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成劫
“還未請教靳公子是如何得知我所在的位置,莫不成,那位郭家公子所言的貴客,便是你?”
缪靳從未有過像此刻這般惬意舒心的時候,朝堂之事盡在掌握,令他心弦牽挂的女子亦失而複得,昨夜更是得償所願,令他食髓知味。似這般攬着她柔韌馨香的身子,臨湖賞月,便是沒有言語,亦覺快意。
只卻不想,她竟突然發難。
泛着柔軟的黑眸漸漸幽深,他垂下頭眼簾低垂看着她,正巧,他亦有事要問她。
“難道在你眼中,我便是與那行下三濫之人是一丘之貉?我亦想要問你,你的病是如何好的,又為何要騙我?”
其實幾日前他已收到南州來信說有人研制出了治愈天花的方子,甚至他得到消息時還曾愣了半晌,第一反應竟不是太好,而是遺恨。遺恨為何現在才研制出來。若它早幾個月出來,那她豈不是早就伴在自己身側?
卻不想,将方子之事留中不發後,未過多久,她便活生生的出現在他面前。如此之巧,巧得讓他甚至忍不住懷疑那方子是不是她弄出來的!
紀妤童先是因他前半句話中的不悅松了口氣,又因他後半句意味不明的語氣而提了起來。
眼神凝了瞬又放松下來,“靳公子誤會,能活着誰會願意去死?我亦未曾想竟還能得了奇遇起死回生,這騙你之說,又是從何說起?”
“哦?”
缪靳睨着她無一絲閃躲慌亂的表情,淡淡勾了下唇,不置可否道:“我倒是好奇,什麽樣的奇遇能令染天花者必死而痊愈。我還以為,是你看錯了病,以假作真呢。”
紀妤童不慌不亂,淡笑着回視他:“既說了是奇遇,自然不能以常理待之。”
許是累了,她垂下眸,濃密的長睫輕輕抖動,再開口時語氣中都帶着倦意:“夜深了,我便先回去休息了,靳公子自便。”
說完她便要掙開他未曾離開自己腰身的大手轉身欲回。
“既是累了,确是該歇息了。”
帶着莫名深意的低沉嗓音在耳邊響起,下一瞬,便天旋地轉,再清醒時,人已被他抱在懷中,邁着仿若無物的腳步大步返回。
紀妤童身子一僵,腦中那根弦亦繃得緊緊的。昨夜不過是權宜之計,但看這人的言行,難不成是要繼續與她同榻而眠不成?
雖有所預料,但她仍是充滿抗拒,昨夜混混沌沌也還罷了,如今卻清清醒醒如何能與一不甚相熟,且無甚感情的男子共處一室?
但此人行事霸道,且自我。今日一番試探,足可見他對自己破有執念,若要脫身,需得從長計議。如此一想便暫時未有言語,待回到方才的寝卧被放了下來,聽到他喚人來伺候梳洗時,才趁着還未有仆從進來,對着他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
缪靳對她的神情異常敏感,當即就挑眉問她:“怎麽,可是有話要說?”
紀妤童咬了下唇,眼神閃躲的避開他的視線,吸了口氣才重新擡眼看他:“昨夜多謝靳公子舍身相救,只我不好再占着你的卧房,便請讓人帶我去客房休息,就不打擾靳公子安寝了。”
缪靳本是對她前半句獨特的感謝有些不可思議,畢竟女子清白堪比性命,她将處子之身無名無分交與自己,本已是吃了虧的,可如今竟還感謝自己,如此奇思妙想,真是,有趣。
可随即,她接下來的話,和生疏得如同無關緊要之人的稱呼,便又令他極為不悅。
紀妤童等了兩息未得到回應,便眼簾輕擡望過去,正好對上他辨不出喜怒的黑眸。她眼神微動,腦中飛速轉動,方才她的表情和語氣,都是一個突遇變故,難為情,不知所措卻強裝鎮定的女子的正常反應,如何他會露出此種反應?
“我姓缪,名靳,字定坤。你可喚我的字,或是夫,或是爺,都允你喜歡。分房而居之胡言,以後不可再妄言。”
“什,什麽?”
紀妤童實沒料到他會是此種反應,前面的稱呼下意識被她忽略,這個名字的身份,和這個字的意義她都概不知曉,她的注意力都在後面的以後二字之上。
一股郁氣霎時自心底竄起直上腦海,她忙轉過身深吸口氣,卻語氣疲累微澀道:“我從未想過自己會...這樣失了...,我心裏很亂,想要靜一靜,請你見諒。”
這才是一個驟然失身自尊自愛的女子應有的反應,看着她背對着自己一瞬間仿佛不堪重負的倩影,缪靳走上前伸展雙臂将人以完全禁锢的姿勢從後方擁着她,大手握上她緊握在一起的雙手,在她耳邊低語:“昨夜我答應你的事自不會食言,你且安心便是。好生在此休息,我明日來看你。”
說罷,便将人在懷中轉了個圈,右手握在她的腰間,左手熟練的扣在她溫軟細膩的後頸上,托起小臉在她抿着的粉唇上啄吻了下,才轉身離開。
直至他的身影徹底不見,紀妤童才極輕極輕的松了口氣,冷靜的目光卻沒有從門口收回,只擡手擦了擦唇上不屬于自己的氣息,随後便在侍女的服侍下洗漱更衣,表情平靜的躺在床上閉了眼,一夜無夢。
次日他果然如約而至,紀妤童出來時,便見他正坐在院中一顆桃樹下,面前的六角木桌上已擺上了琳琅滿目的美味佳肴。
腳步頓了下後,她便自然的走過去在他對面唯一一張圓凳上坐下,輕啓唇正要說話,想到昨日他對自己對他稱呼的介意,她又無法如他所想那樣稱呼,便又抿唇避開稱呼,淡淡一笑:“早。”
人面桃花相映紅,美人一笑,人比花嬌,令人觀之便心曠神怡。
缪靳此刻對于歸雲好附庸風雅這一喜好,倒是有所理解了。
“昨夜睡的可好?”
邊問邊命人端了清粥給她,自己亦夾了塊軟糯易化的蒸糕給她。
紀妤童望着盤子裏的早點和手邊晶瑩透亮的燕窩粥,各飲了些,才擦擦嘴角笑的無奈:“倒是一夜昏沉,記不清了,只知道自己有許多---”
話未說完她突然表情突變,倏地睜大眼脫口而出叫了聲北疆王,下一瞬人便直接扶桌而起。
她的反應突兀,缪靳以為她是此時才明白自己的身份,畢竟昨晚他已将名姓告訴她,可她的神情和眼神卻分明不是這麽一回事。
愉悅的心情便回落下來,拉住她一言不發有些急切欲走的動作,并未起身,側眸看着她,語氣淡淡道:“要去哪?”
前兩日事出預料,紀欲童竟忘了黑貝還在北疆王那裏,兩日時間已過,那北疆王豈不是以為自己不尊不敬他,又找不到自己,便拿黑貝洩憤?!還有吳大吳二兩人亦在郭府扣着,那郭府公子發現自己失蹤,會否拿兩人洩憤?
當下便真有些焦急的去推拒他鉗住自己的手,見推不動便有些不耐的皺着眉急道:“你放開我,我有急事要出去!”
缪靳卻對她的急切視而不見:“何事?”
紀妤童告誡自己不要失了耐心,可三條生命擺在這,她如何能不心焦?
“是急事,亦是私事,時間緊迫,你有什麽話留後再問吧,現在我要出去!”
“再如何着急的事也等用完膳再說,或是吩咐人去辦。”
“你!”
紀妤童掙不開手腕上的禁锢,保持着側身的姿勢雙眸含怒居高臨下的俯視着他,可明明對方是坐着,卻因他從容的氣度,面無表情卻不怒自威的表情,竟似高高臨下的人是他一般。
既然如此,那便看看他能不能辦得了。
“黑貝,我的狗被北疆王擒住,如今兩日已過,怕是他早已惱羞成怒,你的人可能辦得了?”
站在不遠處的靳一,靳五,“......”
假裝無意路過院門的歸雲:......???
缪靳眸色莫名的看着她,但眼底的冷意卻已散去,嘴角甚至有些上揚,低沉磁性的聲音裏都帶着絲笑意:“我的名字叫什麽。”
紀妤童不知此時他答非所問是要做什麽,可走也走不了,便只能忍着氣急單手端了燕窩粥一飲而盡,而後盯着他冷聲道:“姓缪名靳,字定坤,怎麽?”
“北疆王的姓名你可知曉。”
“北疆王的姓名我為何要---”
等等,紀妤童倏地僵了下,不影響活動的左手抵在左側額角,習慣性的摩挲幾下,腦中卻突然一震,她想到那日她藥性發作時,那些人對他的稱呼,好似便是叫,王爺?
鳳凰城位處北疆領地,能在此地稱王的,怕是只有那北疆王了。
想到這裏,她難掩驚愕的看着他:“你就是北疆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