怎麽做。
那些油酥、油皮,這三個人竟然都能懂,郁遠很困惑,他不是穿到修真界了嗎?為什麽此刻感覺自己穿到小當家的世界,之後要真的被他們做出太陽餅,會不會飛出一條龍之類的。總之他聽了小半天完全沒聽懂,卻發現提出太陽餅能有效轉移三個人焦點。
他淡定地喝着豆漿,享受着這放空的時刻,悄悄地把爆米花這個遺憾留在心裏,等待着下次雙方吵架的到來,相信那天并不會太晚。
*
吃完早膳,一行人還是禦劍去了試劍場。魔尊大人表面上不讓郁遠跟雙胞胎試劍,卻默不作聲,全無阻止。
這次裘今衍直接現身,恭恭敬敬地問道:「尊上、盟主,屬下今日能否把試劍的畫面傳至分舵,使其也能看到?」
郁遠納悶地看着肖揚。聽裘今衍這話,怎麽好似實況轉播?
「昨天他把我們比試的畫面傳出去,為總壇省了一筆。」肖揚說道。
魔道總壇修士自然還是有月俸能領的,月俸會以靈石的方式發送,裘今衍此舉等于是大節流。
魔尊大人拿出玉球,對郁遠解釋,「是他想的術法,就是把影像透過玉球傳出去,我們昨天在比試,無暇他顧的同時,他已經傳出去了。」
「真的是實況轉播啊?」郁遠聽了有點興奮,原來修真界還能這樣搞,「你跟我說說這術法怎麽做的?」
裘今衍把這術法跟郁遠說明得一清二楚,郁遠只覺得聽的同時,腦子又晃過一些想法,是更多術法閃過去,但一時半刻他沒能抓住。
「怎麽了?」肖揚開口問道。
雙胞胎也觀察出郁遠的神色有些不同,他們有些熟悉,那就像是,悟道之前的某種空白感。
「我下午去藏書閣吧。」郁遠直截了當地說道。
「那……能傳給分舵嗎?分舵舵主吵着他們亦要。」裘今衍把話題轉回來。
「好。」郁遠點頭回道。
坦白說在昨天之前,他絕對會說別吧,這根本是公開處刑,讓全修真界知道他是名廢柴,很有意思嗎?
但如今……愛轉播就轉播吧,希望昨天魔尊大人真的沒放他水,否則要是他今天打輸雙胞胎,就……等禦廚做出珍奶後,轉行賣珍奶行嗎?
不過郁遠沒得來賣珍奶的機會。
事實上,看到雙胞胎拿的日月雙劍時,郁遠立刻知曉杜行遠那柄劍名為霜月。
他甚至下意識地知道那兩柄劍,雖不若他贈肖揚的風馳一般,最後用他的血喂入鑄成的,但卻是他送給雙胞胎上等的材料,帶着雙胞胎去尋鑄劍師,兩劍都喂上雙胞胎的血,算是他送給他們的禮物。
曜日、霜月,兩劍一如其名,曜日劍劍身為金色,劍一出彷佛輝映着日光,金黃澄亮,如日般耀眼而難以直視,霜月劍劍身瑩白如冷月,好似鍍上霜月細致銀亮光芒。
郁遠喚出電掣,電掣彷佛知道自己即将上場,興奮得幾乎在顫抖。
郁遠點頭,示意雙胞胎先攻。
雙胞胎一出手,郁遠立刻就明白雙胞胎的問題所在。
雙胞胎并非疏于練劍,與之相反,雙胞胎一定非常頻繁練劍使劍,然而心思已無法與劍共鳴。
杜行遠和杜自迩兩人确實都是殺招,亦配合得天衣無縫,但不對。他們兩人完全沒能真正使出曜日和霜月的威力。
他腦裏甚至能看到以前雙胞胎彷佛能舞出日月雙華的畫面。
他想,确實不只肖揚有後遺症。恐怕是受郁遠身殒影響,這對雙胞胎叛出師門又被追殺,心境改變太多,不是一時半刻可解,杜自迩确實如己所言,把曜日使成滅日,每一劍都極為狠戾,竟然有種後羿射日之感。
手中為曜日,所使之招卻是要滅日,如何能讓劍真正發出威力?
劍即是人,人即是劍,杜自迩再怎麽笑吟吟,使出來的劍才真正代表他的心境。
「自迩,我在這裏。我回來了。」郁遠使着電掣,紫白色光芒閃動,輕而易舉地化去曜日的攻勢。
杜自迩眸中兩行清淚立刻落下。
他與杜行遠是遺腹子,自出生便沒有爹,年幼進了蒼山,師父對他們來說威嚴太過,郁遠就修為來說亦是他們遙不可及的夢想,然而性格異常溫和,對他們悉心照料指導,有些小習性,卻反而讓他們敢跟他親近,他們雖總喚郁遠師兄,視其如父如兄,內心情感或許還是當爹親近多些。
曜日和霜月的劍招劍術,都是郁遠一一指點他們的。
杜自迩還記得,郁遠如何教他發揮此劍威力。
「曜日,為日之晖。你既持它,你為日,日是你,以它照耀所及之處,與你對劍之人,終将無所遁形。」
他淚眼朦胧地看着郁遠,手中日曜開始變化,一招一式中開始透出日之芒。
「曜日所及之處,包括你心。」郁遠此言毫無經過思考,只是想說便說了。
杜自迩在淚水中真正地使出曜日熾烈的光芒,那是明亮奪目的存在,彷佛日光正在他手上,劍光燦燦。
杜行遠和杜自迩從來就心意相通,杜自迩落淚的那一剎那,杜行遠的眼眸亦随之落出淚,幾乎分秒不差。
郁遠分明指點的是杜自迩,他卻很清楚,自己亦被看破。
他深知霜月破綻沒有曜日來的明顯,但杜行遠也明白他的問題在何處。
跟杜自迩一樣,他內心仇恨太過,戾氣太重,他的月,唯有新月,毫無月華。
「行遠,我在呢。」郁遠轉向杜行遠,明明手上招式未曾停下,臉上卻毫無狠戾之氣,他眉眼甚至彎彎,帶着點笑意,「你別只使出霜月的冷,忘了霜月的柔。」
就如同郁遠以往每一回教他的 ,「霜月,為月之華。你既持它,你為月,月是你。讓月華流動,讓你對手終難敵它之柔。」
非只有狠絕才能得勝,溫柔同樣能潰敗敵人。
杜行遠手上動作終于柔軟下來,招招式式柔若輕瀉月光,看似随手可取,卻真正無堅不摧。
郁遠當初送他們劍時,思考過他們兩人的性格。杜自迩開朗陽光,然而人生沒有不會離開的人,這點郁遠身在皇家,從小就很明白,是以他贈杜自迩曜日,期許杜自迩能在感到黑暗時,莫忘了自己是光。
杜行遠雖寡淡少言,做事卻極為細膩妥貼,起初接觸會讓人覺得有些冷,細細品味才發覺竟是獨有之溫柔。正如月光,站在月下,從不會令人感覺溫暖,卻只要細細感受,總能感受到月之柔情。如此之人,最适合使霜月。
杜行遠和杜自迩,一月一日,一柔一剛,配合得極為巧妙時,才是仙門中那所向披靡的日月雙劍。
原來滅日蔽月的雙劍,此刻現出了日月雙華,曜日亮得讓人無法直視,霜月卻柔得令人誤以為毫無攻擊性,他們一人攻,一人守,完美互補,挑不出瑕疵。
若非對上拿着電掣的郁遠,他們會勝。然而與他們比劍之人,是風華絕代的郁遠。
那個曾經驚豔仙門的修真界第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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