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急匆匆地到了家,沈青卻還沒回來,茜玉差人前去學宮門口知會自家馬車回來,同時也總算打探了清楚——

街上那馬車的主人,果然是李如卿的四叔,李晉明。

這李晉明因為缺了一條腿,平日裏深居簡出,今天卻因為李如卿打架的事情需要請長輩出面,而家裏其餘人又都在祭祖,他這才不得不出了門。

李如卿也得了消息,早驚慌不已的回家了,國公府的主子居然遭歹人挾制且不知死活,這消息幾乎瞬間傳遍了整個楚國的官僚貴族圈層,激起了種種波瀾。

沒人再關心沈嬌打架的事情——除了林景珩。

他身為城中令,此時沒有費心的處理這件事,卻反而匆忙地直接來了沈府要見沈嬌,彼時沈嬌正在洗澡,聽見了襄金的消息後不由得抓緊了木桶的邊緣。

林景珩知道。甚至,極有可能是他策劃了這件事情。

齊國公當年一直僞裝中立,實際上卻在緊要關頭轉而力保了二皇子,而李晉明的那條腿也是在當年的宮變混亂裏丢掉的。

上輩子亦是有這麽一回事,不過那應該是在半年之後——他們趁着國公府裏采買下人時安排進去了人,一番精心運作之下,将李晉明迷暈了偷出來。

同樣都是偷走李晉明,這前後兩世卻大不相同。

是因為……她嗎?

因為她和李如卿不對付,所以利用她來和李如卿生起間隙和矛盾,再釣出李晉明來。

有人在利用她。

是林景珩。

沈嬌将身子沉入水中,默默吐出了點泡泡。

還有……她懷疑今天看到的人其實是陸清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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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這顯然不大可能。

“姑娘?”襄金不安地催促了她一聲,“要去見林大人嗎?”

沈嬌只是搖頭,“不去,把他趕走吧。”

不想見到林景珩是一回事,還有……

如果真的是林景珩利用了她,那現如今他過來必定是有所圖謀,沈嬌想不明白,便也懶得再想。

橫豎不叫他得逞便是。

從水中站起來,沈嬌動作飛快地穿起了衣服,“咱們去陸府。”

無論當時救了她的人是誰,至少那人對她是沒有惡意的。

她得去陸府确認清楚。

因為林景珩還賴在府裏不肯走,沈嬌她匆忙間披了件外套,避開了前廳的林景珩,直接從後門出去了。

眼下天色還沒開始黑,夕光照着四圍尚未化開來的白雪,映射出了點點金光。

林景珩他就處在這點點金光中,他披了墨色大氅,不知在寒風中已經等了多久,見她來了,便對她露出了個淡淡的了然之色,“知道你不會見我,所以遣了趙玔在前廳候着,我來這裏等。”

沈嬌面色難看。

已經盡力不去想他了,她知道一旦勾起心裏的那些不堪,自己就會變成一副歇斯底裏的瘋模樣。

她不喜歡這樣,她明明已經試着想要忘記了。

“你來幹嘛呢?”沈嬌跺着腳上的殘雪,慢慢走到了林景珩身前,揚起臉看他,“不錯,我是撞見了陸清顯,你想問什麽?問吧。”

“陸清顯。”林景珩反倒一怔,接着慢慢搖頭,“你怎會撞見他?”

不是他。

不知為什麽,确認了之後,她就默默松了口氣。

“不必特意試探我。”林景珩輕輕嘆了口氣,“沈嬌,你想知道什麽。只要是于大局無礙,我都不會瞞着你。”

“好啊。”沈嬌輕快地接了一句,“那我就想知道,今天的事情是你謀劃的?借着我和李如卿打架,趁機劫走了齊國公府裏的那個四公子。”

林景珩的嘴唇很薄,老人常說這是寡情之相。

他沒有遲疑,只是直視着沈嬌,微微颔首。

随後,那張寡情寡淡的臉被沈嬌一巴掌扇得一偏——

襄金下意識捂住了嘴唇,止住那一聲逸散出口的尖叫聲,她驚疑不定地望着狼狽的林景珩,一時竟有些猶豫,不知要不要上去規勸一番。

不可。

沈嬌一旦定下了某件事,便會執拗得宛如一根繃緊的弦,若非是崩得斷了落個傷痕累累的下場,她絕意不會回頭。

現如今,姑娘是真的恨他,并非鬧小性子,不是被哄一哄就能好了的。

林景珩的身子被打偏了,喘了兩聲,他又緩緩轉回了身子,重新望向沈嬌。

知道沈嬌使足了力氣,他眼神向下,嗓音略有沙啞,“手疼嗎。”

不說話還好,做出這等情深似海的模樣,沈嬌一時心頭火起,再度高高揚起了巴掌——被林景珩冷靜的抓住攔下,“手要腫了。”

“姑娘。”茜玉也怯怯勸了下,“你冷靜些。”

她使勁掙脫了下抽回了自己的手腕,極力令自己平複下來,冷聲問道:“你現在假惺惺的過來做什麽。”

“也許是自取其辱吧。”林景珩淡淡自嘲一聲,“……我實在沒想過你會提前離去,更沒想過你會被卷入其中,險些遇害。”

得知之時,他只覺眼前一片昏暗,哪怕被告知沈嬌無礙,也一刻都等不得要來确認她的安危。

沈嬌則是語氣嘲諷,“萬萬沒想到的是,沈嬌這個豬腦子,居然也會想明白,這事是你謀劃的吧。”

林景珩輕輕吐出一口氣,“沈嬌,我有……”

“林景珩,我知道你有苦衷,可是此事的關鍵,并不在于我是否還活着。”沈嬌厲聲打斷了他,“你利用我,也許你自己覺得不過是順水推舟,你覺得我被你哄騙着關在那耳房裏便可高枕無憂,可是……可是……!”

沈嬌深吸了一口氣,語氣轉為厭煩,“在你決定利用我以後,你就已經沒有任何資格再來關心我了。在你眼裏我是什麽東西?是需要哄一哄便能對你死心塌地的工具,是不能有自己想法與堅持的美麗瓷瓶,你也許是喜歡我,不想讓我被打碎,只想把我關起來,遠遠的看着——難道我是你養着的一條狗嗎?”

說到最後,沈嬌的情緒已是逐漸平穩,語氣也歸于平和。

林景珩半邊的臉已經腫了起來,他像是不認識沈嬌一樣,只是怔怔看着她,輕聲為自己辯解,“不,你不知道,沈嬌——”

“我不知道。”沈嬌默默向後退了一步,避開了林景珩下意識伸來要碰她的手。

她深深吸入一口氣,“我也不想要知道。”

“無論出于怎樣的契機,無論你有什麽理由。”她決絕地仿若一往無前的利劍,刀鋒冰冷銳利,“我喜歡你,你卻利用了我的喜歡——我絕不能夠原諒。”

最後那點夕光也被黑暗蠶食,她高高昂着下巴,認真的告訴他,“我以前喜歡過你,是因為我被你蒙蔽了。林景珩,你虛僞自私又懦弱,你這種人,又怎麽能配得上我沈嬌?”

就好像昏暗裏刺眼的那一道光,林景珩一時間竟不敢直視這樣耀眼的沈嬌。

直到沈嬌已經離開了很久,空中那點淡淡的幽香散盡了,沉默着、僵硬着立在原地的林景珩才忽然回過了神似的,忽而狠狠咬了咬牙。

口腔裏溢滿了鐵鏽的味道,混亂而辛辣。

今日發生了這麽大的事情,整個都城當即實施了宵禁,好在沈嬌有太後禦賜的通行腰牌,在前往陸府的路上雖然也被攔下幾次,又很快被放行。

沈嬌的心情不太好,襄金茜玉卻也不敢說話逗她開心,主仆三人默然不語地對坐着,最後還是茜玉扯了個話頭,“姑娘,咱們以後還是加派些人手在身邊吧。”

以林景珩為首的四皇子暗線已經開始動手了,之前與他還算是保持着客氣,如今沈嬌沒忍住,驟然與他撕破了臉皮,也确實是得需要考慮下自身的安全。

但——今天到底是誰救了她?

如果不是陸清顯,那麽這人大概是才從陸府裏出來不久。

她鼻子一向靈巧,不會弄錯,那香氣就只有陸清顯的屋子裏會有。

還有,他為何要救下自己,難道是林景珩吩咐的?

沈嬌只覺得心亂如麻,她還是覺得懷疑,一下了車便飛快小跑着來到陸清顯的房中,看見這人又在睡覺,一言不發地沖過去伸手便想掀開他的被子。

然後她的手腕就被陸清顯準确地抓住,伴随着一聲慢悠悠地,“抓住你了。”

幾次三番在睡夢之中被她偷襲,這次總算是抓了個正着。

接着卻疑惑地‘嗯?’了一聲。

不知道做了什麽,沈嬌的右手差不多腫了。

不過随即想起了屬下彙報的林景珩這事,陸清顯心中便有了然之意,忍不住笑了下,“好兇啊。”

沈嬌懶得和他廢話,另一只手繼續掀開了他的被子,接着不由分說就去扯他的衣服,卻又被他左手攔住了。

陸清顯懶洋洋地說:“不要。”

兩個手都被死死抓住,沈嬌動彈不得。

她急了,先是惡狠狠威脅,“松手!不然我打死你。”

陸清顯反而抓得更緊了,言語狡黠,“那我更不能松手了。”

也對。

沈嬌調整了下語氣,“你松手,我帶了糖給你吃。”

輕輕巧巧的一聲:“不吃。”

他這樣子軟硬不吃,沈嬌反而默默地冷靜了下來,“陸清顯,你想怎樣?!”

是沈嬌她半夜裏闖進自家宅院,不由分說地又想輕薄他。

倒反而來質問起他了,十足的理直氣壯。

清冷的月光下,沈嬌故作高深的表情略有些發虛,她唇邊還顯出一絲冷笑,“把話說開吧,你到底想怎樣,一切都可以商量。”

陸清顯略略側頭,“都可以麽?”

沈嬌面色一凜,心裏就湧上一股驚疑——她把陸清顯看成小傻子,難道一直被騙了?

不過三言兩語就被她試探出來,她也太聰明了吧。

随後她就被大力拉入一個懷抱裏,下意識覺得害怕想跑,已經被陸清顯死死禁锢住了,甚至他還偏頭……舔舐了沈嬌一下。

陸清顯舌尖抵了下上颌:“你哭過。”

有苦澀的眼淚味道,不過嘗着倒還不錯。

他這算是冒犯了,但沈嬌在最初的慌亂後,反而又很快平靜下來。

并且冷不丁拽開了陸清顯的衣襟,飛快用手亂摸着——只覺得觸手又軟又硬,好像沒有什麽刀疤。

因為她突然之舉,陸清顯不得不向後仰避開,又讓她抓住機會,身子下沉飛快的掃視了下。

果真沒有疤痕。

不太甘心似的,沈嬌湊近了些使勁兒聞了聞,又覺得這香味好像确實有些不同——屋子裏燃着焚香,而他身上的藥味又要更重一些。

“奇了怪了。”沈嬌嘀咕了聲,她沒注意到陸清顯已經被自己推在了床上,上衣也讓她扒到了腰間,整個人幾乎是伏在了陸清顯身上,不斷摸摸嗅嗅着。

月光太暗,其實看得沒太分明,沈嬌忽而瞧見一處暗紅的陰影,立刻伸手扒開那附近的衣物重重摸了下,随後就有些尴尬。

替他攏好了衣服,一擡頭又對上他那無悲無喜的淡漠眼神,沈嬌讪笑了聲,“你這有點兒小呀。”

跟個小綠豆似的,乍一看确實辨不大分明。

默默後退兩步,她與還躺着的陸清顯對望,理智逐漸回籠,忍不住就要打量他的表情。

對方卻只是微微眯着眼睛,一副要睡不睡的模樣,叫沈嬌拿不定主意。

自從白天有了懷疑,哪怕确然是她認錯了,心裏卻也已經被蒙上了一層淡淡疑影。

沈嬌盯着他,慢慢開口問道:“你究竟是真傻,還是裝傻?”

不再做那些可笑而無所謂的試探,她就這麽坦然地望着他,“我知道你是四皇子的遺孤,雖然我得太後寵愛,卻并想與你為難。你把實話告訴我,我也可以告訴你,我究竟想要什麽。”

頓了頓,她又補上一句,“我的用處可多了。”

陸清顯睜開了眼睛,他的瞳孔恍若深不可測的黑洞,眉眼卻是彎彎的,幾乎是有些贊嘆了,對她莞爾一笑,“誰說沈嬌是個蠢貨。”

雖然心裏有了答案,沈嬌卻忍不住……後退了一步。

一絲涼意悄悄蹿上脊背,她無意識地用雙臂環住了自己的身子,摸了摸胳膊。

這狗東西果真是裝傻。

如果不是今天因為那場變故而起了疑心,她真不知還要被蒙騙到幾時。

“先說說,你想要什麽吧。”陸清顯坐直了身子,毫不在意地沖沈嬌伸出了手,語氣親昵,“近一些,別傻站着。”

先前只覺得他是個天真遲鈍的傻子,如今一旦褪下了這層認知,沈嬌便訝然地發現,這人身上的那股上位者氣質是如此的自然,他說出口的話,似乎能自然而然地擁有令人信服的力量。

深吸了一口氣,沈嬌才慢慢說道:“那我也不跟你廢話,我第一想要的,就是保全太後娘娘和沈青,……有我自己。”

“你說什麽?”陸清顯笑着側頭,“離得太遠,我聽不清呢。”

……裝。

沈嬌磨磨蹭蹭湊近了兩步,又嚴肅着把話重複了一遍。

狗東西不理她,他甚至閑散地半靠在了床頭,依舊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樣。

那匆忙被拉上去的衣襟,此刻卻又悄然滑落,靜靜露出了一段玉白色的肌膚。

沈嬌抿了抿唇,她不由得有些氣惱,“你聽見了沒有啊!”

還真沒聽見,事實上,這心機狗居然當着她的面睡着了。

呼吸均勻,面容恬靜,嘴角帶着淡淡的笑。

沈嬌無言以對,甚至想給他拜兩下:狗東西比她還要氣人、比她還要能睡。

憤憤地踹了他一腳,卻是順便把他踢得軟綿綿睡了下去,口中只是含糊不清呢喃着,“別鬧。”

又自然而然地翻了個身,留給她一個烏漆漆地後腦勺兒。

夜色已深,茜玉在門外不安地催了聲,“姑娘,咱們得回去了。”

沒辦法,沈嬌只得悶悶不樂往出走,在路上下定了決心——不管陸清顯是真傻還是裝傻,總之看樣子這人也活不長。趁着人還沒死,無所不用其極也要嫁了他!

“想什麽呢。”茜玉給她緊了緊披風,避免脖頸處吹了風進去,打趣道:“兩邊臉像是能塞兩肉包子進去。”

沈嬌橫了她一眼,随後洩憤似地重重跺腳:“茜玉你說,我是不是真的很蠢啊?”

被林景珩騙算她活該,這陸清顯裝傻居然也能夠把她騙得團團轉——從她身上查探了許多事情不說,還險些引着她去陷害了人家忠武侯。

可見,這人和林景珩是一樣的貨色。

并且這人長了一副妖妖調調的模樣,一看就不是什麽正經男人,沒準還不如林景珩。

茜玉順嘴道:“是啊。”

如果不是生在了沈家,她家小姐這張俏臉,這副腦子,這……

“沒有沒有。”茜玉反應過來後就連忙哄着沈嬌,但直到進了馬車,沈嬌也不願意搭理她,還是襄金笑着添了句,“這世上聰明人那麽多,可是誰又能像我們姑娘一樣,有這麽果敢利落,又善惡分明的性子呢?”

人人都嘆沈嬌蠢,幸而有沈府護着。可是若是個十足的蠢貨,阖府上下連着太後娘娘,又怎麽會如此喜歡且甘願護着她呢。

茜玉跟着吹捧:“姑娘,你有赤子之心呀。”

“就是,就是。”沈嬌轉轉眼珠子,很快便得意了起來,“說得倒真不錯。”

很多東西她是弄不明白,可事實上卻也不需要那麽明白。

任憑那些小人怎麽算計——快刀斬亂麻,這才是她解決之道。

“不回去了。”想明白後的沈嬌當即下令,“咱們去宮裏住一晚上,今兒發生了這麽大的事情,我得去陪陪太後娘娘。”

就算是磨一晚上,她也得把這小病秧子盡快弄到手。

她走以後,房間裏彌漫着的那股暧昧氣息便蕩然無存。

陸清顯的呼吸聲極輕,卻在短短一瞬變得稍有濃重,随後忽而撐着床鋪坐起,劇烈咳出了一大口血沫子。

掌心恰好摸到了枕頭旁那堅硬冰冷的匕首,讓他順手拿了起來,撥開已經松垮的衣襟,面無表情地以刀鋒刺入胸膛。

利刃破開了表層的一層皮,露出了裏頭那猙獰蜿蜒着的刀疤。

這是以蓮藕絲混着蜜蠟制成的薄膜,多用于易容術中遮掩面貌,今天卻被他蓋過傷疤,因為天色昏暗,倒是暫時騙過了沈嬌。

掀開這層薄皮,亦是撕開了傷口。

陸清顯再度咳嗽了兩聲,終于支撐不住,短暫地向後仰去,任由那烏黑的鮮血靜靜浸染床鋪。

此刻,門外卻有人敲了敲門:“公子,趙氏後人趙瀾兒求見,說是要事禀告。”

過了很久,陸清顯淡漠的命令才傳遞下來,“帶到院子裏。”

夜色清潤,趙瀾兒自陰暗潮濕的地道中走來,雖說她心中已有成算,然而跪在院子裏的冰涼青石上時,脊梁處還是出了一層細細密密的冷汗。

男人的聲音可稱清冷,“何事?”

“瀾兒該死。”趙瀾兒咬着牙說,“不知那沈嬌如何看出的端倪,大約因着她是整日黏着林大人,不經意間發現了什麽……便前來試探我,我一時不查,只怕是讓那沈嬌知道了什麽東西。”

“是麽。”陸清顯不置可否,“難怪沈嬌的表現如此奇怪。”

心髒砰砰直跳,又被趙瀾兒強行壓下,她語氣決然:“公子,當朝太後于今夜回宮,這沈嬌一聽消息就連忙趕去了宮裏,我怕她會生出事端,不如我們先下手為強——”

一聲極輕的哂笑打斷了她的激情陳辯。

趙瀾兒忽然覺得很害怕,她吶吶道:“是我失言了。”

“确實如此。”陸清顯嘆了口氣,“你壞我大事,自以為拿住了傳國玉玺,便可為所欲為了麽。”

月色下,趙瀾兒打了三層胭脂的臉頰,驟然變得慘白無比。

她立刻伏下.身子,重重地磕頭,“瀾兒有罪,請公子責罰,我二十年來辛苦隐忍,卻被那沈嬌三言兩語勾得犯下大罪,愧對公子,愧對我那忠心耿耿卻阖族盡滅的趙家,我實在該死!”

“言重了……”話說到一半,他又飛快咳嗽了兩聲,喘息片刻才又若無其事道:“用不着這麽害怕,我不過是就事論事。”

公子并不是嚴酷的人,他對于忠心的老臣們,總是寬和的。

趙瀾兒此刻眼前反而出現一片混沌,緊繃着的身體也終于松懈了下來,沉浸在劫後餘生般的後怕中。

“南音,等會兒送趙瀾兒回去,順帶着幫她處理了。”陸清顯透過窗戶的聲音略有失真,顯得缥缈虛浮,靜靜說道:“因為多言而犯錯,倒是不必傷她性命。便就只藥啞了她以做警醒,方令她今後能夠知曉,謹言慎行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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