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劫起

半刻鐘後,紀妤童睜開眼,看着頭頂她已經熟悉到能知道哪片樹葉上的紋路最多,哪片紋路最少的遮天大樹,失落又無意外的嘆息一聲。

她畢業後全年無休時刻不敢松懈兢兢業業的實習一年才被安排進手術室,摘掉了實習生的帽子,工作步入正軌。有房無貸,父母健在,家庭和睦,正是春風得意前途大好的時候。

可沒想到跟着醫院團建旅游竟然偶然穿越到這裏,而且還不是她大學時打發時間看過的小說中的魂穿或是重生,而是身穿變小到她十五六歲的身體。

若不是鐘昌聞,她一個沒有身份來歷的黑戶,又不知道這裏是何朝何代什麽生存規矩,驟然經歷這世界颠覆的恐慌和落差,只怕她早鑽了牛角尖,被生計所困變了性情。

這兩年間她嘗試了無數次,在相同的時間,用相同的姿勢,來到這裏不死心的想要再一次穿越時空回到屬于她的世界,可卻始終未能如願。但她卻從未放棄過回去的念頭,只是調整心态靜下心來,既然有了這一遭奇遇,便在這異世探索研究博大精深的中醫讓自己一邊學習一邊反複探尋回家的方法。

好在這是古代,允許土地山林私有,這兩年她熟悉了這裏的規矩後,便做了些無激素的護膚用品,和及時的特效藥丸請鐘昌聞代為出售掙了不少銀子把這座山買下,讓她有足夠的時間來尋找探索回去的路。

接下來兩日日,紀妤童便捎帶了家裏那位雖然受傷,但周身氣勢卻讓人不敢小視的病人一日三餐。只每隔一個時辰便會過去關注一下他的病情傷勢,二人也可算的上朝夕相處了幾日,只是二人都不曾主動過問對方的姓名,也未曾說過關乎病情以外的話。因為他們都知道,對方只是彼此生命中有過短暫交集的過客,沒有過多交涉反而對對方有益處。

紀妤童對這樣的相處方式很滿意,她本就不打算與這裏的人有過多牽連,也是免得以後遭受生離之苦。

缪靳站在小樓窗前背手而立,眸光淡淡的看着下方在院內晾曬藥材,不時提筆寫字仿佛生活未曾發生任何改變,泰然自若安之若素的女人。

靜靜看了會,他移開視線看着山下的方向低聲道:“如何了?”

下一瞬,一道毫無感情的冰冷男聲,在充滿了藥香氣息的房間內突兀的響起。

“回王爺,京都那邊屬下等已遵您的意思安排妥當,如今世人皆知您在返程途中遇感風寒不治...想必過不了兩日,朝廷便會發布訃文公告天下。”

男聲沉默瞬息又小心探問:“接下來不知您可有何安排?朝廷那邊收複兵權的旨意應已快到北疆,若是我們再不有所動作,只怕......”

缪靳勾唇無聲冷笑了下,不答反問:“其餘人現在何處?”

距離他身後三步遠處,垂着頭一身黑衣勁裝的男人眼神一閃,語調自然道:“靳一與靳五等人收尾斷後另要掩飾行蹤所以來得慢些。屬下今日循着您留下的記號來時,正逢南州商會會長宴請會盟,所以鐘先生才被拖住腳步,特讓屬下給您帶句話,諸事他已安排妥當,請您在此地安心養傷。”

“靳三可有消息。”

“回王爺,暫未收到來信。您如今傷勢如何?可......”

缪靳突然擡手打斷他,眉頭微皺,身子微微向旁邊錯了一步,待看到下面的人走後才松開不自知皺起的俊眉,旋身快步走到床邊坐下,掀了錦被随意蓋在身上,對一旁垂首而立的人微一偏頭示意:“靜聲。”

男人沒有多問忙應一聲,便悄無聲息的消失在屋內。

“紀姑娘,我娘今日煲了雞湯,知道你不愛油膩還特意将湯中的浮油撇去,裏面還加了你送來的小參。你,嘗一嘗,若是喜歡,我讓我娘,不,我娘說明日還做。你,近日身子可還好?”

紀妤童伸手接過食盒,再擡眼時神色如常,仿佛未曾察覺到他話中越線的關心,和面上羞澀的表情。

若不是家中有病號,飲食上需要補一補,她又只會熬個湯炒個番茄雞蛋,伴個黃瓜這等極簡單的廚藝,她也不會麻煩不怎麽相熟的鄰居,更不會與這位面皮羞澀的陶大哥尬聊,心裏搖頭,暗嘆口氣。

“多謝陶嬸子費心,勞陶大哥多跑一趟,請幫我向陶嬸子道謝,我身子無礙,多虧了嬸子的好廚藝。”

陶青霖本來泛紅的臉色因為她的客套漸漸褪去,白淨清秀的臉上沮喪顯而易見。但很快他又打起精神,紀姑娘來村子上已有兩年,對誰都是淡淡甚少與人往來他是知道的。

但她長得美,氣質清冷又有種說不出的疏離飄渺,還會醫術,所以即便她不常與村裏人接觸,但大家卻都很尊敬她。當然也有很多人愛慕她,譬如他。

近幾日聽聞她因為采藥時不慎受了點傷需要補一補,才來自家拜托做些滋補的飯食,這麽好的能夠與她接觸的機會,他可不能放過,也不能氣餒。

雖然他知道像她這樣應該是大戶人家裏的千金小姐不是自己能夠愛慕的,但仍然忍不住想要親近。說不定,等自己将來高中,謀得官職,就能,配的上她呢?

“紀姑娘不用如此客氣,俗話說遠親不如近鄰,我們比鄰已有兩載,你有不便之處我,們正是該多多幫助才是。”

紀妤童淡淡一笑,沒有接話,象征性的微側了下身,歉然道:“大哥今日不在,我就不請陶大哥進來坐了。只明日還要麻煩陶嬸再幫我做些滋補的飯食來。”

“這是當然,當然。那,我就不打擾你了,待改日鐘公子上山我再前來拜訪,我回去會告知母親的,紀姑娘安心。”

紀妤童敲門進來時房間裏和平時并沒什麽不同,把手裏提着的飯盒輕輕放在桌上,又把裏面煲得香味從甕罐中往外冒的參雞湯端出來,才擦了手轉身。

因為滿意于這位不知名人士的識趣,所以在與他說話時,面上的淡笑也不再生疏客套。徑直走到他床邊三步遠的距離正要問話,卻不經意看到他半垂在床邊穿着黑靴的腳,遂勾了下唇道:“你的傷口已經開始愈合,适當的活動可以,但還是要以靜養為主,以免傷口崩裂前功盡棄。”

缪靳不自覺身體放松半靠在床頭,擡眸看着她,聽着她說完才點頭道:“勞姑娘囑咐,我記下了。”

紀妤童點點頭,掃了眼他遮蓋住的傷處:“你年輕,底子又打的好,恢複的也快,晚間我再為你換了藥,要不了幾日便可以行動自如了。”

“勞姑娘照料,日後我必會重謝。”

紀妤童搖搖頭不置可否,這人看起來冷漠孤傲,但作為病人還算聽醫囑。看他虎口和換藥時肩臂胸腹露出來的肌肉必定是有功夫在身,所以才能恢複的如此之快,想來過不兩日,這位不速之客便會離開,她也不用再讓自己下意識做一個臨床醫生的責任。

然而,計劃趕不上變化。晚上她如約給他換了藥,看着長出粉肉的傷疤心裏暗暗點頭,禮貌的道了聲晚安便提着藥箱關門離開。

洗漱完剛熄了燈将要睡下時,突然被外面,嚴格來說是隔壁小樓上一陣劇烈的響動驚醒。

紀妤童倏地睜開眼起身下床,撈起枕下的鐵棍和兩把手術刀插在腰間,披上衣服小心推開窗戶就見那邊病患所住的屋子有人影晃動一閃而過,随後燭火便被倏地熄滅,但在靜谧的晚間腳步的走動聲卻沒有停下,時隐時現讓人心生疑窦。

不知為何,她後背陡然發涼,一股強烈的不安自心底乍然升起。她抿了抿唇,來不及穿好衣服汲着鞋子就快步下了樓牢牢抵好門栓,隐在厚實的門框處從門縫處觀察外面的動靜。

半刻鐘前的小樓內

缪靳目送她離開後,單手捂着火辣刺痛的腰腹,肌肉緊實的腹部一個用力便站起來,由着近身伺候自己多年的屬下披了件外衣在室內走動。

自己在此地避人耳目養傷已有三日,外界的搜捕還在繼續,依照龍椅上新坐那人的脾性,再有兩日應就該自覺高枕無憂撤離爪牙了。

日夜不停快馬加鞭,此時收繳兵權的聖旨應已到達,那可正好收下--

正思忖間,身後一陣疾風突至,缪靳反應迅速險險避讓開來。只轉身時扭到腰腹,本已稍稍愈合的傷處再次崩裂浸血,但他卻仿佛毫無痛覺,抽出袖中利刃冷酷攻去。

男人沒想到他受了重傷竟還能反應如此迅敏,攻勢和力度亦絲毫不減。眼見無法取其性命,便嗖的下滅了燭火翻窗而出,腳步直指隔壁那女子所在的小樓。

他跟在缪靳身邊多年對他的脾性也堪稱了解,雖然在此處不過幾日,但王爺對這個女子的态度絕非一般。且此女乃鐘昌聞之妹,他本人亦是王爺謀者,有她為質必不會錯!

缪靳看出他的目的,眸中一寒迅速翻窗追了上去。只靳四在他的親衛中論功夫排在第五,他又受了傷影響了速度,等他趕到時,他從來沒有進過的小樓已經被人蠻力踹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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