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劫起
飯菜可口,只是同桌而食的人情商堪憂,不免令人食欲大減。
紀妤童本着禮貌等他放下筷子,才淡淡開口:“靳公子有傷在身,為防傷口崩裂不利于恢複,以後還是在房中用膳吧。現下您既有随從照料,養傷期間換藥等事便勞煩于他,若您有何不适之處再來找我便是。之前事急從權,到底男女有別,我也不好頻繁出入男子寝卧,待您傷口需要拆線時,我再前去打擾。”
說完後無視對方驟然冷沉下來散發着不悅的氣息,微微颌首示意,便不受絲毫影響帶着黑貝徑自回了房。
直到帶着藥香的倩影不見後,缪靳都依然保持着飲茶的姿勢愣在被人晾下的錯愕中。片刻後,他站起身看了眼她沒怎麽動過的碗筷,又半側過身望向二樓窗邊露出來的半個身影,倏地勾了下唇:“倒是嬌蠻。”
竟因為自己說了她的狗就甩臉子,可真是,一條狗竟比自己一個王爺還要尊貴不成?
他卻不曾想過自己竟自降身份,與一只狗來争比是有多失體統的事。
又想到她剛才直白的與自己劃清界限的模樣和語氣,幽深的眼底更加深邃,唯有幾分勢在必得不加掩飾,讓人望之心驚。
餘光見下面無人後,紀妤童才輕哼了聲,側身摸了摸黑貝頭頂光滑的毛發,享受的眯起眼嘆道:“說我們黑貝是畜生,咱不跟他一般見識,反正過幾天他拆了線就離開了不理他。倒是黑貝你做了回種狗辛苦了,等過兩日我傷口愈合就帶你下山給你買骨頭好不好啊?”
黑貝之蹲坐在她腿邊,仰着頭眯着眼享受着主人的愛撫,聽她說完也不知有無聽懂,只搖着尾巴熱情的沖她嗚汪!
紀妤童打算的好,但架不住病人不配合。
次日一早用比平日多費了些功夫才燒好水,正準備洗漱,剛一出門就被人給堵住了。
“這位公子,你有事?”
靳五木着臉垂着眸不去看她,用平的沒有起伏波動的聲音說道:“姑娘見諒,我等手腳笨拙不如姑娘心思細膩,醫術精湛,恐讓公子傷上加傷,特來請姑娘受累為公子換藥。”
“......”
紀妤童默了兩秒,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人卻好像感覺不到一樣兀自垂着眼,高大的身子杵在院中頗有她不答應就不走的意思。
“這位公子言重了,靳公子的傷口并不需要特別處理,你自打了清水清潔上藥即可,想來靳公子那樣儀表出衆的人物,身邊的人也不至于連如此簡單的事都做不來不是嗎?”
靳五口拙說不過她,但卻牢記吩咐,也不說話,就跟個影子似的她走到哪他就跟到哪,用這種無聲的方式逼她就範。
紀妤童也确實被逼就範了,除非她一直躲在屋內不出來,試問誰能受得了一個黑面大漢也不說話,就這麽極有存在感的寸步不離的跟在身後。
便是她明示暗示人也跟耳聾一樣不痛不癢,她的涵養也讓她做不出辱罵驅打的行為,也更知他是不過聽令行事,便唯有把氣撒在了那下令之人身上。
“勞靳公子動動貴體,好讓我這個略懂醫術的大夫為你換藥。”
缪靳自是聽出她話中帶着氣,平日裏淡然素雅的小臉,此刻明顯生動許多,那雙明澈水眸中毫不掩飾自己的氣憤不快。
想到靳三回報靳五是如何将她煩來的,冷硬如鐵的心腸霎時一軟,素來不露聲色的俊臉上唇角微揚,深邃的黑眸中溢出點點笑意,竟罕見的與她調笑:“貴體不敢當,倒是勞紀大夫帶傷治我,感念在心。”
紀妤童手上的動作一頓,他竟也會開玩笑?自進來便帶着點情緒不曾與他對視的水眸詫異的擡起,觸及到他深不見底的黑眸中淡淡的笑意時,不由抿了抿唇低哼一聲。
“既知道我有傷在身,還“不辭辛苦”将我叫來,靳公子可真是言行不一,佩服佩服。”
缪靳從未與人拌過嘴,此時竟覺意趣非常,以往在他看來幼稚的行為如今也頗為有趣。
“随從護主心切,惹得紀大夫心中不快,我這便讓他向你請罪。”
靳五難得機靈一回。當下便上前對她垂首致歉:“是我愚鈍惹了姑娘不快,還請姑娘責罰。”
這人用了最笨亦是最有效的辦法逼自己就範,這句歉她還是應得起的。
“責罰倒是不必,只是這位公子此時瞧着倒不似方才自己所言愚鈍的性子。再者也不過是聽命行事,我自不會對你如何。”
倒是這位主子,紀妤童沒甚意味的瞥了他一眼,有事随從背鍋,可真是個好主子。
“靳公子言重了,大哥既将你帶到這裏養傷,又囑托我代為照料,為你換藥自是應當。如你所言,主有令,從豈敢不從。依我看,這位公子不僅不該罰,還應當賞才對。”
這一番夾槍帶棍的言語既嘲諷靳五言行不一,又暗指王爺拿随從抵事頗顯小氣,一句話将主從二人都暗損其中。可觀王爺神情卻并未不悅,默不作聲做隐身人的靳一和靳三不由對視一眼心裏暗忖。
缪靳自是聽出她的不滿是對着自己來的,只是他卻不甚明白自己何時何處惹她不快?看向她有些僵硬的左臂,長眉微斂,莫不是怪自己連累她受傷?亦或是與自己相處便如此的不甚情願?
紀妤童無視他周身散發出來的冷冽氣息,左不過再有幾日功夫便可拆線,屆時此人便會離去,以後亦自是不會再見,麻煩危險自也會一并遠離。在此期間她便只需做好一個大夫的責任望他早日傷好痊愈,莫要再生事端才是。
但到底心有不快,邊按部就班問些病情,邊擡手在他已開始粘連的腰腹舊傷處看似随意摁了摁查看恢複情況,感覺到指腹下的肌肉瞬間緊繃,她淡淡的唇角微不可查的翹了下。
她的動作突然,不僅缪靳未有防備,便連一旁看着她動作的靳一靳三靳五都被吓了一跳,差點就要沖将上來,好在接收到王爺飛快瞥來的利眼才及時止住。但看到王爺如此縱容,三人不由對這位紀姑娘在王爺心中的位置更提高了些。
傷口恢複間最是痛癢難耐,缪靳如何不痛,不過在看到她眼角自己都未察覺的微微眯起的弧度時,不知為何竟開口笑道:“可是解了氣?”
紀妤童上藥的動作一頓,手指微微蜷了下,嘴唇微抿未再說話。臉上的表情也不似來時那般隐隐不快,動作麻利的換完了藥後便淡定囑咐幾句兀自轉身離開。
隔日時,缪靳本以為她是消了氣了,可等靳五再次請她前來換藥時,卻只接到一張寫着如何清潔換藥等方法的紙張。又被她以傷口不适勞累疲憊為由,極為自然不帶丁點作假的拒絕。
靳五終是擡起頭看了她一眼,嘴巴動了動卻說不出反駁的話,只能眼睜睜看着她翩然離去,垂頭喪氣的回去複命。
缪靳聽到後卻只擺擺手并未多言,舒展了身體讓靳三服侍着脫去寝衣換藥,垂眸看了眼肌理緊實的胸膛和手臂上一條條被細細密密縫合起來的傷口,想到她俯在自己身上單手不甚靈便,卻颦着秀眉認真專注的模樣,和清淺溫熱的呼吸佛在肌膚上輕輕涼涼的感覺,身體便不由有些發緊,眸色也越加深暗。
其實他知道自己那時上身已經進入麻痹狀态,根本感覺不到這些細微的觸感,只不過是刻意放縱的想象罷了。他突然閉了眸扯了下唇,暗道自己真是素的久了,竟在幻想一個相處不過幾日的女子。
紀妤童拒絕了一次,那位冷面男子再沒不識趣的出現過。雖然是在一個小院裏,但她有意回避幾日下來他們竟一次也沒有碰過面,倒也相安無事。
雖說有鐘昌聞保證不會再有那晚的意外發生,隔壁樓上又多了些身手矯健神出鬼沒的人,但她晚上仍然會不經意被驚醒。夜深人靜時不免就會想到院中曾經有具......只希望這人的傷好的再快點,快點拆線快點離開,快點讓她的生活恢複原樣。
唯一的一件可以算做好事的便是她的傷口并不深,這幾日用着藥好好養着也已經愈合。這也讓她無故被牽連到的郁氣減少了三分。
只是這份好心情卻在她要出門被攔時又消散個一幹二淨。
“為何要攔我?”
靳五木着臉語氣平平道:“紀姑娘,您有什麽事要做,直接吩咐我便是。”
紀妤童都被他的理直氣壯給氣笑了:“這位公子,若我沒記錯的話,這裏是我的家,我要去哪裏,去做什麽都是由我自己說了算。我希望你們能夠像我對你們要做什麽從來不過問一樣不過問我要做什麽。”
缪靳的親衛隊裏只有靳五最不善言辭,但卻最是忠誠,從來都是無條件聽從王爺吩咐。就像此刻,他辯不過她,也不好直接動手,便板着臉重複道:“請紀姑娘見諒,您需要什麽只管吩咐便是。”
黑貝感覺到主人的不悅,便仰着頭沖他汪汪大叫。
院門口的動靜也擾到在二樓休息聽靳一靳三回話的缪靳,他擡手打斷二人說話,徑直下了床踱到窗邊,就見靳五正木着臉攔在她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