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劫起

鐘昌聞臉上的笑意一頓,不着痕跡的迅速打量了眼她臉上的表情,可是半點看不出對王爺的留戀不舍,或者別的什麽意思。想到方才王爺有意無意流露出來的态度,他心裏便是一緊。

這幾日他一直在外面聯絡靳寧衛布置王爺交代的任務,沒有空暇也不便如此頻繁的過來。當時事急從權,思來想去也唯有小妹這裏安靜,安全。她本身又會醫術,是個再合适養傷隐匿的好去處。

只是沒想到不過短短幾日功夫,深不可測心思從不外露的王爺竟然會對小妹有了些別的心思。別看王爺平日看似對人或事淡漠以對,但性格卻尤其霸道,若他真的對小妹有意,怕是......

心裏幾番計較他面上卻不顯露分毫,如常笑道:“小妹也知我那位好友舊傷未愈又添新傷,雖說他眼下看起來與常人無異,但終是不可再過多活動以免留下病根。所以,怕還是要再叨擾你些日子。”

紀妤童皺起眉,心裏便有些不喜。若只是尋常傷者在這裏養傷也就罷了,可此人卻身份複雜,昨夜她機警僥幸只是受了輕傷,若再來幾次,或是她睡得沉些,哪裏還有命在?

遂搖搖頭,眼神直接不避的回視他:“大哥既已知道昨夜險狀,便應知我昨夜已是僥幸,可唯有僥幸二字虛無缥缈。非是我要拒大哥的面子,實在是性命攸關,我也不敢托大。南州府地廣,總會有比我這裏更穩妥的地方。”

鐘昌聞心裏嘆氣,他何嘗不知?但他如何也做不了王爺的主意。及至此時,他已然後悔當日将王爺帶到這裏的主意。

“我知小妹的顧慮,但你放心,昨夜之事再不會發生。為兄這幾日沒有過來便是在外面處理此事,”

說着他頓了下,擡眼看了看她沉凝如水的臉色,才接着說道:“你不喜麻煩我也不與你多說什麽,只是你放心,一切都已穩妥,你這裏如今再是安全不過。”

見她仍然不為所動,他嘆了口氣,再次長身一拜,這次任她如何用力拉都不再起來,“就請小妹看在為兄的面子上再擔待幾日,我向你保證,待他傷勢痊愈,必定還你清淨,也決不再帶外人來此打擾你!”

紀妤童松開拉他起來的手,靜靜立在一旁,清淩的水眸遙遙看向遠處綠林。半晌,她終是退了一步,嘆道:“大哥快快起來,我應你便是。”

院中南面的二層小樓內,除了穿着寝衣半躺在床上養神的缪靳,屋內還多了幾個穿着黑衣勁裝,氣息淩厲的年輕男子,正恭敬的垂首站在床前回話。

“屬下失職,不僅讓靳四傷到您,還險些壞了您的大事,請您責罰!

靳一是是缪靳親命的靳寧衛首領,他們都是從小被培養出來近身随護,最可靠最忠誠的死士。可如今靳寧衛中卻出現了叛徒,他這個衛隊首領自當責無旁貸。

雙膝像是感覺不到疼痛一般咚的聲狠狠跪下,一旁的靳三靳五也跟着跪下請罪。

“屬下失職,請王爺責罰!”

缪靳冷怒的瞥了眼地上俯首三人,沒有叫起,自己的親衛隊被人策反叛變,這對于他來說無疑是奇恥大辱!亦是證明他的輕敵,小瞧了那位龍椅上高座的人。

若不是靳一等人敏銳,及時發現靳四不同尋常之處,并攔截了他向京城裏傳遞的消息,莫說他多年的籌謀布局會毀于一旦,怕是此刻不僅是他的命,北疆數十萬将士的性命也都将因此葬送。

“嚴查靳寧衛,寧可錯殺,不可放過。”

靳一身子一緊,越發的垂低了頭,連忙應是。

“京都局勢如何。”

“回王爺,如今朝堂之上均“相信”了那位說您是意外染病不治的說辭,除了那位仍然私下派人打探消息,明面上,看似大局已定。柳先生等人已順利入了內閣,只待您的號令。”

缪靳高深莫測的黑眸微微眯了下,唇角勾起嘲諷的弧度,冷冷一笑。

“北邊可有消息過來。”

靳三微擡起頭恭敬答道:“回禀王爺,靳二傳信,言朝廷派去的宣旨官和新皇任命的定邊将軍已到軍營,他已照您的命令,率人将二人及護送隊全部拿下,有軍師和您留下的軍令,北疆無憂。”

“很好。”

北疆是他的大本營,百萬将士只聽他號令,忠誠可靠自不必多言。龍椅上那位以為暗算了自己随便派人過去就能接管,可真是大錯特錯,天真的可笑。

“靳四的身份留着,傳一些他想要聽到的消息給他。”

“是,王爺!”

靳一退出去後,鐘昌聞才敲門而入。他投了這位北疆王才不過三年,與跟随他多年的親衛自是不能相提并論的。如今他名義上是謀者,卻也不過是做一些錢糧運輸和傳遞消息等觸碰不到核心的事物。要不是這次王爺遇襲後恰好匿藏在南州府附近,以他如今商賈的身份,是萬萬沒有機會,也沒有資格能夠如此近身伺候的。

所以,他很識趣的沒有沒有眼色不知進退的進去旁聽插言。這次的事已然是給了他機會,而他也抓住了機會入了王爺的眼。從那一天起,他就已經不再只是一個姓名,代號,而是能夠成為他心腹的人。

缪靳揮手讓靳三靳五退下,才偏頭看他:“說吧。”

鐘昌聞拱手拜道:“糧食,馬匹,兵器,身份,均已準備妥當派人分批送至沿途各個城鎮。南州府對您的搜尋排查已經撤離,不過為防有詐,還請您再委屈幾日為妥。”

“嗯,”

作為一個錢糧袋子來說,鐘昌聞的才智聰明已經足夠了,不過想要從衆多錢袋子裏脫穎而出,光有經商之才還不夠。

看到他,自然而然便想到了那個與衆不同的女子,各方局勢仍在掌握,缪靳便有了閑暇。擡手抵在眉心,漫不經心道:“她如何了?”

鐘昌聞聞言眸光一閃,不敢妄自揣測他的心思,但終是帶了回護之意:“嬌嬌女子到底是受了傷又受了驚,面有惶惶,不太安穩。方才一直追問我可還會有如昨夜之事發生,道是再受不住再來一回。”

“幾位靳大人已到,您的安全便再不是問題。這裏到底簡陋,有女子在怕是會有累贅,不若我替您再尋一處安全安靜,更為妥帖之地?”

試探的說完,氣還沒落下,便瞬間感覺到一股直刺心底的寒意狠狠刮來。他不敢擡頭,微有忐忑的垂首聽示,但額間卻溢出了點點冷汗,喉頭也跟着發緊。

缪靳已放下手臂,冰冷咄人的目光逼睨着他,唇角微勾:“鐘先生,不要做多餘的事,更不要說多餘的話。分寸二字,謹記。”

“......是,王爺,是屬下逾越了。”

鐘昌聞沒有多待,午膳都沒用便匆匆下山去了,只道是有大黑在她身邊,他也放心些。

黑貝是狼犬大型狗,兩年前她抱來時還只是兩個巴掌大的小奶狗,現如今站起來威風凜凜氣勢逼人,已經快要與她同高了,平日裏她一人住在這半山腰上,也是有黑貝陪着才不怕。

這幾日黑貝被送去配老婆沒在,也才躲過了一遭。自己跑回來後第一時間就圍着她興奮的汪汪直叫喚,親昵了好一會才搖着尾巴滿院子巡視自己的領地。狗鼻子靈的第一時間就一個勁的扒在之前有血跡的地方扯着喉嚨直叫喚,随後才繃着尾巴沖那人所在的小樓汪汪直叫。

紀妤童安撫了好一會才讓它冷靜下來,又讓它記住家裏多出來的陌生氣味,省得跟人起了沖突。她雖然不知道這位姓靳的不知名人士到底什麽身份,但絕對不是一般的富家子弟是肯定的。

鐘昌聞說是好友,但據她觀察,二人相處的細節處明顯是上下級關系,鐘家在南州府也是數一數二的大富人家,連身為大公子下一任家主的鐘昌聞都隐隐以下手自居,足可猜此人身份。

雖說他如今在自己這裏養病,可他們并無什麽交情,黑貝在外人看來只是一條狗罷了,若真是在自己不注意的時候沖撞了,要了它一條狗命,又能奈何?

有人準備膳食,紀妤童也不需再去麻煩不太相熟的遠鄰,冷面青年将飯擺在院中後便神隐了,頗有武俠片裏來無影去無蹤的大俠風範。

安撫的沖老實聽令卧在不遠處對自己搖尾巴的大黑做了個手勢,眸光微轉随意道:“靳公子怕狗嗎?”

缪靳自是聽到了方才那一陣中氣十足的狗吠,被狗盯視的滋味他亦從未有過。斜睨了眼趴伏在院門口睜着炯炯有神的狗眼一眨不眨惡狠狠沖自己呲牙的大狼犬,他心底冷笑,一條狗竟也敢沖自己露出敵意?

“不過一畜生爾,有何可懼。”

紀妤童執筷的手一頓,面無表情的哦了聲,放下筷子召了大黑過來,撫這它柔軟順滑的頸毛柔聲說道:“黑貝,這位是靳公子,是來家裏看病的“客人”,要暫住幾日,你且記住他的味道,可不要誤傷了“客人”。

黑貝興奮地蹲坐在她身邊直搖尾巴,等她說完立馬仰着脖子沖對面驟然冷下臉來的男人得意的汪了聲,看那樣子真跟能聽得懂人話似的。

缪靳緩緩咀嚼口中的食物,幽深的眸子看了看她帶着輕笑的側臉,微眯了下,又半垂下望着它,心內暗嗤:“狗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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