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成劫
“可是身子不适?”
她的情緒從憤怒到憤慨,再到茫然隐痛,每一個細微的表情都被缪靳盡收眼底。
他本以為她是氣怒于那郭三害她,可漸漸的從她身上傳來的消弭感和極強的疏離感讓他不由心中一緊。強烈的不可控之感瞬間攫住他,令他下意識就緊緊抓住她,而她指尖冰冷的如冬雪般的體溫仿佛也落在他心裏,讓他亦跟着心間一涼。
她想到了什麽,何人何事能讓她如此心神大亂?她到底有什麽秘密,她明明已是自己的女人,為何卻讓他總有抓握不住之感?
紀妤童動了動手,但握着的手卻越發的緊了些。她從二人交疊的手中緩緩擡眼,與之對視的眼中已恢複清明,多想無益,着眼于現下才是當緊。
“我沒事,多謝王爺關心。”
冷淡疏離的言語讓缪靳眸光沉凝,手下一緊,但她卻已轉了臉,眼簾半垂望着地上的人。
“住嘴吧,”
聲音不大,語調清淩,卻讓下方未曾得到饒恕的郭有康頭皮一緊,立時停了不斷呼冤求饒的喊聲。戰戰兢兢跪在石子地面上,被将要當空的豔陽曬得頭暈眼花時又聽得上面語氣無波的女聲響起。
“你為何頂替郭大公子應我之見,是一時興起,亦或是你郭家內鬥,都與我無關。那些冤枉,誤會此狡辯之言更不必多說,便是你不承認也無妨,事實與否我心裏自是清楚。”
其實她更想問的是,當時那位貴客是誰,他如何敢以一商賈身份肆意迫害百姓,他用此法還害過多少無辜少女,手上沾染多少人命。可那些不是她該問該去解決的問題,她只需要讓他自食惡果就夠了。
話音剛落,郭有康便心中一涼,一旁站着的靳一亦有些驚訝,聽紀姑娘這意思,是認定了這郭三的罪行,不論他如何狡辯都要治了他的罪。倒與旁的女子或是旁人的行事極其不同,且幹脆利落。
然下一瞬,她接下來的話卻又令他方才剛剛升起的贊賞瞬息跌落,也令郭三的心峰回路轉。
“先将他關回去,待我好好想一想再治他的罪。”
人被拉走後,缪靳看着她垂眸不語的樣子,眸中閃過些許失望,方才她那番有仇報仇的話還言猶在耳,可待人真拉到了她的面前卻又婦人之仁。她下不去手,便由他出手既是,膽敢欺辱于她,焉能全身而退,自不會教她下次見面看出來便是。
這一日紀妤童終是未能出得門去,她本想着先去峒崧當鋪給百曉生傳信詢問,再找這假郭出來,可不想自己行動受限,且假郭就在北疆王手裏,便是她有何打算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不過現在想來,方才未能出去,也不全是壞事,便是她能出得去,也必是有人跟着,那麽她與百曉生的傳信說不得也會被人探知。她有種預感,說不得以後會需百曉生幫忙也未可知,所以此時,還是不要暴露為好。
是夜,紀妤童剛在兩名婢女的服侍下洗漱完出來,便見缪靳亦是一副剛剛洗漱完準備就寝的模樣,當即便心中一跳,周身放松的狀态也瞬間繃緊,隐隐帶着不自知的抗拒。
腦中卻在飛快的思索對策,可還未等她想出要說些什麽,他便已欺身而至。溫熱的大手中粗粝的硬感透過單薄的寝衣,清晰的傳達到她後腰處和她敏感的後頸處,令她禁不住顫栗了下。
下一瞬,整個人便被以完全不可掙脫的姿勢被緊摟在他懷中,寝衣下溫涼的肌膚亦被他同樣單薄的寝衣下滾燙的體溫染得開始發熱,僵硬。
缪靳似是對她的反應極為滿意,幽邃的黑眸中不加掩飾的流露出點點笑意。薄唇微動,低沉暗啞的嗓音響起時,帶着清洌氣味的溫熱氣息便佛在她的面上,令她不适亦不自在的偏了頭。
“不是說有仇報仇嗎,怎麽事到臨頭又心軟了,嗯?”
紀妤童雙手未被束縛,便抵在他灼燙的胸膛上用力向後撤着身子,便是雙手被手心下的溫度燙到,她亦未有松開。
“王爺,男女有別,還請您自重。”
不想他卻挑了眉難以言喻的看着她突然朗聲大笑,胸膛震動間連帶着她亦被動的感到震動,這種感覺,讓她渾身都別扭無比。好在他很快便收了笑,只是接下來的話卻讓她本就壓抑的情緒徹底爆發。
“妤兒莫不是忘了,你我已有夫妻之實,自不是一般男女之別可比。”
“王爺此言請恕我不能茍同,當日是何情景王爺亦心中清楚。且我今日亦向王爺表明心意,自是不會朝令夕改,口中拒絕身體還迎,此舉亦與當了□□還立牌坊有何區別?我雖感念王爺危急相救,可亦絕再做不出無媒茍合之事!”
言辭凜然,擲地有聲的話音落下後,卧房內安靜的落針可聞。
自王爺進來後便退到門外的婢女和靳一靳五聽到裏面那道清淩的女聲裏的內容,和想到王爺會有何種反應,又會如何動怒,便怨自己走得不夠遠,耳朵太靈便,竟聽到了王爺被人如此拒絕乃至抗拒,還似有王爺糾纏不放之意的話。事後王爺羞惱豈不拿自己等人撒氣?
缪靳确是有被觸怒,在她面前,他的情緒好似極易被調動,他的冷面亦在她面前毫無用處。她這番看輕自己亦要拒絕抗拒的話甫一出口,便讓他眼中的溫情消失殆盡,周身愉悅的氣息也瞬息冰冷下來。可下一瞬,當她說到無媒茍合時,他便又自覺她的抗拒和拒絕都有了合理的解釋。
她一清白女子無名無分的跟了自己,而自己亦未曾向她提及納她入府給予名分之事,她心有不滿實屬正常。
這一刻,缪靳心中有早晨因她一番拒絕而沉怒的釋然,又有令她處境尴尬的愧意,卻全無被她頂撞和再三拒絕的怒意。
便松開握着她後頸的手,捏着她偏着臉都顯得倔強的下颌,帶着安撫與幾不可察的讨好輕哄道:“此事是我疏忽了,明日我便讓人挑個良辰吉日納喜采吉接你入王府,你大哥那裏我亦會安排,如此你可是放心了。嗯?”
挑日子?納喜采吉?入王府?放心?
紀妤童睜大眼睛不可思議的瞪着他,他難道以為自己是在與他鬧別扭變相的讨要名份嗎?
“你--”
本要脫口而出的話在前一刻被她斂在口中,閉了閉眸用力深吸口氣,勾起唇,但眼中卻無絲毫笑意:“那不知王爺要許我以何種名分?”
缪靳緊緊盯着她的清澈見底的眸子,嘴角的弧度降下,微眯起眼,問道:“你想要什麽身份。”
紀妤童微微一笑:“我雖出身市井,但亦知寧為窮□□不為富人妾的道理。又有言道,一入高門深似海,事事皆都身不由己。且我自由自在慣了,心随所欲受不得拘束。即便之前我再無知,卻也知北疆王已有王妃,我亦知以我的身份卻是配不上王爺,我也不曾妄想要王爺正妻之位。所以,便請王爺念在我曾經為王爺醫治的份上,如我所願。王爺放心,我既已與王爺有了瓜葛,便自不會再與其他男子結秦晉之好,不會叫王爺臉上無光。”
至此刻,缪靳終于明白,自己竟再一次自作多情。
他眸色愈深,緩緩直起身,垂着眼睨着她卻是答非所問:“今日好生歇着,待明日我們便出發入京。”
言罷,便徑自緊握着她單薄的寝衣下溫涼柔膩的肩頭向床邊而去。
紀妤童剛一掙紮,肩上的力度便越重。她欲停下腳步擡手抓住他的手臂說些什麽,下一瞬卻雙腳離地天旋地轉,待眼前請明時,人已仰面躺在床上。雙肩被一雙大手緊扣着,雙腿亦被遒勁有力的大腿壓制着,除了頭部還能活動外,整個人已被完全禁锢住。
她知道是自己方才的話激怒了他,可他言語中随意便要納自己入府的話也同樣激怒了她。就算他沒有妻妾又如何,便是他不顧身份地位給她一個正妻之位又如何,她都不想與他有任何親密接觸,也或者說是不想與這個時代的任何一個男子有超出男女之情的關系。
可她卻不知自己看似退讓的話,對一個封建社會,手握大權位高權重的男人來說,只會更加具有挑戰性。更不需說缪靳對她心思幾經周折終于得償所願,正是食髓知味之跡,如何能忍得了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絕,甚至竟還說出要出家也不要與他在一起的話!
他此刻只想将她牢牢釘在床上,他的床上。讓她哪裏也去不得,也再不能說出要與他劃清界限,令他不悅不喜的言語。
紀妤童看出他眼中的危險和強烈到讓她幾欲窒息的占有欲,發熱的頭腦也迅速冷卻下來。她不應該如此沖動,不應該在這樣暧昧危險的夜晚去激怒他。這實在是極為不智的行為,若就此與他硬碰硬,不會兩敗俱傷,受傷吃虧的只有她。而且她還不能走,她來到這裏千裏迢迢,又付出了代價,怎可空跑一趟,無功而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