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劫起
果然,他夾帶着怒意的唇就落在了她的唇角。
感覺到臉上陌生又極其不适的溫熱觸感,紀妤童整個人都僵住了,若非被他禁锢着雙手,她早已一個巴掌甩了過去。再也無法忍耐,用力撞向他的臉,趁他吃痛之際,猛地擡膝向上頂去。
缪靳反應迅速的向後撤,手上的力道也随之一松,而她也趁機擺脫束縛飛快從藥箱裏拿出一把鋒利的小刀握在手中,同時另一只手還拿了他極為眼熟的麻沸散。
缪靳沒想到她竟要對自己兵刃相見,她一個女子與自己肌膚相觸,而他亦在無意中看到了她的身體,她于他又有搭救之恩情,他又她有好感,于情于理,他對她負責才是最好的交代。
誠然,他的想法于他此刻身處的時代來說,是一個極有擔當的男人的做派。可他卻不知道在紀妤童眼中,他真的只是一個病患。她對他沒有任何非分之想,少有的一些對他的欣賞也在方才他無禮的舉動中敗壞。
更重要的是,她不是這個對女人極其苛刻的時代中的人,她沒有那種看了男子身體或者被人看了身體就尋死覓活,或是非君不嫁的糟柏思想。而他這種霸道自我的行徑更是讓她莫名其妙,也非常抵觸。
若今日她不是她,而是這時代裏任何一個女子,可能都會萬分驚喜。可她不是她們,這是兩個相差千年的思想代溝,她也不想去跟他解釋他們之間思想的差異,因為沒必要。
靳一靳三守在門外關閉耳朵不去聽裏面的動靜,只是沒想到紀姑娘出來的這麽快?二人也不敢擡眼去看她,只看到她翩然的裙擺從眼前快速游走,而回到屋內也并沒有聞到什麽他們以為的味道。
只看到王爺衣衫不整,渾身散發着陰郁氣息側身站在窗邊向下看,而那方向,正是紀姑娘離開的方向。
紀妤童回到自己的小樓後便反手緊緊的關上門,不一會又打開将黑貝叫了進來重新關上門,又一個個将窗戶也關上,才放任自己宣洩情緒。
待冷靜下來後,她本是打算讓黑貝到南州府給鐘昌聞送信。可轉念一想,這是個主仆階級極其嚴重的時代,若主要,那仆豈敢不同?便是親妹也不得不送,更何況自己這個身份不明的義妹?
再者有黑貝在,她心裏還能稍稍安心些,必要時亦還能抵擋一陣,可若它也離開那自己才真真是孤立無援了。
想明白後,她便收拾東西準備先避開他,等他離開再回來。不是她要草木皆兵,而是這封建時代大男子主義盛行,有權有勢的男人更是唯我獨尊無法無天。方才雖然不知他為何放任自己離開,可誰知道他會不會再改變主意?若他執意要帶自己跟着他離開,她根本沒有一丁點反抗能力。
不過計劃趕不上變化,她這廂還未收拾妥當,便驚見自己落了鎖的房門已被人輕而易舉的推開,黑貝也只來得及叫了一聲便被那黑衣男子給抱鉗了出去,而那個讓她警惕的男人已經衣衫完整的出現在眼前。
“你想幹什--”
缪靳大步上前一把将她扣在懷裏,在她要掙紮之際又将人松開些許,取下拇指上的黑金鑲嵌玉扳指,掰開她緊攥着的手将其放在她手中握着她的手合起來,才擡眸定定的看着她:“我有要事要去處理,暫時不能帶你離開。這裏的痕跡已經清理幹淨,不會有人來打擾你,你便安心在這裏等着我。”
紀妤童對他的一切都下意識拒絕:“我不--”
然而分別在即,缪靳卻不給她拒絕的機會,猛然俯下身在她瑩潤的粉唇上印下一吻,厮磨着叮囑道:“有任何事就找你大哥,我已吩咐他要多看顧你,待我走後便會有仆人過來伺候,你一個人住我不放心。”
“你的名字?”
紀妤童正驚訝于他要走并且不會帶自己離開的驚喜中,便有意無意對他的話假作未聞。
缪靳自是猜到她的意圖,低笑了下,挨着她身體的胸膛微微振動,還未離開她唇瓣的唇用力吮了下,輕咬着磨她:“回答我,若不然,我們便就這樣待着吧。”
紀妤童睜大眼用看無賴的眼神瞪他,可又掙脫不得,只能忍怒就着貼着他的姿勢粉唇微動:“紀妤童。”
“妤童,妤童,我記下了。”
他喃喃她的名字,最後在她左肩臂受傷的地方,極輕極輕的隔着衣袖撫了撫,深深看她一眼轉身離開。
他來的快去的也快,就好似他對她的占有欲來的莫名其妙一樣。等紀妤童從唇上的觸感回過神後,院子裏和隔壁小樓已經重新恢複了平靜。果然如他所說,什麽痕跡都已經清理幹淨,好像他們從未出現過。
看着下面只留下她熟悉的痕跡的院子,她緩緩露出笑臉,長長地舒了口氣。
感覺到手心被硌了下,她才将手中的東西舉到眼前,被稀有的黑金包裹着的墨綠色扳指通體無瑕,水色通透,細看裏面卻綠雲缭繞,就算她不懂玉,也知道這是一枚價值連城的寶貝。
随意看了兩眼她便将它和百曉生給的那枚貔貅收到了一起,至于他說的等他的話,她根本沒放在心上,只不過為防他再回來,她确實要做一番準備了。
缪靳帶着靳一靳三靳五和暗處保護的靳寧衛,一路隐藏形跡來到距京城一百裏的津沽,入了城後身後跟随的數十名親衛便如水入河流迅速分散隐匿在他身邊暗處,明面上身邊唯餘靳一靳三靳五三人随身侍候。
城南金全巷
柳承德身披黑色鬥篷攜一瘦弱随從立在拐角的陰影裏靜候着,待看到前方一闊步而來氣勢逼人身材高大的男子時,忙小跑着迎上去正要跪下行禮,見來人腳下不停長袖一揮便馬上會意的直起身,示意随從前方帶路,自己落後一步低聲道:“王爺,周老先生已在堂內等候。”
話落一行人已行至一僻靜幽深的朱門宅院內,缪靳當先步入堂中,明亮的燭光霎時将他冷厲俊美的臉龐照亮。
坐在下首垂眸靜坐的老者聽到動靜唰的睜開眼,未敢擡頭直視,便恭敬的拜服在地:“老臣周明朗拜見北疆王!”
“周老不必多禮,請起吧。”
“謝王爺!”
待他在主位上坐定後,周明朗才在對方的示意下就坐,見他面無病色,身體亦未可見明顯傷勢在,便松了口氣欣慰道:“王爺,見您安好,我與衆位大人便也能安心了。”
周明朗能在他面前以如此長者口吻說話,概是因他是跟随缪父一起馬上打天下的老人。如今知道當年事的人也不過只剩下他與廖廖幾人。
楊先帝早年也曾勵精圖治功大于過,可晚年卻疑心重得可怕,對待一幫子老臣不是殺就是貶,若不是礙于悠悠衆口,又舊疾複發無力整饬清理當年知曉一切的老臣,只怕他也難逃處置。
好在楊先帝終是傷病不治殡天,才得以讓他稍有喘息,可誰想他竟然給新皇留下旨意,一旦登基便要殺北疆王,除舊臣,這是生怕自己的龌龊事被人知曉啊。
缪靳雖然被他放逐北疆,可他韬光養晦,擁兵自重,已然有可與之一較高下的本事。要不然他也不會留下暗旨,新皇也不會如此迫不及待,吃相如此難看。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既然楊氏父子不留情面,那他們又何必再效忠?且若論名正言順,他楊氏哪裏比得上缪氏,不過是竊得天下的小人之輩!
而北疆王安然度過這一遭,也不枉他們向他投誠了。
他的如斯感慨盡在蒼老的面上傾情展露,缪靳将他神态的變化盡收眼底,極淡的勾了下唇,“勞周老挂懷,此次本王能僥幸脫身,也多虧周老提前告知。周老的心意,本王銘記在心。”
周明朗自是一番折煞推脫也适時感慨一番,才漸入正題:“如今那位對您染病身故之事已然深信不疑,朝堂行事也态度大變,大開國庫翻建後宮,廣建行宮。奏章批閱敷衍了事,不聽忠谏大肆任用巧舌如簧之輩,朝堂上稍有異議,輕則當朝斥罵,重則貶官處死,再有奸臣不問對錯一心擁護,如今朝堂之上,俨然已是新帝一言之堂。如此種種,想來是自以為可以高枕無憂了。”
缪靳淡淡輕嗤一聲:“他如今手握天下,自是高枕無憂,無所顧忌。”
周明朗到底與他接觸不多,除了歷年北疆與邊疆捷報外,他對他的印象尚在多年前,他不過稚齡小兒年紀被孤身“送”離京城時那驚鴻一瞥。如今尚摸不清他的脾性,渾濁精明的眼轉了下,試探道:“您如今可有何安排,老臣雖被排擠打壓,但拼了命還是能為您效力的。”
聽到這裏缪靳才轉向他,眸光深暗難以揣測:“本王常居北疆,對京都事物不甚了解。周老乃兩朝重臣,權術一道自是比本王專精。如此,就靜候周老佳音了。”
看着他的身影不見後,缪靳眼神冰冷,沉聲道:“盯着他的行動,一舉一動都不可疏漏。必要時,助他一助。”
一直靜默的柳承德聞言上前躬身應道,得到首肯後方快步消失在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