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成劫

缪靳攏着懷中帶着他身上馨香氣味的衣裙,幽深的眸中罕見的帶着幾分錯愕,看着她背對自己側躺着弧度玲珑的纖背和撒了滿枕的烏黑秀發,啞然間又有幾分想笑。

從未有人敢指使他,亦從來都是別人伺候他,被女人指使着挂衣之事,她是第一個,也必會是唯一一個。當真是新奇,有趣。

各種思緒在眼中掠過,到最後也只餘下帶着淡笑的寵溺。他亦當真翻身而起将她的衣衫輕輕挂在屏風後的衣架上,與自己的并列。站在原地看了會挨在一塊放着的,一黑一白一男一女兩套衣物,才又轉身下意識動作放輕上了床榻。

卻大手一伸,将幾欲貼着牆的嬌軀撈進懷裏緊緊抱着,仿佛對懷裏倏地僵硬的身子并未察覺般,擡腿又困住她修長瑩潤的腿與未着寸縷的腳,沉啞的說了句“睡吧”便忍着蠢蠢欲動合了眸子緩下呼吸。

感覺到他未再有何動作,紀妤童便讓自己盡量忽視後方貼着自己的灼熱,閉着眼不多時便放任自己沉入深眠。

心中存事,紀妤童次日一早便醒了過來,而昨夜熱乎乎圈着自己一夜,連做夢都感覺悶熱悶熱的男人已不在床上,她淡淡從尚留着有人躺過痕跡的被褥上瞥開掀開床幔。

含英含衣二婢見她起身,忙端着早已備好的洗漱用具過來伺候她更衣洗漱。

紀妤童先時曾有拒絕,可這二婢只用哀求的目光跪着求她,仿佛她不需要她們,那她們便是失去了用處将要被丢棄的物件一般,無奈下,她便也不再拒絕。

雖奇怪二婢今日面對她時态度尤為恭謹隐隐帶着懼怕之意,但她也并未做多想。

好在早膳時他并未出現,她也未去想他的去處。雖是她一人用膳,但桌上仍擺了近十道模樣精巧味道鮮美的早膳,她也未有推卻,穩穩的用了膳後,便問被派來跟着自己的靳五問吳大吳二兩人的所在。

靳五雖以堂堂北疆王親衛的身份做了一無名無分的女子護衛,面上卻無分毫不滿怨怼之色。聽她問話,便用對待王爺一樣的态度恭敬答道:“回姑娘話,那二人自知道您在王爺身邊後,只留了句話說請轉告您返程費用自願舍棄,便已先行回了南州。”

“......”

紀妤童差點都被氣笑了,她當時與镖局簽的協議可是全程往返的,協議簽訂即時便向官府備了案,生了效。莫說他們說什麽自願舍棄返程費用的話,她若是想,那便是可以拿着協議去告他們一個違約之罪的!

雖這一趟出了些意外,可走镖之人路遇強盜劫匪,甚至是喪命都是有的,與他們先前押镖的兇險程度相比,她這次人镖出的意外,幾可忽略不計。

可她終是咬了咬牙深吸口氣,那二人是南州府名聲最為可靠的镖局镖師,對履約之事自不會輕易違犯。為什麽不告而別,她不用腦子想便能想得到是怎麽回事。

遂,她只是用黑亮的眸子直直地盯着面前垂首而立,若不是胸膛微有起伏,真跟個雕塑似的站着的靳五,還有在背後授意這一切的男人,無聲冷笑了下。

雖如今身在異鄉,唯二相對熟悉的人又棄自己而去,紀妤童仍是主意不改,說了句你們王爺已同意我可自由出入,便挾着遷怒徑自轉身向大門的方向而去。

見她未有刁難,靳五與含英含衣二婢都不由松了口氣。忙跟上去指着寝院門口停放着的簡奢馬車說道:“王爺已吩咐奴婢等聽從姑娘吩咐,又特意命人備了馬車供姑娘驅使。姑娘請上車,今日晌午前,您欲去辦何事都是可以的。”

說話間,含衣已快步跑到車邊打開車門,與含英一道不由分說便将人攙扶上去,關了車門,又敲了敲車廂,示意負責駕車的靳五從偏門出發。

三人分三路各行其事,紀妤童尚處在懵然中,人便已經在馬車內的軟榻上坐定,且手中不知何時竟還端着一杯冷熱适中香氣四溢的清茶?

她定了定神,緩緩打量了下分兩旁跪坐的二婢,北疆王的人自來是面無表情,如據了嘴的葫蘆般沉默寡言。這二人眉眼低垂,姿态恭謹,面上自也是瞧不出什麽來。

只不知為何,她總覺得有哪裏不對,卻又不知是何處不對。亦更不知,她剛剛離開的地方,便是她一直想要進去卻不得而入之所在。

思來想去想不通後便不再鑽這莫須有的牛角尖,正欲擡手開窗,含英便已極有眼色的将推拉式的小窗拉開,并貼心的掀起一條從她的角度可以看到外面的縫隙。一系列動作迅速,自然,無聲無息。

紀妤童着重看了她一眼,便移開視線看向外邊。

來到鳳凰城滿打滿算不過五天,外面的街市上商鋪酒樓迎來客往喧嚣熱鬧,兩邊的攤販亦洋溢着熱情的笑容高聲叫賣。街上行人或疾行,或慢行,目的不同,方向不同,一派和樂。

熱鬧繁華的盛景,一如她剛來時的模樣,可紀妤童卻因這幾日的變化,有種恍如隔世之感。看了會後她緩緩舒了口氣,将臉上不自知的茫然和落寞收起,交代了句往城東方向行,便閉了眼思索要如何才能與高人見到面的方法。

此次鳳凰城之行,她只剩下半天時間,卻也只得孤注一擲。若這位高人能夠為她指明前路,便是北疆王捆縛着她,她亦有辦法能夠擺脫,進而離開這裏。

以前她是不信這虛無缥缈的鬼神之言,亦不相信這世上真有能可斷人前程生死本事之大才能者。可她連穿越時空這種非科學可以解釋,異想天開的事都經歷了,還有什麽是不可信的呢?

其實在內心深處,她不願意承認也不願意相信這些古代大能者只是捕風捉影的傳言。更多的亦是在給自己找一個可以堅持下去的理由,和希望。

因她閉着眼自也不知車內二婢極其隐晦的對視一眼,望着她的眼神頗有些複雜。

近半個時辰後,或直行,或左轉,或右轉,幾乎沒有感覺到颠簸的馬車終于停下。紀妤童也在同時睜開眼,掀開窗簾向外看了看,果然是當日自己被拒之門外的胡同口。

下了車後,她下意識回頭看了眼,心中估摸了下這麽久才到城東,那北疆王的府邸應是與這位高人的府邸呈對角線。她眸光閃動,手指動了下,克制住想要摸向內襟的動作。

等三人均有些疑惑的看過來時,紀妤童已神色自若的擡起眼當先向這條胡同內再無第二家住戶,位于盡頭無有牌匾的府宅走去。

站在她身後左右的二婢再次對視一眼,又齊齊回頭看了眼木着一張臉看不出表情的靳五,又互相看了眼無聲籲了口氣微微搖了搖頭。

與上次不同的是,這次整個胡同裏除了自己竟沒有一個人在。紀妤童有些不敢相信的四下環顧看了看,确确實實是只有自己這一個慕名者。

她沒有多想當即便心中一喜,如此可真算是天也,那她便有一個上午的時間耗在這,相信總會有辦法能見到高人一面。

可守門這二人卻與上次一般無絲毫變化,若不是這個時代沒有高科技,她真要懷疑這兩人是不是AI,不論她是利誘,還是誠心請求,始終只有那一句“先生不見客”便将她一次又一次冷酷無情的擋在門外。

“二位公子,我是真有非常要緊的事想求您府中先生一見。請您二位代為通傳一下,先生見與不見是一回事,您二位對我的幫助卻實打實是千真萬确的。我知二位恪盡職守兢兢業業,但人無銀無以走遍天下,小小心意,還請二位萬望收下。”

說話間,她便将面額百兩的幾張銀票當着兩人的面迅速卷成小卷欲要塞到二人緊握大刀的手上。可還未遞出,兩柄寒光閃閃的大刀便交叉橫在身前,而持刀之人的視線亦根本不在她身上停留,只如複讀機一般說道:“先生不見客,請回!”

纖長白皙的手指将特意兌換出來的銀票攥緊得盡是褶皺,紀妤童抿着唇被二婢扶拉着退後幾步,遠離那懾人的寒刀。

明明與那院門間十米的距離都不到,可她卻硬是如何都進不去。若此刻黑貝在就好了,有它搗亂蹿進去說不得她便有理由一進。

可恨那缪靳說是許她出府,竟是将黑貝扣留,再想到那兩名離去的镖師,他的意圖已昭然若揭,他這是要将自己置于只能依靠于他過活的境地,亦對她的防備如此之深。

擡眼望了望漸漸高升的日光,她已在此耗費近一個時辰,可卻無絲毫進展,距離那人給自己留下的時間也所剩不多,難道她當真便要無功而返嗎?

思忖間,一抹青色驀地闖入眼簾,她眨了眨眼定睛一看,原是婢女舉着一把天青傘為自己遮住了有些灼人的豔陽,陰影籠罩後,她方覺額角後背已急浸出了汗。

下一瞬,一杯泛着清香的溫茶被一雙手恭敬的遞到眼前,她順勢看過去,便見到那二婢中面相較為稚嫩,名叫含衣的婢女。

再看那杵在後邊穿着黑衣面無表情立在日光下,仿佛絲毫不覺得熱的靳五,此刻他手中竟提了一個紅漆雕花三層食盒。察覺到她的視線,便大手一動,露出裏面看起來極為解渴誘人的綠色糕點。又不知從何處摸出來一個折疊小方桌咔咔兩下便撐在空地上,将那食盒并糕點取出擺上,又擺上一把小椅子,重又站直垂眸望地,平平問道:“姑娘可要歇息食用?”

紀妤童:“......”

她緩緩将三人審視一遍,似笑非笑意味不明的啓唇說道:“你們倒是準備齊全,倒好似是早便知我現下的處境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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