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擎天柱

坐在沙發上,宋清堯拿起手機打給林壑,沒人接就打給唐靜晏,聽到語音信箱提示後再打給譚茜,譚茜關機了。

把手機丢回茶幾上,他靠着沙發靠墊,回憶起剛才和蘇阿姨的對話。

蘇阿姨說林壑支付了一個月的工資并簽了合同,如果他拒絕,這筆錢也不可能退還給林壑。

他問了傭金數額,蘇阿姨委婉地提醒他薪資這一塊只對雇主開放。

以為他聽懂了,蘇阿姨正要脫鞋進門就聽到他說:“這件事我再确認一下,你今天先回去吧。”

作為見多識廣的家政員工,蘇阿姨很幹脆地把那個不鏽鋼保溫盒遞給他:“那您先收着這個,這是林先生交代買給您的,保溫盒也是他提供的。”

宋清堯接過來,随手放在玄關置物櫃上,蘇阿姨對他點了點頭便走了。他看着蘇阿姨一身整潔如新的家政制服,再想到林壑不經過他同意就做了這樣的安排,覺得頭都開始痛了。

在青島相處的那幾天裏,他大致了解了林壑是個很有主見,想什麽就會去做的性格。所以昨天林壑自作主張找院長請假時,他也沒真的生氣,畢竟林壑有站在他的出發點考慮,而如果不是因為帶教這件事,他自己也會請一周假休息。

但今天這件事的性質完全不同,宋清堯覺得有必要再跟林壑談一次了。

從沙發上站起身,宋清堯準備去洗漱時又瞥到了置物櫃上的保溫盒。

他把保溫盒拿到餐桌打開,最上層裝着晶瑩剔透的水晶蝦餃和皮薄餡大的幹蒸燒麥,中間是外形袖珍的玉兔包和蟹仔包,最下面一層是老夥白粥。

看着這份色香味俱全,還依然溫熱的早餐,他仿佛能看到林壑在叮囑蘇阿姨時的神情。

将保溫盒蓋子蓋好,他洗漱之後回到廚房,開冰箱翻了翻。從青島回來後他還沒去過超市,冰箱裏沒什麽可吃的,他便拿了雙筷子坐到餐桌前。

食物是無辜的,不能浪費。他夾起一只蝦餃放進嘴裏,剛咬開就忍不住咀嚼起來。

威斯汀中餐廳的廣式早點做得很不錯,就沖這口味,他下次也要約上葉荷一起去嘗嘗。

美味的食物填進了空蕩蕩的胃,在他吃得停不下來的時候,林壑回電話了。

“抱歉學長,”林壑的聲音聽着略沙啞,像是剛忙完了有些疲憊,“剛才在弄一個患者,手機放在桌上了。”

他放下筷子,抽了張紙巾抹掉嘴角的油漬。吃人嘴軟,對方還是這樣的說話狀态,他也沒法開口就質問你幹嘛自作主張,于是順着話問:“患者什麽情況?”

林壑說:“過度節食引起的酮症酸中毒,已經送去手術室了。”

他繼續問了幾個問題,林壑都對答如流。看着桌面上放的食盒,他想了想還是說道:“家政的事為什麽不先問過我?”

林壑沒打算找借口:“先問你肯定會拒絕。”

“所以你就又像昨天請假那樣自作主張?”

“學長,”電話那頭的說話聲比剛才放輕了許多,感覺像貼在他耳畔說話,“你現在是一個人了,接受我的照顧沒有對不起誰吧?”

宋清堯說:“你是不是忘了來醫院報到那天怎麽答應我的?”

“我記得,”林壑抽了口煙,眯着眼睛去看前方地面折射着陽光的一灘水漬,“我分得清工作和私生活,有別人在才場的時候我都叫你宋主任,也沒在別人面前碰過你。”

話音頓了一下,再開口時多了幾分委屈的語氣:“我已經很克制了,從青島回來到現在都很規矩,難道這樣還不夠嗎?”

宋清堯想反問你确定自己規矩嗎?話到嘴邊又因為林壑剛才的語氣而遲疑了。其實這件事上他也沒底氣質問林壑,畢竟昨晚他還想着這個人做着不可告人的事。

垂頭按了按眉心,宋清堯說:“這次就算了,以後做什麽事之前先跟我商量一下。”

“那你是同意家政過去了?”

林壑克制着語氣,怕一不小心讓宋清堯聽到他上揚的尾調。宋清堯靠在椅背上,盯着帶了護具的右手:“你錢都花了,沒道理浪費。不過你得告訴我多少錢,這錢必須還給你。”

“學長。”

“叫學長也沒用,”宋清堯打斷了林壑的話,“不準反駁,就這麽定了。”

“哦。”林壑癟癟嘴,接過店員給他端過來的熱拿鐵,喝了一口後覺得嗓子比剛才更癢了,咳嗽了幾聲才問,“你休息了一晚上手有沒有好點?”

“好點了。”宋清堯回答道,聽林壑又咳了兩聲便問,“怎麽咳嗽了?”

想起昨晚在他家樓下吹了快一小時的海風,林壑真想吐槽他兩句,不過忍住了,說:“海風吹多了,有點感冒。”

宋清堯問:“你去哪吹的海風?”

“沒哪,”林壑含糊着帶過,把話題岔開,“學長,你一個人在家會不會無聊?”

“不會,一個人獨處很自在。”

林壑不指望他能說出想自己的話,但還是不甘心地繼續問:“那你在家都做些什麽?”

視線落在還放在玄關的樂高包裝盒上,宋清堯說:“看書拼樂高。”

“你會拼樂高?”

“嗯。”

“不會影響到手傷?”

“不會,我用左手也能按壓。”

“學長。”電話那頭的人又叫了他一聲,在他“嗯”過後說,“其實我從小就想要個擎天柱,你拼給我好不好?”

坐在次卧的深棕色牛皮地毯上,宋清堯看着面前打開的運載車樂高盒子,卻沒有動裏面的說明書,而是拿起手機撥了萬象城樂高總店的電話,問是否有擎天柱的現貨。

這款屬于熱銷款,網店都經常斷貨,也是林壑運氣好,店員說昨天他拿的運載車那批貨裏剛好有幾個擎天柱。他讓對方幫忙留兩個,自己下午就去拿。

放下手機,他拿起說明書翻看了下,心裏有底後便取過旁邊幾個顏色不同的收納盒,開始分類樂高的零件。等一切都準備好,他将一個小桌板架在盤起的大腿上,開始沉入拼裝的世界裏。

這是他最喜歡的放松時刻,可以心無雜念地全情投入,不需要複雜的思考,也不會輕易被外界打擾。雖然慣用的右手不能用力,但是他用左手來按壓也沒什麽問題,只不過速度比平時慢了許多,坐了兩個小時才拼了五分之一。

停下來緩了緩,他起身去廚房倒水喝。放下杯子時門鈴響了,打開貓眼蓋子一看,蘇阿姨還是早上那身打扮,手裏提着兩個大塑料袋,恭敬地站在門外。

他打開防盜門,從鞋櫃裏拿了雙一次性拖鞋放下,等蘇阿姨換好鞋後,他把人領進了廚房。

這套房子才買了一年,所有家具家電都很新,他向蘇阿姨簡單介紹了幾樣家電的用法,蘇阿姨看着一塵不染的燃氣竈和抽油煙機,還以為他平時有請其他保潔。得知他都是自己做的衛生,不禁感嘆他比很多女顧主都愛幹淨。

宋清堯笑了笑,把廚房讓出來後在客廳的沙發上坐下,打開電視看新聞。蘇阿姨動作很快,不到四十分鐘就把一葷一素兩道菜和一碗豆腐鲫魚湯端上桌,還有一碗騰着熱氣,顆粒晶瑩飽滿的五常大米飯。

宋清堯在桌邊坐下,拿起筷子時問了一嘴:“林先生是讓你每天都過來?”

“對,”蘇阿姨解釋道,“他定了幾道主食,讓我每天自己搭配做兩餐,早餐就在外面買,衛生每天打掃一次。”

宋清堯夾了口鮮嫩的春筍炒肉絲,咽下去後又問:“他定了什麽主食?”

蘇阿姨解鎖自己的手機,打開一張圖片給宋清堯看:“您看就是這張。林先生還說讓我注意您喜歡吃哪些菜,喜歡的就多做幾次。”

放下筷子,宋清堯放大那張圖片來看。這是張手寫的菜單,上面的中文有些潦草,但是字跡挺好看,除了幾道他喜歡吃的主菜,還寫了每天早上去哪裏買早點。

見他盯着屏幕沒了反應,蘇阿姨以為他是有什麽地方不滿意,正想問就見他擡起臉看着自己:“能把這張圖發給我嗎?”

在宋清堯吃飯的時候,蘇阿姨開始打掃衛生。家裏很幹淨,沒花多少時間就打掃完畢了,她回到客廳把用過的碗筷收到水池沖了沖,放進洗碗機裏,最後解下圍裙挂回牆上,出來對着靠着沙發的宋清堯說:“宋先生,那我先走了,下午五點再過來給您做晚飯。”

宋清堯把蜷在沙發裏的兩條腿放下來,塞進拖鞋後站起身:“辛苦了,我送你。”

“不用,”蘇阿姨笑着擺手,“您別這麽客氣,我自己走就行。”

宋清堯和蘇阿姨一起走到玄關,看她換了鞋以後還主動把一次性拖鞋裝進自己帶來的垃圾袋裏,禮貌地道別了才轉身離開,不禁對林壑找的這家家政多了幾分好感。

關上門,宋清堯從褲子口袋裏拿出手機,解鎖後又打開那張圖片。

指尖隔着屏幕輕撫着那些潦草卻頗為張揚的字。都說字如其人,林壑的字就跟他的性格一樣,張揚中透着股強勢。這種性格比較容易招來反感,尤其是在不熟的關系中。而他不太喜歡林壑總是自作主張的做法,卻又好像一次也沒有真正地翻臉過。

是因為他們上過床的緣故嗎,所以他才會一而再地給林壑讓步?

回到房間換了身外出的衣服,宋清堯去了萬象城的樂高總店,把林壑要的那款變形金剛買回來。接下來兩天時間他都窩在家裏,準确地說是窩在主卧和次卧中。第一天上午拼了五分之一的廂式運載車被擱在一邊,他專注在這款擎天柱上,近3000塊樂高配件,中途還發現缺少部件的問題。好在他已經提前做了準備,将另外一盒擎天柱拆開,找到需要的配件對上,終于在次日晚上拼好了。

用左手捶了捶酸痛的肩膀,他打算拍個視頻給林壑看看,視頻都錄一半了卻反應過來這樣不太好。

畢竟林壑沒說過馬上就要,他卻這麽快就拼好了。

打量着面前霸氣的擎天柱,他站起身,将這家夥小心地放進了次卧的收藏櫃裏,打算過段時間再拿給林壑。

蘇阿姨今晚做了美味的晚餐,還給他準備了一道芒果椰奶布丁甜點,這也是林壑菜單上列出來的一項。

從冰箱裏拿出這碗包着保鮮膜的甜點,他用湯匙舀了一口送進嘴裏。嫩滑的椰奶布丁搭配酸酸甜甜的芒果醬,入口即化的口感美妙得難以形容。他不禁感嘆起蘇阿姨的廚藝真是沒話說,開始考慮要不要長期雇蘇阿姨做飯。

将最後一口軟糯的小圓子咽下肚,宋清堯把碗放到水池裏沖洗幹淨,去浴室洗澡。出來時已經快十一點了,他躺上床看手機,譚茜給他發了十幾條,內容都是和病患有關,他看完以後一一回複。這些消息都不急,所以他回複晚了也沒關系。

譚茜估計是睡着了,沒有回他的消息。他返回微信首頁,想看看林壑是不是也有問題想問,結果發現林壑的頭像沒有紅點提示。

他點開林壑的微信窗口,看着最後一條消息是自己前天發的語音,忽然反應過來昨天早上林壑給他打完電話以後,到現在都沒有再找過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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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壑:想老婆的煎熬誰知道?我忍。(抱着搖搖薅腦袋,反被搖搖嫌棄地咬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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